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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4391 字 5個月前

呢。”

江恒似想起來一樣,忙跪地道:“微臣領罪。”

但是給薛翃這樣打岔,正嘉原本想要責罰的心意卻已經淡了,他似笑非笑看著江恒道:“這次就算是你的疏忽,朕不會追究,以後可警醒些,沒有下回了!”

江恒暗中鬆了口氣:“謝皇上開恩恕罪。”

等江恒也隨著離開,偌大的殿閣隻剩下了正嘉一人,皇帝輕輕歎了口氣。

散開的頭發隨著輕微的動作,沿著光華的緞子龍袍滑到%e8%83%b8`前。

正嘉似乎能嗅到上頭那令人貪戀的清新氣息。

正嘉挽起一股發絲,望著如墨的青絲在指間纏繞,變幻著姿態。

“真是個……無法無天的小妮子。”皇帝嘴角帶了一抹很淺的笑,喃喃低語。

居然有種想讓郝益立刻把她找回來的衝動。

***

薛翃離開了養心殿,出甘泉宮。

門口,小全子正跟一個甘泉宮的小太監在私語什麼,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出來,一轉頭的功夫,薛翃已經走開五六步遠,慌的小全子忙急急趕上。

薛翃方才在殿內,倒不是任性妄為,而是隻能如此。

先前跟皇帝的相處,不自覺地竟然帶出以前身為妃嬪時候的那種拘謹小意兒,正嘉那句“不是你的性子”,猛然提醒了薛翃。

她現在是能夠來去如風的和玉,不是被拘在殿閣之中,曲意逢迎伺候君王的薛端妃。

而在皇帝跟江恒說起俞蓮臣的時候,薛翃心裡是有些慌的。

同時她才知道江恒昨日果然隱瞞了這件事,如今皇帝要因此而責罰他。

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薛翃選擇撂手離開。

這“任性”,發作的正是時候。

一來正是和玉該有的性子,二來,有助於解開江恒之圍,第三,卻也是給她一個輕鬆抽身的機會。

就算隔世為人,跟皇帝相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張貴人自縊留血書一事,在所有人聽來都會覺著震驚,並且會下意識地猜測張貴人的遺書都留的是什麼。

但皇帝在起初的震怒後,卻開始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聽他交代江恒的話,竟是懷疑張貴人是否真的是自縊,甚至連血書他也沒有完全相信。

那麼,當初薛端妃行刺一事,在他心中會是怎麼樣的看法呢?

方才還說張貴人可惜了,但現在,卻又命江恒暗中嚴查。

皇帝的性情比之前還要多變莫測。

也許對皇帝而言,他對於薛翃的懷念隻存在於口中。但如果是活生生的端妃在他麵前,皇帝會是什麼反應?視若鬼怪,然後,命人把她拉下去,再剮一次?

薛翃不敢揣測,也不想揣測。

她腳步匆匆地沿著宮牆而行,小全子追到身邊:“仙長,怎麼這樣快就出來了?”

見薛翃不答,又道:“先前看鎮撫司的江指揮使也進內了,是不是為了終康宮那件事?皇上要怎麼處罰雪台宮呢?”

薛翃還沒回答,就聽轟隆隆一聲響。

今日是個陰天,這會兒頭頂上也聚攏了好些陰雲,一層層厚棉絮似的漂浮在空中。

入冬了,居然還能打雷。

小全子也正道:“稀罕,看這架勢難道真的要下雨嗎?”才嘀咕了這句,就見身側有一個人正疾步而來。

那人身形矯健,一身紅色錦繡斑斕的緞服在陰天之中顯得格外鮮亮打眼,不必仔細看就知道正是江指揮使。

小全子急忙行禮,招呼聲提醒了薛翃,她轉過身,對上江恒冷冽如冰的目光。

江恒道:“我有幾句話同仙長說,你先回放鹿宮。”

小全子當然知道他是個不能招惹的主兒,竟不敢跟他答話,更不敢多看一眼,隻低著頭稱是。

臨去前才偷偷瞟一眼薛翃,幸而薛翃也沒有留他的意思,小全子才放心大膽地去了。

剩下江恒跟薛翃麵麵相覷,薛翃道:“皇帝責罰指揮使了嗎?”

