,師叔,我帶你回山儘峰!”嫣華收起鐵鏟轉身,拍淨手上的土,望向南棠。
師叔的屍體,沒有什麼變化,大概是因為用了寶物的關係,她的模樣一點沒變,雪白的肌膚,蒼白的發,身上是乾淨的淺青長衫,人像睡著一般。
嫣華歎口氣,道了聲:“希望師父說的是真的。”便蹲下`身來用絹布卷起南棠,將人扛到肩上。
傳送符亮起,一人一屍轉眼消失在花海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花海中又有人再度踏入。
“又逃了……”螢雪蹲在白羆身邊,用手探了探。
白羆已死,他兄長的半魂已經不在了。
“哥哥,你也來送我師姐嗎?”螢雪望向不遠處南棠的埋骨地,緩緩坐到白羆身邊。
師姐應該不想看到他對付兄長。
“看在師姐的份上,今夜放你一馬。”他低聲道,“哥哥,師姐是個很溫柔的人……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可她不在了,我很想她,也很想你……”
————
山儘峰的茅屋正後方,有一片青光氤氳的地方,那原本是南山覺的禁地,就連嫣華也是第一次踏入。
這裡麵,有南山覺調製的禁土——以無數稀有的靈植、靈土、靈石、晶礦、獸丹等等調配的土壤,彙集了各種各樣的天材地寶,耗儘南山覺一大半的身家的土壤。
這片禁土與外麵的土壤不一樣,土上浮著一層如同螢蟲般的微小光點,綻起淡淡青光,在夜色裡尤為醒目。土壤呈現半透明的晶粒狀,偶爾會有一兩道細光像閃電般竄過,濃鬱的靈氣彌散在四周,被南山覺的禁製封在這裡麵,一點都流不出去。
嫣華將南棠放下,把包著她的絹布打開,立刻驚訝地發現,南棠的皮膚上綻起了淡淡青芒。青芒似乎從她小腹處亮起的,正以一種奇怪的紋路向外蔓延,而浮在禁土的光點,緩慢地向她聚來。
嫣華怔了半天,想起師父臨終叮囑,越來越覺得他說得應該沒錯,便不再遲疑,三下五去二把禁土刨開一個大坑,然後又對著南棠的肉身遲疑起來。
要不要把師叔的衣服脫了?這樣她就能完全接觸到禁土了,會不會更有利於吸納禁土中的養分?
她隻遲疑片刻,便對著師叔雙手合十:“師叔,得罪了。”
雖然有些不敬,但為了師叔著想,她還是……把師叔脫光再埋吧。
如此想著,嫣華飛快褪去南棠的衣服,將她整個人平放到坑裡,再把禁土填上。
用鏟子拍平填滿的土,她站在一旁又抹把汗。
能做的事,她都做了,餘下之事,隻能交給時間。
任朝來暮去,日沉月升,星移鬥轉……時光一點一滴流逝。
第40章 夜燭
南棠睡了這輩子最深最沉的一覺,沒有意識沒有感知,不知外界風雨幾何。時間於她而言仿佛隻過了閉眼再睜眼那麼短暫,意識歸籠那一刻,她被驚醒。
記憶依舊停留在十方古陣之下,秦鳳安化魔歸來,魔物侵襲重虛宮,她開啟十方古陣召喚出十方山神對抗群魔,自己卻被邱纏心一箭穿心,從半空落下。
她隻記得自己閉眸之時,依稀看到螢雪血紅的眼,江止的淚與無數熟稔的臉龐,以及倒在不遠處阿淵的目光……
後來呢?
後來如何了?
她是活著還是死了?重虛宮又如何了?阿淵有沒被螢雪抓回?魔物被收拾乾儘沒有?
無數的問題瞬間彌漫腦海,南棠倏地睜眼,可入目卻是個陌生的地方。
空曠,靜謐,沒有邊界,觸目所及從天到地皆是淺青,沒有日月山石,茫茫一片沒有儘頭。南棠起身走了兩步,身體很輕盈,明明踩著淺青的地,卻又似飛在半空一般。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是被困在哪個秘境空間中了?
南棠不解,又朝前走了數步停下——不論她往哪兒走,四周的景象都沒分毫改變。沒有出路,沒有方向。
她從未遇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竟束手無策,正站在原地琢磨,忽然間耳畔響起一聲歎息。
歎息從她身後傳來,低沉,像霧一樣,仿佛在說:“你總算醒了!”
這裡還有其他人?
她猛地轉過身,卻隻看到身後依舊是茫茫青色。
“這是什麼地方?閣下何人?為何將我困在此地?”她揚聲道。
“我將你困在此地?”那聲歎息換成質問,半嘲半無奈,“分明是你將我困在此地數十年……”
南棠滿頭霧水,隻聽那聲音繼續道:“這裡是你的神識虛空。”
神識虛空?
南棠更加無法理解:“神識虛空乃是元嬰期境界的修士所結之物,我一個結丹未果,徘徊築基的修士,如何能有神識虛空?”
所謂神識,指的便是一個人的精神之力。築基期的修士,隻有最淺弱的神識,僅能用以查閱功法玉簡亦或感知四周環境而已,到了結丹期,才能讓神識徹底離體,身在一地感知更廣闊的地域,而直到結嬰,領悟力高的修士,才有打開神識虛空的可能。
神識虛空,就是憑借修士個人神識所結空間,在這個空間內,所有一切由修士主導,換言之。修士的神識越強大,神識虛空也就越加強大,可以聽憑修士幻化出各種模樣,謂之元神之境。
這個神識虛空還空空蕩蕩,隻是個初成的虛空。
也難怪南棠不解,她並沒有到達這個境界。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會被你困在這裡了,築基境界便有神識虛空,我也很好奇。”那個聲音又響起,聽起來越發無奈了,“想來是句芒春種的力量吧。”
南棠聞言大感詫異:“你怎麼知道句芒春種?你到底是何人?這裡既然是我的神識虛空,為何我看不到你?”
