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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師妹 落日薔薇 4316 字 5個月前

“師姐——”螢雪忽然失聲痛吼。

懷中之人徹底閉眼。

憤怒與不甘充斥著滿%e8%83%b8,螢雪低垂的臉龐似乎出現些許變化,黑矅石般的瞳孔漸漸化作血紅,五指指甲突然變長,宛如獸爪……似乎有什麼要撕%e8%83%b8而出,然而,他腳踝上所纏的金鈴卻倏地一緊,金鈴化作腳蹽狠狠箍向雪白腳踝。

一抹血色自腳蹽處沁出,刺骨疼痛由腳踝蔓延向周身,螢雪手上的指甲又迅速恢複原狀,她隻能俯頭埋向南棠頸間,將人摟在懷中,一聲一聲叫喚。

————

離十方古陣不遠處的山壁下,嫣華並沒和其他人一起衝到南棠身邊,而是抹著淚跪在南山覺身邊。

南山覺的背上有洞開的巨大血窟窿,是剛才救她時所受之傷,他一直苦撐著直到戰鬥結束,才緩緩倒地,才被嫣華發現。

“扶我坐起來。”南山覺麵色慘白,氣若遊絲道。

嫣華擦了把淚,小心翼翼把南山覺扶起,讓他盤膝坐好。

“師父……”她哽咽道。

“彆哭,我……要去見你師娘了,臨去前,我有幾句話交代你,你一定記好。”南山覺緩緩道,“這第一樁要緊事,就是你虞師叔。她……沒死,也死不掉。”

嫣華怔了怔,回頭看了眼被眾修圍在中心的南棠。

“你記住,不論用什麼辦法,把她埋到山儘峰上的禁土之中。她的身上……有句芒春種……”南山覺說著忽然劇烈喘熄起來,他飛快翻出枚丹藥服下。

嫣華不解地盯著他,眼淚汪在眼眶中。

“是真正的句芒春種,不是我煉出的半成品。”借著丹藥的力氣,南山覺加快了說話速度,“但是這件事,在她真正擁有駕馭春種之力時,你必需想儘辦法替她隱瞞,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有句芒春種。”

他頓了頓,取出自己的儲物袋,塞入嫣華懷中:“這是我所有的……寶物,日後就留給你了,至於山儘峰上關於句芒春種的一切,待她醒轉,你替我轉交給她,讓她繼續摸索下去吧。”

“師父……我不要,不要這些!我隻要師父好好活著。”嫣華哭出聲來,想要推回南山覺的儲物袋。

“嫣華,你我師徒終有緣儘那日,你不必難過,你虞師叔是個值得托付之人,以後……你可以跟著她,她會護你周全的。我要去找你師娘了……”南山覺聲音漸弱,唇角卻漸漸浮現笑意。

“不,師父彆丟下我!我……我讓師叔救你……她有春種之力,活死人肉白骨,一定可以救回你。”

“不必了!為師活著不過是想再見你師娘一麵,如今既然可以相見,生死又有何妨?我修煉句芒春種,原為複活你師娘,然而窮儘半生專精一途,這句芒春種亦是我的仙途大道,死前能得見真正的句芒春種木神令,十方山神十方陣,我已經了無遺憾。嫣華,我死之後,你將我與你師娘同焚,骨灰……就灑到你師娘最愛的小園裡……你……一個人……保……重……”

最後一字落下,南山覺雙眸一閉氣息斷絕,於十方古陣旁坐化。

“師父——”

嫣華泣不成聲,跪伏在南山覺身前。

第39章 合體

萬筠帶著眠龍的修士趕到浮淩山時,浮淩山大大小小的門派,在邱纏心的魔物攻擊下幾乎都毀於一旦。整個浮淩山,隻有重虛宮逃過了一劫。

看著滿目瘡痍的浮淩山,萬筠一陣長久的沉默。

若非他的二弟子秦鳳安,浮淩山也不會遭此大劫,而若非他的一念之仁,沒有當即誅殺入了魔的秦鳳安,導致他逃進血獄魔池,以身飼魔放出了邱纏心,解開魔池禁製,今日之劫也不會發生。