江恒道:“仙長一走,皇上的心意都在仙長身上,也顧不得責罰我了。”

薛翃道:“昨兒也是我失了分寸,不該向指揮使無理要求,不然指揮使也不會給皇上申飭。”

“若不是我自願的,彆人豈能勉強。”江恒唇角一挑。

兩人目光淺淺交彙,薛翃轉身繼續往前而行:“我如此無禮,皇帝可大怒了?”

江恒莞爾:“非但沒有大怒,隻怕更喜歡了幾分。”

薛翃噤聲。

江恒察言觀色,說道:“雖知道仙長藝術高超,卻想不到按摩的本領也是一流。”

“怎麼?”

“我的肩頭膝頭,每當天陰下雨的時候就格外酸痛,不知可有法子醫治?如果也能給按摩一番,那就最好不過了。”

薛翃淡淡道:“這大概是風濕骨痛,按摩是沒有用的,針灸的話,我推薦太醫院的劉太醫。”

江恒哈哈一笑,還沒笑完,便覺著額頭上一涼,抬頭看時,原來是豆大的雨點從天空降落。

“這般冷雨,隻怕淋了生病。”江恒仰頭。

薛翃看著眼前的青磚地麵,很快給密集的偌大雨點打濕,殷出黛色的深痕。

正要加快步子,江恒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我知道有個避雨的好地方。”

薛翃還來不及出聲抗議,已經給他拽的往前飛跑起來。

☆、第27章

就算是才進宮的宮人, 隻看一眼就會知道這是座有故事的宮殿。

明明占據著紫禁城內極佳的位置,距離皇帝所居住的甘泉宮最近,卻偏偏無人靠近。

殿閣卻自顧自地氣派著, 雕梁畫柱, 飛簷翹角上獸頭高聳,縱然歲月變遷,物是人非, 它們卻依舊儘忠職守地蹲守在殿閣的簷脊上, 高傲不減地昂著頭。

冷雨從天而降,刷拉拉,把所有都洗刷的簇然一新,但是這雨自然是分時節的, 春天的雨會讓萬物煥發生機, 冬天的雨, 卻像是北風的佐助,是來消滅封印萬物的。

蹲獸們被雨淋濕, 遠遠地看去, 在陰暗的天色裡,像是漆黑的肅穆的剪影。

雨水順著整齊的屋瓦滑落下來, 在屋簷底下形成了無數道渾然天成的水晶簾。

屋簷底下, 薛翃緊靠在牆壁上, 她看一眼身邊的江恒, 然後轉頭又看向頭頂灑落的雨水成串。

薛翃做夢也想不到, 江恒會帶自己來這裡。

自從一腳踏入的那刻, 她的整個人都好像頭重腳輕起來,仿佛在外頭淋到的雨點一顆顆都變得千鈞重,幾乎要將她壓倒在冰冷流水的青磚石地麵,再也無法起身。

這裡是雲液宮。

***

江恒站在距離薛翃身邊一步之遙的窗戶邊上,斜靠在床邊,一隻腳還懶散地屈起,著深色宮靴的腳尖點地。

“你應該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吧,”江恒道,“你一定從那些人口裡聽說了。”

薛翃無法出聲。

潮濕的水汽爭先恐後地充溢她的口鼻,甚至五臟六腑,她有些恐懼,這些水汽會失控地化成奇怪的淚,從眼中冒出來。

江恒道:“你放心,不會有人發現。後門的鎖鑰隻有我有。”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薛翃終於問。

江恒道:“這兒是最近能避雨的地方了,我也是為了你著想,常常聽說醫者不能自醫,你若是病了,可要誰來給你看診呢?”

