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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陛下 一字眉 4361 字 5個月前

掃過,“哎呦,小灃也回來啦?”

他態度逢迎,搞得大家一頭霧水,剛才那大哥滿臉茫然。

“陸總?”

“嗐,這就是給咱們修路的路安交建的陸總啊,你們都不認識了?以前修路的時候還在咱們這待過兩個來月,還在老沈家住過呢。”

“是那個陸總啊……”

“哎呀我真沒認出來。”

數一數,已經快十三年,她本就隻是一個短暫來過的人,不記得實屬正常。

陸問君禮節性地扯一扯唇,沒說話。

頓時大家都多了一絲拘謹,沒人再提方才的話頭。

修路那兩年,老李做過支書,負責當地跟施工單位的接洽,當時對這個年紀輕輕職位卻很高,施工隊大大小小的頭頭兒都對她恭恭敬敬的小姑娘,印象很深刻。

其實最初施工隊的工人都不太服她,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來指揮他們,一幫大老爺們誰心裡服氣?

但這個小姑娘還真不是一般人,工地視察的時候崴了腳,為了不耽誤施工進度,愣是若無其事堅持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辦公室才讓人去衛生院叫醫生。

因為地下管線問題跟施工隊的工人發生分歧,被人頂了一句:“這個你不懂!”回去一晚上沒睡看完四本專業書,第二天把那工人辯駁得啞口無言,乖乖返工按照標準重做。

老李見過她跟工地那一幫大老爺們吵架,一個小姑娘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麵前,氣勢一點不矮。幾個大男人臉紅脖子粗都快蹦起來了,她還像沒事人一樣,說話有條有理,從容不迫。

旁邊騰出一個位置,老李坐過來作為代表來招待陸問君,喊人拿他珍藏的二十年茅台,要好好跟陸總喝一杯。陸問君說開了車,才作罷,換飲料代替。

從當年修路的點點滴滴,談到這幾年的變化,半杯飲料下肚,他忽地提起沈灃父親。

“老沈這個人,就是太忠厚了,心裡總想著為彆人,一點都不為自己。當年要不是他心善,替他家裡有孩子的同事值班,也不會出那個事故,傷了腰,好好的工作做不了了。公司雖然賠了一筆錢,也沒幾個數,那時候又逢上他老丈人得了癌症。”

老李歎口氣,“那時候癌症不好治啊,人家親兒子親閨女都不管,一個個都說沒錢,老沈這個女婿非要去管。當時我們都勸他,他說,沈灃他媽去世得早,現在她的父母有難,他義不容辭,不能叫她在地底下寒了心!老沈這個人呐……就為了給老人治病,積蓄全都砸進去不說,連市裡的房子都賣了。最後他老丈人還是走了,我問他,花了那麼多錢,人沒留住,值不值。老沈說,老人走的時候,緊緊抓著他的手,兩眼都是淚光,他就覺得值。誰不想活下去呢。”

周圍有人聽得抹眼淚:“老沈是個好人。”

沈爸爸是一個多麼忠厚的人,陸問君知道。

陸問君受他一恩,想有所表示。起初她甚至想過,他關注一個並不認識的人有沒有安全下山,是因為她是修路項目負責人,存心討好。

但沈爸爸不肯接受。錢一分不收,陸問君提出幫他重建房子,也被再三拒絕。

他說換了彆人也會上去尋她,隻是自己剛好碰上,不值得記掛在心上。

陸問君離開沈家的時候,留下一筆現金。這筆錢後來被他找到施工隊的人,輾轉多次托人把錢送還給她。

老李拉著她說太多話,陸問君沒吃多少。流水席的水準,也不符合陸總挑剔的口味。

吃完席,大家都輪番地進去看寶寶,陸問君離開,老李要送她,被拒絕。老李還想堅持,沈灃起身:“我去吧。”

不長的一段路,沒什麼好送,幾步就到。

走到車前,陸問君停下腳步,轉過身。

沈灃站在她身後,隔著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

“他們都是無心,你不用在意。”沈灃為剛才大家的玩笑作解釋。

“我要是在意呢。”

現在說這話像是事後要責難,沈灃的神色卻一點不變,靜默地和她對視幾秒:“那你不會留在現在。”

以她的脾氣,不想應付的人不會多給一個眼神,不想待的地方,不會多留一秒。

她從不會在意所謂情麵,顧及彆人的感受。

陸問君輕輕一扯唇:“我留到現在是顧及你的麵子,免得你在你的親朋好友麵前太丟臉。”

沈灃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那就多謝你。”

冬季的山泛青灰色,成了很好的背景,用來映襯一張好看的臉。

陸問君不知何意地哼笑一聲,轉身拉開車門。

“走了。”

沈灃看著她,點頭:“再見。”

這是重逢以來,他們最和平的一刻。

腳下是她負責修建的道路,眼前是曾經親密過的人。

在陸問君的職業生涯裡,這個公益項目隻是非常不起眼的一筆,但她是在這裡認識沈灃。

細數過去,已經快十三年。

也許是熟悉的景物觸及心底深處,也許是老李的話喚起一些舊時心情,某個瞬間,陸問君決定跟沈灃和解。

事實上,沈灃本就沒有什麼錯處可以指摘。

若真要論一論對錯,她和沈灃之間,是她更理虧一點。

到底是她先招惹的沈灃。

第8章 .08你應該叫我姐姐。

深夜四處可聞蟲鳴,沈爸爸將陸問君安置在堂屋,開了燈。

房子裡布置簡單但收拾得整潔,沒有雜亂物品,每樣東西都有歸處。堂屋擺了張小床,被吵醒的沈棉一臉迷蒙地坐起來,穿著白底粉色圖案的睡衣,頭毛四散,眼睛都睜不開。

沈爸爸連夜出門找醫生,她沿著床沿爬下來,跑到桌子旁邊倒了一杯水,端給陸問君。

用滿是困倦的聲音說:“姐姐喝水。”

