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歐文的心理活動猜出個七八分來。要是突然冒出個和其實和父親並沒有血緣關係的私生子，他非揮舞著手裡的沃爾夫聖劍，把冒牌貨和幕後黑手頭都錘爆不可，隻生一陣悶氣，那是相當溫柔了。

你不是偏愛私生子，還把正牌兒子扔出來嗎，那你當做無事發生，讓他當個公爵伯爵唄，這個爵位我不要了！反正我自己隨隨便便也能掙到身份，何必要回家受你的氣。

“對了，吉爾伯特的身體好些了嗎？”

蕾拉一邊用餐刀挖出果醬，為麵包塗上厚厚一層，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

“好多了，本來就是法師主導的脫敏治療，現在又有歐文在家照顧他，能不好嗎？”

阿爾弗雷德本能地覺得有些異樣，不過看貓女漫不經心的表情，想來並不嚴重。

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自己去操心吧，歐文和吉爾伯特都是成年人了，會處理好的。

“不過，泰萊莎她……”

貓女忽然歎了口氣，用塗滿果醬的麵包嘴巴塞得滿滿當當。

“你們在說我嗎？”

泰萊莎從容不迫地走過來，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附身人偶的盧克蕾西婭，一頂紫晶王冠正戴在她頭上熠熠生輝。

她變得更沉穩，更有風度，也更像個貴族領主了。

阿爾弗雷德在心裡評價，忍不住感到一陣惋惜，人的成長必然伴隨著磨礪與陣痛，泰萊莎恐怕這段日子過得很辛苦。

“很高興看到殿下你又回來了。”泰萊莎富有風度又不失俏皮地眨了眨眼，紫色眼眸和王冠交相輝映，“我聽見你們在說起我，其實也沒什麼好掩飾的，我的母親去世了而已。”

“隻差一天，隻有一天。”

泰萊莎艱難地說，阿爾弗雷德注意到她的眼眶溼潤了。

“我很後悔，當時您問我要不要回家去接她，我拒絕了。要是我答應了您，就不會發生後麵的悲劇。她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要回來的消息，就把那棟祖上傳下來的房子賣掉了，從典當行裡贖回了項鏈，然後天天在街邊等我。後來有個幫派老大看上了那串項鏈，出了一頓飯錢，就想把那串項鏈買下來。她當然不肯給，黑鬆幫的老大就派人把她打個半死，項鏈也被搶走了。”

手握權柄的女公爵捂住臉，聲音開始顫唞。

“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從前的鄰居要把她下葬……我終於明白了，雖然她……她從前老是罵我，打我，還要我學些沒用的禮儀……我……我曾經恨過她……但我……我終於明白……我還是愛她……”

阿爾弗雷德沒有出聲。

不要去安慰，因為他們隻是想找個人傾訴，彆人越是安慰，那傷口就會越來越大，最後毀掉她的整個人生。

泰萊莎沒過幾分鐘，就成為了那個沉穩的女公爵，唯有雙眼像洗過了一樣明亮。

“我讓阿爾法騎士夷平了黑鬆幫，算是為當地除了一害，希望你不會責怪我濫用武力。我為母親特地劃撥了一塊土地安葬，那裡以後會是個公共墓園，有我的子民陪伴，也不算太寂寞。”

女公爵落寞地說著，神色逐漸變得堅定。

“其他人說我沒有姓氏，不足以稱為貴族，現在就讓母親的名字作為我的姓氏，不過卻不是為了滿足他們的挑剔。豐饒與生命之母的德墨忒爾，希望這片土地能在她的庇護下日漸豐饒。”

“你做得很好，公共墓地也是必須要有的規劃之一，而且不能太小，以後這裡的人會逐漸多起來的。”

阿爾弗雷德和埃斯特斯一同站起來，溫聲說道：

“無論是我和你，都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過你要記住，人不可以永遠沉溺在過往的悲哀裡。把過去鄭重埋葬，重新出發，這才是你的未來所在。”

在魔法陣光輝達到極盛之前，阿爾弗雷德忽然看到泰萊莎在法陣前不停流淚。

“感謝您的慈悲，饒恕了我們，也感謝您的慷慨，讓我們得到了一切！”

半亡靈輕笑起來，一股溫暖的情緒占據了%e8%83%b8膛。

我也要感謝你們讓我醒來。

祝你好運，女孩。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斷章，就產生了巨巨巨肥的一章。

☆、流浪人間（二）

等魔法陣的光輝散去，阿爾弗雷德和埃斯特斯已然置身另一個世界。隨行的吉萊娜絲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矜持而驕傲地向他們介紹。

“這就是我們的議會，我們的家。”

“我從前隻從阿列克謝大師那裡聽說過法師塔，現在竟然有幸拜訪議會。”阿爾弗雷德牽著埃斯特斯，由衷地讚歎道，“這裡可真奇妙。”

在他想象中，法師議會總部應該像千法之塔一樣，充滿了貴族風味。舒適的絨毯，醇厚的紅茶，昏黃的燭光照耀著一疊疊古卷和魔法書。它們雜亂無章地堆在一起，甚至能壘到天花板。攤開的羊皮紙上，羽毛筆還沾著特製的魔法墨水，各種魔法材料的味道充滿了整個空間。

而眼前所見的一切完全打破了阿爾弗雷德的常識。那種極簡的設計風格，充滿了賽博朋克味道，室內亮如白晝，連地板用透明材料鑲嵌的法師議會到底是從哪個時代裡來的？

阿爾弗雷德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前）現代人才是跟不上時代的那個。

“我原先還以為這裡就像千法之塔裡的布置一樣，你們的構思真超前。”