邱纏心與眠龍山本有舊仇,被鎮於血獄魔池數千年,早已恨透了眠龍山的所有修士,這次攜怨歸來大開殺戒,本要從浮淩山一路殺到眠龍,將整個眠龍山脈屠個乾淨後再占為已有,不想在重虛宮內吃了大虧,重新被封印。

就連萬筠也無法預料,如果邱纏心未在重虛宮被鎮,那整個眠龍山脈還有多少的門派要遭其毒手,又有多少的修士要殞身於此,甚至於就連他這個脈尊,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如此一想,萬筠自覺愧對整個浮淩山的修士,故親自帶著眾弟子將浮淩山剩餘的魔物收儘後,又因秦鳳安的罪過禍起自己的大弟子,他便將自己的大弟子押到青霄峰下,親手廢去他的修為,逐出山門,再將自己唯一女弟子的魂魄放歸輪回,從此斬斷這段孽緣。

除此之外,他還允諾江止,此後百年,將會以眠龍之力,助江止重建重虛宮。

有了眠龍脈尊的助力,不必百年,重虛宮必能更勝從前。

這算因禍得福,然而,重虛宮上下無一人為此高興。

————

所有的彌補,必定出於更加深重的傷害。

這一役,重虛宮折損了無數修士。與江止齊名的南山覺不在了,寧霞峰也折損了半個峰的修士,常織織與她的父親、師兄弟一起,埋骨青川,青尋峰峰主陸徉帶著弟子,戰死青霄峰上……除了這些叫得上名號的修士,還有無數普普通通的弟子,都命喪魔物之口。

掌門江止重傷難愈,五個同門,宋詣斷臂,程嘉月盲眼,夏淮碎丹,螢雪亦傷重,而最後那一位……殞身十方古陣。

血雲消散,天顏重現,虞南棠卻就此凝固於十方古陣上,青光籠白發,與萬川同眠。

三十年前,她救過同門。

三十年後,她救下整個門派。

整個重虛宮的修士,都欠她三十年的光陰與一條命,然而這些愧疚,再無彌補的機會。

虞南棠葬下那日,重虛宮下起細密春雨。

又是一年春天至,萬物複蘇,草木沐雨而長,最是生機勃發的季節,重虛宮的修士,在青霄峰前目送虞南棠與所有殞身的同門。

丙班弟子,泣不成聲。

雲川不再,這世間,再無虞南棠。

————

春雨下了一場又一場,到處都彌漫著濕泥土與草木的氣息。

劫後餘生的重虛宮比以前要來得靜謐,嶙峋山石在夜色中顯得猙獰,簌簌作響的草木總讓人產生杯弓蛇影的幻覺,生怕哪裡又鑽出幾個魔物來,也生恐那被封印在青霄峰前的邱纏心破印而出,可怕的災劫卷土重來,儘管那裡已經被萬筠添加了數重符印,也依舊擋不住已經刻入骨髓悲痛與恐懼。

風刮得有些狠,樹木的搖曳的影子張牙舞爪似般嚇人,掘土的聲音夾在這風雨聲裡,便顯得更加怵人,仿佛有什麼要從土裡出來。

這裡是重虛宮東麵的花海,原本正在修建浮雲台舉辦試煉的地方,是江止為南棠挑的埋骨地。這兒一到春天百花齊放,萬頃花海錦繡滿眼,最是美麗動人,南棠又喜熱鬨,所以葬在這裡的最高處,待到來年重辦試煉,她便能看重虛宮修士們的鬥法了。

然而昨日剛葬下的人,今天夜裡,就有人偷偷摸摸地過來掘墳了。

“師父啊師父,我長這麼大,就沒做過挖墳偷屍的事!”掘墳的人穿著鬥篷舉著鏟子,一下一下地鏟土,一邊鏟一邊叨叨,“您老人家倒好,說走就走,去下頭陪師娘逍遙快活,難為你徒弟我,在這裡做這事……您老人家最好說的是真話,要是讓我白忙活一場,我就把你給師娘種的花都拔了……”