陸問君說:“不用。”

她就捧著杯子自己喝起來。蹲在陸問君腳邊,看她腫得老高的腳腕。看了會兒,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一下。

“哇,好像饅頭哇。”

陸問君沒有跟小孩聊天的愛好,隻是覺得能把腳腕看成饅頭也是獨特。

這小孩也不需要她回應,直勾勾盯著她腳腕,吞了吞口水:“餓了,想吃饅頭。”

陸問君:“……”

醫生來給她上完藥,時間太晚,沈爸爸送走醫生後,留她住在這兒。

“今晚你就在棉棉的房間睡吧。她膽子小,平時都不睡那個房間,床單都是剛剛洗過的,很乾淨。”

陸問君沒有推辭。

李支書給她安排的招待所,已經是這裡最好的條件,但打掃不勤快,不如沈家整潔。

沈棉的房間不大,床也小,床品確實新洗過,有一種潔淨的洗衣粉味道。

陸問君湊合一晚,翌日一早醒了,從朝向院子的窗戶上發現一張臉——沈棉拿著根玉米在啃,邊啃邊盯著她看,被發現,還呲著牙開心地笑。

那窗戶比她個頭高些,陸問君起床,打開房間門往窗前看,她踩在一張小凳子上。

沈棉舉著啃得亂七八糟的玉米問她:“姐姐你吃玉米嗎?我爸爸煮的,好香的。”

早餐是一根玉米,大約是新鮮,比她從前吃到的嫩許多。

上午李支書來,沈爸爸才知道她是修路工程的負責人。

陸問君行動不便,李支書跟沈爸爸商量過,乾脆讓她暫時住在沈家。陸問君沒拒絕。

李支書和陸問君在堂屋聊了一會兒工程上的事情,離開前私下交代沈爸爸,一定要好好把人照顧好。

沈爸爸騰出二樓中間空置的屋子給陸問君住,她腳有傷,有時吃飯都是給她送到二樓。

怕她無聊,告訴她隔壁房間有一些書可以看。

陸問君不喜歡跟小孩打交道,沈棉卻很愛往她跟前湊,她吃飯的時候,沈棉常常抱著桃子坐在她對麵,盯著看她。

陸問君說:“小話癆,出去吧,我不喜歡有人看著我吃飯。”

沈棉問:“為什麼呀?是因為你吃飯也吧唧嘴嗎?我也是。我哥哥不讓我吧唧嘴,可是我管不住嘴巴的呀。”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陸問君:“……”

之後依然天天來看她吃飯。

大約是沈棉粘人卻並不煩人,除了話太多,並不打擾她彆的,陸問君也不算討厭,就隨她去了。

沈棉嘴上總是掛著“哥哥”。

衣服扣子掉了,沈爸爸要給她縫上,她不肯:“不要,我要哥哥回來幫我縫,哥哥縫的好看。”

陸問君問:“你哥哥還會縫衣服?”

她很驕傲地一昂下巴:“我哥哥什麼都會噠。”

李支書送來一筐零食水果,陸問君不感興趣,隨手送給沈棉。

她很開心,卻把每樣東西都留起來一半:“我要留給哥哥。”

小學放暑假,周圍同齡的小男孩都喜歡掏鳥窩捉蛐蛐,沈棉不喜歡跟他們玩,每天托著腮幫子望眼欲穿:“哥哥怎麼還不回來呀。”

陸問君並不是一個會對彆人感興趣的人,被她在耳邊念叨多了,難免對這個“哥哥”,產生一點好奇。

沈灃回來是在一天傍晚。

那天天氣不錯,夕陽很漂亮。沈棉又嘴饞,沈爸爸不在家,她就來找陸問君,讓她幫忙摘院裡樹上剛成熟的山楂。

陸問君因為腳傷未愈沒去工地,下午躺在床上看書,於是頭發沒紮。樹枝太高,她伸手隻能夠到一片低矮的枝稍,摘到離得最近的兩顆。

一顆還泛著沒完全成熟的青色,沈棉啃了一口,澀得呲牙咧嘴;一顆紅潤得多,她一咬開發現裡麵有蟲子,趕緊呸呸呸吐掉,皺巴一張懊惱的臉。

陸問君覺得好笑。

她站在樹下,仰頭看滿樹山楂,尋找哪一條枝杈能夠夠到。樹葉間漏下來的陽光照著她臉,有些刺眼,她微眯起眼。

沈棉忽然興奮地朝著門口跑去,大聲喊:“哥哥!”

陸問君循聲轉頭。

斜陽往西落,在山峰後剩半圓橘色。

一道身形高而清雋,手裡拿一本書,從光的方向走來。

那是她看到沈灃的第一眼。

沈棉撲過去抱住他大腿,仰著臉說:“哥哥,我給你留了好多好吃的!”

沈灃沒低頭,那個時候,他在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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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灃在讀書,隻有周末回家。

沈棉是個話癆,沈爸爸雖稱不上健談,但也不悶,雖然年齡有鴻溝,陸問君和他卻能聊上幾句。

唯獨沈灃。

大概沈家父母把說話的基因都留給了沈棉,導致他十七歲時就如此寡言少語。除了沈爸爸介紹他們認識的時候,他禮貌叫了一聲“陸小姐”,偶爾必要的一兩句對話,陸問君和他之間幾乎無交流。

沈棉確實很黏這個哥哥,沈灃一回來,陸問君便從她眼裡失寵,每天隻跟著沈灃,哥哥長,哥哥短。

等沈灃離開,她就會重新往陸問君麵前鑽。周而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