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頁(1 / 1)

人的一截雪白腳腕。

那雙草鞋走到了宋小河的麵前,而後來人蹲了下來,一隻手伸過來,往她下巴上一抬,宋小河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微微抬起。

因此她的視線裡就出現了一張臉。

那張臉有著得天獨厚的精致俊俏,和一雙淡漠無比的眼睛。

是沈溪山的眼睛。

第119章 不辭春(一)

宋小河被這場噩夢驚醒的時候, 天色已經大亮,沈溪山不在床上。

整個床榻被她揉得一團亂,薄被掉在地上。

她慌張地爬坐起來, 心口的驚悸還未消退, 但夢中的場景似乎已經記不清楚了, 腦中反反複複就隻剩下了一個疑問。

宋小河趕忙下了床榻, 用了個清塵訣草草洗漱一下, 出了房尋找蘇暮臨。

蘇暮臨一大早就被楊姝扯去修煉, 這會兒已經累得像死狗一樣, 癱倒在房中的窄榻上。

“蘇暮臨。”宋小河的喚聲老遠傳來,他聽到之後硬是打起精神,跑去將門給打開了, 應道:“小河大人, 你尋我何事?”

“我問你個事兒。”宋小河進了房,反手將門關上, 道:“你先前說,你來人界是為了尋找創世龍神的, 對嗎?”

蘇暮臨對此倍感意外。

因為一直以來, 宋小河對龍神都沒什麼興趣, 儘管她知道自己身上封印著龍魂,也被他認定了是龍神, 可她鮮少會主動提起龍魂。

在更多的時間裡, 她都是以凡人自居, 從未真正在意自己體內的龍魂。

如今卻一臉神秘,拉著他問起龍神來。

“不錯。”蘇暮臨雖然心有疑惑, 卻還是認真地回答:“先前我聽聞了龍神入世的消息,便偷了我母親的寶貝來到人界, 想憑借著尋龍珠來探尋龍神的下落。”

說著,他就將尋龍珠給掏了出來。

縷縷金絲環繞的珠子下麵掛著三彩流蘇,正亮著盈盈光芒,看起來無比絢麗。

“嗯?”蘇暮臨發出疑問的聲音,微微皺眉,將手中的珠子看了又看,說道:“奇怪得很,先前在壽麟城的時候,這珠子不知為何,光芒忽而黯淡許多,這次倒是又亮了。”

蘇暮臨也摸不清楚這個寶貝究竟是什麼情況,時而黯淡時而明亮,其中定然是有緣故。

宋小河抬手,將尋龍珠接了過來,上頭所散發的光芒有著一抹溫暖,隱隱能感覺出薄弱的力量在其中。

但宋小河越看,就越覺得這不像是什麼天界的寶貝,反倒是像民間裡的大戶人家給自家孩子做的吉祥物,類如長命鎖,玉如意的東西。

宋小河問:“那你可知道,龍神當初是為何要入世?”

這一下差點把蘇暮臨給問住,他陷入了沉思。

宋小河耐心等了一會兒,低頭將那尋龍珠看了又看,就聽見蘇暮臨說:“據說,是龍神受了很重的傷,瀕臨死亡,為了逃過一劫,龍神便自己入了輪回,轉世為人。”

他表情很是猶豫,說完之後又怕宋小河心生不虞,就趕忙補充說:“當然,這些聽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大人你這麼厲害,依我看根本不是傳聞的那樣,應當是你覺得生活索然無味,才想著入了凡間,體驗凡人的生活。”

宋小河的手指在尋龍珠的流蘇上繞著,沉%e5%90%9f片刻。

傳聞的確大多都是假的,但空%e7%a9%b4來風,消息和傳聞都是有原因和根據的,既然有這樣的傳聞存在,那就說明龍神的入世還真有可能跟死劫有關。

那些奇怪的夢境,還有她體內那個可以自行吸取靈力修複的封印,似乎都在表明她身上還藏著沒有揭開的秘密。

宋小河心想,龍神也好,凡人也罷,隻要她以前不是惡人,沒有做過什麼惡事就行。

她在蘇暮臨身上問不出什麼來,畢竟蘇暮臨是一個本想來人界尋人,卻被騙去酆都鬼蜮刷了二十多年的盤子的傻子。

她離開了蘇暮臨的房間,路過孟觀行的房間時,見門敞著,莊江和他正在對酌,聊得熱火朝天。

上了甲板,又瞧見雲馥在躺椅上睡著了,楊姝正在邊上用術法支了一把傘,幫她遮住了刺目的日光。

宋小河與她對視一眼,兩人走到另一邊,楊姝才開口,“這丫頭平日裡太刻苦了,起早貪黑地修煉,不僅練武,還要做飯,繡花,也不知整日忙活這些做什麼。”

宋小河已經算是船上修煉比較勤奮的人了,她每晚都按照沈溪山教她的方法打坐調息,吸收天地靈氣。天亮之後就在甲板上練劍,下午則是回房煉符,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但沒想到雲馥比她更為勤奮,天還沒亮時,她就在甲板上練功,一直到正午才停下,但並不休息,反而是一頭紮進膳房中做飯。

船上的眾人都會在停船補給的時候自己買飯,儲在靈器中,其實用不著雲馥下廚,但她似乎很喜歡煮飯,堅持自己去做,若是做得多了,她就會分給宋小河吃。

宋小河的能吃自不必說,每回都能吃得一乾二淨。

隻是雲馥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忙碌,難免有吃不消的時候,方才就是困倦得在躺椅上睡過去了。

連把蘇暮臨操練成死狗一樣的楊姝都歎她太過辛苦。

兩人站在船邊,靈船飛到了一般鳥兒不會來的高度,四周籠罩著靈力結界,隻有靜謐的微風飄進來。

楊姝道:“我聽聞你先前去過酆都鬼蜮?”