那個聲音低低笑起,道:“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不打算出來與我聊聊嗎?”
南棠蹙蹙眉,看著四周茫茫淺青,道:“出去?”
“這是你的神識虛空,對你的元神有保護屏障,我靠近不了你。”
“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見到你?”南棠問道。
“你是這個神識虛空的主人,可以隨心所欲地控製這裡,隻是因為剛剛轉醒還不了解而已。現在你隻需靜心凝神與你的神識虛空相融,就可以輕而易舉辦到。”外頭的聲音道。
南棠點了點,盤膝坐下,正要凝神入定,忽然又抬頭警覺道:“這裡既然是我的神識虛空,你為何會出現在此?”
莫非,奪舍?
一個修士的元神進入另一個修士的元神,除了奪舍之外,她想不出彆的原因來。
“虞南棠,你要是害怕我奪舍,就躲裡麵一輩子好了。放心,我肯定不進去。”那聲音又氣又好笑道。
他要真想奪舍,能等這麼多年時間?
聽他叫出自己名字,又見他一下子就猜中她的想法,南棠心裡泛起奇怪的感覺——這個聲音的主人,為何有種熟悉的感覺。
“知人知麵不知心,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哪能知道你在想什麼?”南棠覺得自己的懷疑很合理,但那個聲音卻不再響起。
他好像因為她的懷疑生氣了。
南棠斟酌片刻,決定按他說的試試,她肯定是要弄清楚現在的狀況才能想辦法走出這裡。
凝神靜氣盤膝而坐,南棠嘗試將感知融入四周這片茫茫天地,而很快的,她便覺周身觸覺全部改變,四周再不是一片淺清。
神識漸漸離體,她不必睜眼,竟也能看到外界。
自己被埋在一片五顏六色的晶土之間,腹部處的句芒青種圖騰清晰可見,圖騰向外蔓延,無數青色符紋蔓延全身,讓她看起來像被青光包裹一般,而晶土裡不斷有五色光芒遊向她的身體,被吸入皮膚,向著丹田處彙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吃了一驚,神識再往上浮,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山儘峰,南山師兄的禁土之地?她被人埋在禁土裡?
嫣華正坐在旁邊的石墩上,拿著顆靈果喂銜寶,兩人在說話,但南棠聽不到,隻能看到他們嘴皮子不停動著。
再往上一點,她能看到整個山儘峰的景像。這裡還和她記憶裡一般無二,茅屋沒有任何變化,旁邊小園內靈植茂盛,花開滿園,但南山師兄的身影卻不在其中了。
她還想再看得更遠一些,可突然間,一股力量將她扯回。
南棠跌回神識虛空,覺得眼前一片繚亂,頭有些刺疼。
“才剛領悟神識虛空,你不要用力過猛。”外頭那聲音又起,顯而易見的不悅。
南棠感覺他大約是在教自己如何使用神識虛空,便沒回嘴,默默運轉凝神靜心的功法,費了些功夫才將這陣不適感平複下來。
他說他在她的神識虛空之內,可他們之間好像隔了層屏障,她想要見到他。
心隨意動,這次她的念頭剛剛浮起,四周淺青的天地忽然間慢慢化作透明的煙霧,重重煙霧之間,有一道人影若隱若現。
南棠睜眼起身,凝眸望去,這淡青的煙霧漸漸散開,四周豁然開朗,竟是片風景秀麗的仙境,遠山巍峨,近林如畫,飛瀑流泉,仙禽靈獸隨處可見,無數奇花異草隨處可見——這是她隨江止去五蓮峰的路上暢想過的畫麵。
那時她想的是,如果她將來擁有自己的門派,就要修建成這般模樣,不想竟化成她的神識虛空。
泉邊佇立著一個人,看身形應該是個男人,著一襲玄青廣袖長袍,正低頭緩緩撫著身邊一隻靈鹿的腦袋,可待南棠再仔細看去時,才發現這個男人麵容模糊,隻能看清些輪廓,像洇在水裡的墨汁幻化成而的人形。
他是誰?
察覺到南棠的動靜,男人抬頭望來。
隻一眼,他微微一震,旋即將身子轉開。
“虞南棠……元神之軀乃是赤體,你……給自己化身衣裳。”
“……”南棠萬沒想到見麵聽到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她垂頭一看,這才驚覺——
她身上未!著!寸!縷!
隻有過膝的鴉青長發披泄如瀑,垂覆而落勉強遮擋。
曼妙玲瓏的曲線,在發縫間時隱時現,叫對麵那人不敢多看。
南棠大窘,念頭如電光般疾過,一件月白薄衫隨即裹到身上,她才稍稍平靜,可忽然間又拈起一縷自己的長發——黑的?
剛才她神識浮出之時看到自己的肉身,長發確實轉黑,容顏亦有改變,還有她%e8%83%b8口的穿心之傷,也不見了。
“不必懷疑,句芒春種受南山覺禁土內靈氣滋養,已經修複你所受之傷,包括你築基期衰老的肉身。”男人再度轉身,一邊向她踱來,一邊慢慢道。
南棠越覺詫異,句芒春種本就是秘密,他竟還知道南山覺的禁土?
這人到底是誰?
“還想不出我是何人?我跟你出生入死過幾番,替你擋過化神一箭,再怎麼也算是過命之交,又被你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