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頁(1 / 1)

崔明雁與宋小河仿佛一見如故,白日一場對話,晚上一頓飯局,兩人就親得如親生母女一般,崔明雁滿身的母愛沒地方使,全用在了宋小河的身上。

還親自做了消食的湯藥端去給她喝,與她聊到深夜才回房睡覺。

沈溪山在房中也等了許久,才等到了乘著月色摸進他床榻上的宋小河,抱著她安然入眠。

同行的幾個受傷的獵師經過治療之後,隔日就陸續清醒了過來,唯有孟觀行傷得最重,暫時還在昏迷狀態。

宋小河與沈溪山商量了一下,若是四日後孟觀行傷勢還未好的話,那便將他安置在臨安養傷,他們先行一步。

楊姝對此也是讚同的,畢竟知道宋小河此行耽擱不得,原本提早出發就是怕路上發生什麼意外耽擱時間,冥界之門七月半隻開一回,下次就要等到明年了,宋小河必須要在七月之前趕到南延。

主意已定,宋小河知會了莊江一聲,那邊的三人自然沒什麼異議。

在等孟觀行治療的期間,宋小河也體驗了幾日有母親的生活。

崔明雁很喜歡宋小河,她推了手頭上的所有事,一大早就來找宋小河,為此沈溪山還得在天亮之前將宋小河送回自己的房中,否則被崔明雁抓到,自然又是借著民間禮節對他好一頓批評。

宋小河倒是很喜歡跟崔明雁處在一屋,就算是她每日都拿著刺繡所用的東西,教她穿針引線,一針一線地繡花,宋小河也是願意的。

隻不過舞刀弄槍習慣了的宋小河,乍然摸上這繞指柔的東西,自然就沒有一點天賦了,頻頻出錯不說,繡的東西也不堪入目。

好在崔明雁極其溫柔耐心,不論宋小河如何出錯,她都不會生氣,細細地教她該如何用針線織就圖案。

不繡花的時候,宋小河就在院子裡練劍,崔明雁坐在院中的桌邊,一邊寫著東西,一邊看她揮舞手中的木劍,時不時露出笑容,誇讚她劍舞得漂亮。

沈溪山這幾日倒是外出得頻繁,到了日暮才會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宋小河的院子瞧瞧,不過由於崔明雁也總在,沈溪山就不好做什麼,與宋小河閒聊幾句便告辭離去。

楊姝上回惦記著蘇暮臨遇到危險撒腿跑得比誰都快,這幾日就抓著他天天練武,活生生把一隻精力充沛的狼練得整天吐著舌頭,分不出一點空閒來找宋小河了。

而孟觀行在第二日就睜開了眼,剩下兩日休養醫治,便能下地行走。

轉眼間四天的時間匆匆而過,臨行的前一晚,崔明雁在宋小河的屋中坐到深夜。

房中點著燭燈,泛著暖色的光芒。

宋小河捏著手上的繡帕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崔明雁在邊上坐著,正低著頭繡花,房中靜謐無比。

她趕忙坐起身,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繡到一半的時候睡著,歉然道:“對不住啊夫人,我竟然睡過去了,許是白日裡練劍練得太過,身體有些累著了。”

“無妨。”崔明雁聽她醒了,手上的動作也慢下來,抬頭衝她笑了笑,說:“小河,你是不是一直奇怪,我為何每日來這裡教你刺繡?”

宋小河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緊忙解釋:“我雖然不懂,但我是願意學的。”

崔明雁微微搖頭,溫聲道:“那日你站在我麵前,拿出那個小瓷人的時候,我便覺著我與你這孩子有緣分,但我知道你隻在沈府住幾日,其後便會離去,所以我才每日都過來找你,多與你說說話,待你走了,可就沒這機會了。”

宋小河想說我還會回來的,但又想著,即便是回來,也是回仙盟,她現在不可能在沈府長留。

未來的修仙大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崔明雁看著她,滿眼都是溫柔的笑意,說:“我隻生了沈溪山這麼一個孩子,他三歲離家,自那以後的十多年,就沒怎麼回來過,不過當初仙盟盟主將他帶走時說了他此生親緣淡薄,我早已有了心理防備,並不因此痛徹心扉。”

說著,她長長地歎一口氣,“許是生了沈溪山這麼優秀的孩子耗光了我的子女緣分,此後多年,我再沒能有孕,我幾乎忘記了當母親的滋味,說起來到底是遺憾的。”

“這幾日在你身上,我才又重新體會到了做母親的心情和感受。”崔明雁抬手,給宋小河額邊睡亂的頭發理了理,隨後麵上竟有幾分羞赧,說:“你平日裡練的那些劍法符文,我都不會,想來想去,能教你的也就隻有刺繡,便每日都拿著繡針來找你,就是想與你多相處一會兒,讓我多感受感受做母親的滋味兒。”

宋小河大為感動,起身上前,一把將她擁抱住,用手掌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寬慰。

不知怎麼的,她似乎能理解崔明雁的心情。

就像她從來沒有體會過母愛,所以崔明雁明明不是她的母親,但每次來找院中找她的時候,她就覺得很開心,每回刺繡出錯時,也隱隱擔心崔明雁嫌棄她愚笨,明日便不來了。

這種對親情的渴望是骨子裡的,多年來習慣了沒有,倒也沒什麼可傷心的。

但乍然得到了,便會無比珍惜,又害怕失去。

宋小河悄悄落了兩滴淚,抱著崔明雁,像是對自己的娘親道彆,“明日我就離開了,夫人千萬要保重身體,待我從南延回來之後再來探望您。”