她說話間頓了頓,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覺得不好,又改口:“算了,花還是給我師娘留著,我就不給你祭酒了,到時你可彆來托夢……”

她自說自話著,手裡動作也不敢太大,生恐有人發現自己在這掘墳。

掘的還是虞師叔的墳。

忙活了半天,她終於聽到自己的鐵鏟“噔”一聲撞到木棺。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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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旁的樹林裡,白羆藏身於樹影間,趴在地上一邊%e8%88%94舐著腹上的傷口一邊遙遙望向正在花海中掘墳的人。袖珍的小少年就坐在他的肩頭,歪著頭不解望著遠處。

白羆的肉身已死,但他還在,還能繼續附身白羆直到這具肉身潰敗腐爛徹底。

南棠死了,螢雪還沒回過神來抓他,這給了他一線喘熄的機會。在重虛宮裡東躲西藏了多日,昨日南棠入土,他今夜過來與她道彆。

很難說清楚南棠的死在他心中產生的影響,雖然相處時間並不長,但他在玉昆仙界被禁錮了太久,從螢雪手中脫逃之後就遇到南棠,二人已經曆幾次生死搏殺,早就生出幾分非同尋常的友情。

南棠是個很好的夥伴,她溫柔聰明,善良又不失手段,若在戰場之上,應該是個可以放心托付後背的戰友,也是他在最寂寞無助時的唯一安慰,他以為就算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也能與她走完她人生最後這段路,陪她看遍山川大海,陪她漸漸變老直至壽元終儘……打算離開重虛宮的那日,兩人都有無數的想像,卻始終沒能想到,他們的離彆,竟來得如此突然。

不過一夕而已,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留給他,除了那隔著人群送來的目光,仿佛藏著無數想說卻始終未能對他說出的話。

那一刻,他是痛的。

這樣的痛,他並不陌生,他曾經失去過親人,失去過戰友,失去過摯友,毫無疑問每一次失去都是痛苦,然而這一次,卻似乎有些不同。

也許是因為失去了一個難得的朋友,又或者是因為失去了唯一的安慰,於是在這漫長而陰森的暗夜裡,他仍隻能一個人%e8%88%94舐傷口,沒人再給他溫暖的擁抱,也沒人會躺在他的肚皮上,笑%e5%90%9f%e5%90%9f地自說自話,填滿所有寂寞的時光。

以至於這份痛變得纏長,並且帶著思念,像一分而二的藕,絲依舊連著,念念不忘。

即使他知道自己最好在螢雪回神之前趕緊離開,逃得越遠越好,他也還是冒險留在重虛宮,並且到了這裡,隻為一個她也許根本無法感知的道彆。

然而,他卻看到嫣華掘開南棠的墳,把她從棺木裡抱了出來。

他正盯著嫣華的動作,忽然間,空氣裡傳來熟悉的氣息,一隻血蝶冒雨輕飄飄地飛到附近,緩慢地打著圈。

危機忽降。

螢雪找來了?!

————

嫣華小心翼翼地將南棠從棺木中抱出,放在早已鋪在旁邊的一塊乾淨的絹布上,嫣華又在她屍身四周加了個防水咒,這才回身要把她的墳墓恢複原樣。

這幾天來這裡祭拜南棠的人不少,為免被人發現,嫣華處理得非常細致,先在棺木裡放了尊有南棠氣的傀儡符人做替身,再按原樣將土填上,又施法讓浮在半空的草皮落下,蓋在土上。

天衣無縫。

她撐著鐵鏟看了眼恢複原樣的墓%e7%a9%b4,十分滿意——就算是掌門來了,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身後,一股黑霧悄無聲息湧來,在她正得意之時,倏地從南棠唇瓣鑽進了南棠身體中,一道小小的人影也隨之藏進南棠發間。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