薛翃轉頭看向鎮撫司指揮使。

對方也正看著她。

薛翃又將頭轉回來,目光往前,——眼前是一大片茂盛的野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奇怪的是,原先雲液宮內整潔乾淨的很,但是三年無人居住,居然生出這許多蓬勃的野草,幾乎比人還高。

薛翃毫不懷疑,野草之中會有蛇蟲出沒。

幸而這不是夏天。

江恒跳下地,從那茂盛的野草裡揪了一根狗尾草,又身手敏捷地跳了回來。

他揉了揉那無辜的狗尾草,道:“另外,我的確還有話想問你。”

薛翃道:“什麼話非要在這裡說?”她想要離開,但是心裡卻又生出另一種相反的情緒,她還想在這宮殿內走一走,看一看。

直到寒風裡傳來江恒的聲音:“皇上懷疑仙長你跟俞蓮臣、甚至薛家的關係。”

薛翃扭頭。

江恒道:“畢竟你一進京就攔下了處斬俞蓮臣,雖然有真人給你撐腰做補,說的那些話也的確合情合理,應和了皇上心中所想,但仙長大概不知道,皇上又是最精明不過的聖主。或許他不會懷疑陶玄玉,但是仙長、你畢竟曾是高家的人。”

薛翃的聲音有些低啞:“所以,皇上也叫你查了我?甚至高家?”

江恒道:“仙長放心,我查過了,沒有嫌疑。除了……”

“除了什麼?”

“沒什麼,一個跟你不相乾的人。”

薛翃不肯錯過:“是誰?”

“虞太舒,不過他是兵部的人,之前跟薛將軍有公文往來,亦屬於正常。”

啊,是他。

薛翃眼前出現那身著大紅官袍,風姿俊朗的人物。

江恒不動聲色地靠近了一步:“我覺著奇怪的是,為什麼皇上說,仙長你跟曾經的薛端妃有一種不為人知的關係呢?”

薛翃聽了這句,本能地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恒發現女冠子的臉色在瞬間變白了幾分。

江恒問道:“皇上身邊,好像隻有鄭穀知道內情,可惜他在南京守皇陵,鞭長莫及,不知仙長能否告訴我你跟曾經的端妃娘娘有何關係?”

薛翃抬手揉了揉%e8%83%b8口,輕輕咳嗽了兩聲。

江恒一步靠近:“是不是剛才給風嗆著了?還是身上冷?”

她仍是穿著一襲黑色薄紗的外衫,裡頭白綢的道袍,臉色如雪。

因為內憂外冷,唇瓣的顏色也變得極淺,加之黑白分明的眼眸,整個竟如冰雕雪琢出的人物,江恒甚至懷疑,假如讓她靠近火盆些,和玉仙長便會如冰人似的融化。

江恒見她不回答,便又道:“不如我抱著仙長?”

薛翃眉峰一蹙,悄然看他一眼,想分清他這是單純的調?戲還是彆有用心。

江恒將雙臂微張,笑道:“至少可以暫時為仙長遮風擋雨。”

“這點風雨,我已經習慣了。”薛翃淡淡回答,“先前在龍虎山的時候,出山入山采草藥,時常會遇到雲遮霧橫,陰雨連綿的時候,在山中,甚至連日食不果腹也是有的。指揮使放心,我並不是看起來這樣禁不起風雨。”

江恒喉頭動了動:“我也聽說仙長在貴溪大有名聲,據說有許多給仙長妙手治好了的病者,都說您是在世華佗?”

“醫人者不能自醫。”薛翃仰頭,望著天邊龍掛:“千形萬象竟還空,映水藏山片複重。”

江恒習武出身,在這些詩詞上造詣有限,隻知道她大概是在說那天空形狀奇特的雲相,可卻又像是一語雙關。

薛翃長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