宋小河點頭,“對啊。”

“那地方危險嗎?”

宋小河細細回想了一下,才答:“當然,不過我們去的時候情況比較特殊,沈溪山似乎在之前就與鬼蜮中的魔神定下了什麼約定,所以一開始魔神並未攻擊我們,若是尋常凡人進去,恐怕很快就死了。”

她甚至在那裡死過一回。

但也正是那次的死亡,才讓她破了體內的封印,獲得了業火紅蓮的力量。

楊姝又問:“那你覺得是鬼蜮危險,還是咱們即將要去的凶城危險?”

“說不準。”宋小河輕輕搖頭,說:“不過我覺得,機遇和災禍是綁在一起的,或許此次一行,我們都會收獲不一樣的東西。”

楊姝趴在船欄上,“若是命沒了,收獲那些東西有何用?命還是最重要,不是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宋小河用雙手捏著欄杆,朝遠方眺望,漂亮的杏眼裡映了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

姿勢雖然看起來有些傻,但她說出的話卻相當正經,“師父說,有生靈存在的地方,就會有善惡,貪念是滋生邪祟的溫床,凡間不斷有危險在發生,總要有人去解決。我們修仙求道,為的就是庇佑凡間的安寧,護著凡人歲歲年年,繁衍不息,若是我們修仙之人都畏懼向前,誰又去解決那些尋常凡人無法匹敵,對抗的危險?”

楊姝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想出來你會說出這樣的話。”

宋小河頗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當然,我也有必須要去的理由,不管那凶城如何危險,我都要去走一遭,親手將師父和師伯送去輪回。”

宋小河從來不是那種,聽聞前麵有危險就會退縮的人,她的本性便是迎難而上,說她魯莽也好,不怕死也罷,她隻會堅定自己的內心,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楊姝與她閒聊了兩句,笑著摸一把她的腦袋,隨後道彆,轉頭回了自己房中去。

她沿著甲板往前行,找到了與步時鳶站在一起的沈溪山。

他們二人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先前在酆都鬼蜮的靈船上似乎合作了一回,後來每次見麵也都是客客氣氣的,這會兒能站在一起說話,倒也不算稀奇。

宋小河高興地跑過去,就聽步時鳶說著:“非常人所能學。”

“你們在說什麼?”宋小河的身體往中間一站,把兩人中間的空隙填滿了。#思#兔#網#

沈溪山轉頭看了她一眼,嘴邊噙著笑,“怎麼一早起來就這麼高興?”

她反問:“我何時不高興了?”

沈溪山馬上就揭短,“你昨日非要給我展示一邊喝水一邊畫符,打濕了一遝符紙,坐在桌邊生了許久的悶氣。”

宋小河梗著脖子嘴硬,“我沒有生悶氣,隻不過是在思考罷了。”

說完就趕緊轉移了話題,對步時鳶問道:“鳶姐,你方才說什麼東西非常人所能學啊?”

步時鳶的眸中隱隱有笑,不徐不疾的語氣顯得很溫柔,“方才沈獵師向我詢問窺探天機之法。”

“你要學卜算?”宋小河驚訝地問,忽然想起了一個很久之前的細節。

當初她第一次下山,遇到步時鳶之後一直跟她趕路,於黃沙城中再遇沈溪山。

那會兒他也是現在這樣,一副沈策的扮相,在她與謝歸聊天的時候,他就躺在宋小河的身後。

他喊了宋小河的名字,宋小河回頭,借著房內昏暗的光線瞧見了他臉上蓋著的那本書,封皮正有:卜算神法

沈溪山對卜算一派的興趣不淺,宋小河曾不止一次地看到過他捧著那本書看,後來甚至自己用銅板摸索著卜卦。

宋小河覺得他應該是沒摸透這高深的門道,所以一直沒放棄,這會兒又逮到了機會向步時鳶請教。

“常人若是學了會如何?”宋小河好奇問。

“窺探天機本就是逆天道而為,一人之命脈是扛不住的,須得動以整個家族的氣運。”步時鳶說了之後,大概是覺得宋小河會理解不了,於是換了一種簡單的說法,“就好比你起卦占卜,問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類如明日今晚你會不會吃飯,這種問題造成的反噬隻會作用在你自己身上,但若是你起卦問何人是下一任皇帝,那麼這一卦帶來的反噬非你能承受,會作用在你的家族中,若扛得住,自然就能將反噬化解,若扛不住,你的家族就會開始衰敗。”

“那若是我沒有家族呢?”宋小河聽懂了,就接著問。

“萬物平衡,你承擔不了反噬,自然就問不出答案。”步時鳶回答。

宋小河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溪山,小聲道:“聽到沒呢,沈氏那麼大的家族,若是你學了卜算之法亂起卦,豈非害了你族中之人?”

沈溪山對此好像表現得很冥頑不靈,滿不在乎道:“那我學之前先把姓去了,不做沈家人。”

說完他伸了個懶腰,鬆泛著一身懶骨頭轉身走了,宋小河吃驚地追在他身後,不斷詢問,“你認真的嗎?方才是玩笑話吧?是不是一早把腦子扔下了船?”

六月底,抵達南境。

靈船落地停靠,眾人下了船後,前往邊關。

宋小河一行人避著城村走,來到了關口,將先前在臨安城置辦的路引一一拿給守關的士兵之後,得以通行。

出關之後再往南行百裡,就逐漸看見了村落。

南延的六月正是熱的時候,暑氣蒸騰,熱得人汗流浹背。

邊關的城村裡,就算是女子也穿得單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