阿爾弗雷德看得眼花繚亂，目眩神迷，不過好歹維持住了基本風度，沒有失態地大叫出來。

“哦，五百年前我們的確是那個樣子的，不過後來西澤爾宗師覺得那些東西太多餘了，就把議會改造了一通，變成這個樣子。起初我們還不習慣，不過這個環境確實很方便，不用把太多的精力花費到維持美觀上麵，監控實驗也方便許多。”

吉萊娜絲不無驕傲地說，盯著透明地板，那下麵岩漿滾滾，火焰衝天，仿佛在腳下安放了一個太陽。阿爾弗雷德注意到，在走出法陣的那一刻，女法師就把身上的長款袍子變形成了便於行動的短款白袍，仿佛下一秒就能從口袋裡掏出幾把手術刀。

一個同樣穿著白袍，但毫無人類特征的生物走過，嘴裡喃喃有聲，幾塊板子漂浮在空中，正在瘋狂記下吉萊娜絲同僚的自語。又一個渾身繚繞電光的半透明物體漂浮過去，表麵上許多玄奧的符號不停浮現、崩潰，然後重組。

那些法師沉浸在數據和實驗中，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施舍給走出傳送陣的幾人。

那種瘋狂研究的勁頭讓阿爾弗雷德有些膽寒，從前那些關於法師的許多成見又悄然冒了出來。

誰讓當初岡瑟王國遷都的起因就是某個法師亂來的陽炎爆呢？

除了熟悉的，某種程度上算得上是他叔叔的阿列克謝，他對五百年前的法師可一直都有心理陰影來著。

埃斯特斯隱藏在袍子下麵的手不安地掐了掐阿爾弗雷德的掌心，心靈鏈接裡的語調罕見有了些緊張。

“這裡有個很強力的存在，比所有人更強，完全超越了傳奇，甚至能直接殺死我。”

阿爾弗雷德的身軀緊繃了一下，隨即緩緩放鬆，拍著夢魘冰涼的手安撫道。

“你忘了，吉萊娜絲給我們提起過，法師議會有幾位平時不會輕易出手的宗師，說不定你感覺到的就是他們。一般而言，沒遇到什麼大事，他們是不會動手的，放心好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埃斯特斯沒有出聲，但阿爾弗雷德感到一直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發散的精神收攏了回來，在兩人身邊組成一道堅實的屏障。

收回來也好，在強者環伺的陌生環境裡，隨意發散精神刺探他人，一不小心就會被認為是挑釁行為，引發一場大戰。

阿爾弗雷德定了定神，拉著埃斯特斯跟上精靈法師的腳步。

議會法師都在各忙各的，沒空搭理從傳送陣裡踏出來的幾人，吉萊娜絲也沒有自找沒趣，帶著兩人在法師塔裡繞來繞去，用一道閃耀的魔法靈光打開了休息室的大門。

休息室的采光極佳，幾乎一整麵牆都是透明的，從外麵不時能看見浮雲在“玻璃”外聚散不定，天空藍得發紫，星辰仿佛觸手可及。

高階法師大多住在浮空城上，阿爾弗雷德想，直到現在這點也沒有改變。

“您看起來一點也不吃驚，比那些強烈要求來浮空城參觀，然後又被嚇到尿褲子的貴族強多了。也許是你們加洛林王族的體質和心理都很過硬？”

“唔……也不能這麼說，我經曆得多了些而已。我對你們又沒有抱有惡意，所以沒必要在這裡害怕。”

總不能說從前坐飛機和走玻璃棧道，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阿爾弗雷德很快就收斂了誇張的表情，雖然法師集體從魔幻轉科幻這點讓他倍感驚訝，不過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畢竟上輩子也有人說過科學的儘頭就是神學，兩者殊途同歸似乎也不意外？

“那是當然，我們對議會的盟友還是相當優待的，內部也製定了嚴格的規則，不會再出現從前強者任意支配的合作者的情況。殿下您這次來是為了修複傷勢，以及進行一次強化，在進行治療之前，還有些注意事項需要您進行閱讀。”

吉萊娜絲笑了笑，隨手從半空取出一個卷軸，遞到阿爾弗雷德手中。

與此同時，門外的仆役也正好端著熱茶走了進來。

進來的正是露希爾·墨菲斯特，那隻群星會捉住，又導致埃斯特斯惹上麻煩的魅魔。她現在端著小吃盤子，顯露的原身上套著精美的衣物，神態溫馴服帖，就像一隻無害的綿羊，連一個%e5%aa%9a眼也不敢亂拋。

“請慢用。”

魅魔低聲說，把藍莓餅乾和熱茶一起放到桌上。從阿爾弗雷德這個角度，正巧能看到她脖頸和手腕露出用銀絲編織的細鏈，上麵加入了幾朵散發著微光的天界花朵，就像法師們特意贈與的裝飾品。

然而法師們才不會這麼好心，柔軟的銀絲裡用特殊手法編出禁錮法陣的走向，深淵與天界水火不容，於是魅魔的脖子上就多了來自天界的花朵。保留性命的代價，就是和法師定下各種不平等條約，一旦違背，懲罰就會從精神穿刺一路升級到榨乾靈魂。

這就是法師們在隱晦地展示肌肉了。

阿爾弗雷德在翻動卷軸的同時想到，改組後的法師議會不比從前法師塔時代輝煌，用這種方式炫耀武力也難免有些悲哀。

“主刀的海因裡希法師是個亡靈？”

阿爾弗雷德翻閱卷軸的手一頓，指著上麵的幾行小字問道。

“是。”吉萊娜絲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開始解釋，“海因裡希法師在亡靈法術上很有造詣，對您的特殊狀況非常感興趣，所以主動要求參與這次治療。海因裡希是西澤爾宗師的高徒，也是由西澤爾宗師親自主持的轉化儀式，技術方麵請不用擔心。”

“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