崔明雁叮囑了她一些路上注意安全的話,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隨後離開了宋小河的院子。

隔日一大早,宋小河與沈溪山向沈氏夫婦道彆。

沈啟安喝著茶,倒沒什麼表情,崔明雁卻是紅了眼眶。

自己兒子站在邊上她都沒怎麼搭理,然而是牽著宋小河將叮囑的話說了又說,顯然極是不放心的。

宋小河神色認真,將崔明雁的話一一應了。

最後還是沈啟安打斷了這久久不分離的場麵,說道:“不論如何,隻要平安回來就好。”

沈溪山笑了一下,難得對父母貧嘴,“爹娘放心,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道彆結束後,出門喊上了楊姝和蘇暮臨,四人先是出了沈府去醫館帶上孟觀行和其他幾個獵師。

孟觀行的傷勢看起來已經大好,臉色也紅潤,隻是他這幾日一直都住在醫館中未能出去,出來之後他又變幻成沈策的模樣,孟觀行自然不知沈溪山的身份。

而其他人也沒多問,畢竟修士出行在外,改變樣貌隱藏身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更何況沈溪山本身就是特殊的存在。

步時鳶三人在城門口等候,兩方彙合之後,便一起出發,再次踏上了前往南延的旅程。

出了臨安之後,眾人連趕了七日的路才出了江南地界。

由於先前已經遭受過攻擊,知道他們的行蹤已經被人盯上,便也不在夜行趕路,加之孟觀行和幾人的傷並未好全,於是眾人就乘坐千機派的靈船飛行趕路。

如此一來速度就快了許多,也避免了不少趕路的麻煩。

宋小河平日裡就畫畫符籙,練練劍法。

雲馥閒下來的時候,也會與她一起練習,甚至還能與宋小河過上兩招。

先前雲馥在宋小河眼裡,隻是個糕點飯食做得好吃,繡工又很好的人,但是這幾日一相處,她才發現雲馥的拳腳功夫了得。

她的基本功極為紮實,馬步一紮上,怎麼推都推不動,下盤站得死死的。

且她的打法也相當霸道,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招式,看似簡單,卻也有著很多技巧。

宋小河拿著木劍的時候倒是能勝雲馥,但若是赤手空拳,她打不過雲馥。

她繡的花也好看,坐在甲板上繡花的時候,宋小河就抱著雙腿坐邊上看,歎息道:“舒窈,你會的東西好多啊。”

“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嗎?繡花是我娘教我的。”雲馥笑著道。

“那你的拳腳功夫呢?是你爹嗎?”宋小河順口問道。

許是知道宋小河沒爹娘,雲馥並沒有深入探討這個話題,隨意地點了點頭便提起了彆的話題轉移。

當然,更多的時間,宋小河還是跟沈溪山膩在一起。

她在房中練習畫符籙的時候,沈溪山就捧著一本書,歪在一邊的窄榻上看,房中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維持寂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有時候也會在宋小河畫符的時候突然將她的筆抽走,裝模作樣地指出她所畫的符籙問題出在哪裡,然後將她抱上桌子啃她的嘴巴和脖子。

沈溪山喜歡跟宋小河親近。

這一點,就算是她沒說,船上的所有人也都看得出來,是以多數時間都沒有人來打擾二人。

他們也都有著各自的事情,比如莊江與孟觀行一見如故,兩人整日高談闊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

楊姝則是整天抓著蘇暮臨練功,有時見雲馥也在閒著,就喊著一起練,她還有個很遠大的目標,就是堅決讓蘇暮臨改掉一遇到危險就夾著尾巴逃命的壞習慣。

步時鳶與船上的人似乎都不熟,跟宋小河說話時會多說兩句,旁人則是不怎麼搭理,整日站在甲板上往南方的天際眺望。

路上走走停停,時而去城中買些補給,轉眼就到了六月中旬,離邊關也越來越近。

宋小河在沈溪山的床榻上醒來已經成了習慣,這些日子都睡得安穩,有時候會做夢,但醒來之後宋小河還記得夢境的場景。

她知道自己會做一種夢。

那種夢會有著很真實的體會,在夢中時,她會覺得周圍的一切都無比細節,好比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隻要醒來,就會很快將那個夢境忘乾淨,就算是她努力想要記錄下來,卻仍舊不行,以至於宋小河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些很快被遺忘的夢代表著什麼。

眼看著到了南境,宋小河卻又做了那種夢。

她很容易區分,因為她在夢中,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實。

宋小河的視角很矮,不知道是趴在地上,還是她本身可能就不是凡人之軀。

隨後她看見了血,像是從她自己身上流出來的,染得身下的土地都成了紅色,相當刺目。

宋小河粗重地喘熄著,保持著一個姿勢很久都不動,這讓她意識到,她受傷了。

或者說,她正處於瀕死的狀態,血液不斷地從她身體裡流逝,她一動也不能動,隻能用吃力地呼吸維持著最後一口氣。

像是在等死。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宋小河的內心一片絕望,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無力地閉上眼睛。

隻是在斷氣的前一刻,她聽見了腳步聲。

落在地上,很輕,但正朝她靠近。

宋小河仿佛是在死前憑借著求生意誌爆發了最後的力量,她猛然睜開雙眼,嗓子裡發出嗬嗬地聲響,像是用力地叫喊一般。

血肉模糊的視線中,那雙腳果然出現了。

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草鞋,和粗麻所織就的黑色褲子。

褲子約莫是小了,隱隱露出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