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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地對埃斯特斯發火?

這完全是遷怒,簡直比三歲小孩還幼稚!

“好了,埃斯特斯。”

阿爾弗雷德費力地把自己從手掌裡□□,儘力讓聲音變得低沉,好讓他聽起來不那麼羞恥。

“剛才是我不對,不該向你發火。你還有什麼小秘密,都可以向我說,我不會生氣。我……算了,你選個地點,我們待會見。”

然後他迅速地,單方麵地切斷了聯係,仿佛害怕聽到什麼噩耗。

在祛除惡魔影響之後,馬洛斯回到了林恩伯爵的專屬城堡,辦理米亞夫人的喪事。老伯爵夫人前半生碌碌無為,後半生沾滿罪孽,因此葬禮辦得格外低調,隻有他請來的一大群德高望重的牧師在她的遺體前禱告。

老伯爵夫人過世得無聲無息,幾乎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一位貴族的逝去,唯有曾經以鮮花為名的玫瑰小鎮迅速恢複的生氣昭示著統治者的改變。

阿爾弗雷德攏了攏身上的大衣,穿過來來往往的車馬,修身款大衣和青黑鋥亮的皮靴十分引人注目。

地點是玫瑰鎮上的一家私人經營的酒館,經營的人是位曾經在阿爾斯特宮廷供職的調酒師,年老後就和自己的愛人搬到這裡開了一家小酒館。酒館定價昂貴,平時隻招待一到兩桌客人,但品位出眾,菜品美味,回頭客源源不斷。

他在這個名為龍舌蘭與茴香的酒館麵前踟躕不前,一遍遍整理衣物,深恐出現任何失禮之處。

發色銀白的老調酒師很快發現了這個情緒緊張的英俊小夥,略帶調侃意味地看了看店中端坐的一個纖瘦剪影,又回過頭對阿爾弗雷德擠眉弄眼。

“嘿,小夥子,不管你是來與月下的塞勒涅還是和水邊的納西瑟斯約會,你不能一直呆在這兒,否則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你也不會得償所願的。”

“感謝您的提醒,不過我並不是來”

阿爾弗雷德結結巴巴地解釋,還沒說完就被酒館老板趕了進來,一張墊著木板的菜單就戳到了鼻子底下。

“要來點什麼,白蘭地,龍舌蘭,茴香,還是苦艾?”

酒館老板的熱情實在是難以招架,阿爾弗雷德盯了酒單很久,才依照自己的口味點了以苦艾酒為基底的“聖三一”和“綠仙子”。

聖三一是他的,綠仙子則屬於埃斯特斯。

等到埃斯特斯垂著眼拿起那杯高度烈酒,忐忑而堅定地朝他舉杯時,在阿爾弗雷德身上蔓延不止的戰栗忽然平靜了下來。

清透無色的“聖三一”和藍綠色帶有懸%e4%b9%b3效果的“綠仙子”的酒杯輕輕碰到一起,阿爾弗雷德看到了埃斯特斯的眼睛。

明亮,純粹,是小心翼翼又害怕受傷的試探,是獻祭神明的羔羊,奪走性命或是擁他入懷,隻在一念之間。

阿爾弗雷德深長地歎了口氣,讓清淡而馥烈的味道在唇齒間縈繞。

“我不是來找你算賬的,我,嗯,我隻是發現了我以前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夢魘維持著抿酒的動作,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瑩潤的手指仿佛發著光。

“在你化身噩夢籠罩了岡瑟五百年以後,我就真的把你看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墮落者,囚禁你,防備你,時時刻刻準備和你戰鬥。但是我忘記了你原本並不是這樣,把你換成我,在遭遇了那樣的事之後,恐怕我也做不到毫無怨恨……”

在稀裡糊塗說了一大堆話之後,阿爾弗雷德發現自己越來越離題千裡,再說下去恐怕說到明天早上都繞不到自己要表達的那個點上,乾脆單刀直入。

“……咳,這樣說吧,既然克萊芒帶人入侵了岡瑟,你殺掉他們就可以了,為什麼要持續詛咒岡瑟五百年?”

夢魘端著酒杯的手指一頓,酒杯底座磕在桌上發出輕響。

吧台擦著酒杯的調酒師和身旁的老伴對視一眼,乾脆直接溜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我並不認為那是詛咒,我隻是在等待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口辣雞糖。

☆、不存在的牢籠(完)

氣氛一下陷入了近乎死寂的沉默。

阿爾弗雷德感到自己喉嚨裡仿佛被放進了許多又小又粗糙的石子,在喉嚨裡來回碾磨,直到把那些柔軟的體內器官劃得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也許……這就是你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阿爾弗雷德又抿了一口杯子裡的聖三一,苦艾酒那種辛烈又芳香的味道在脖子裡燃燒,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遺忘陡然酸澀的心情。

癡心苦等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最受歡迎的題材之一。就算從棺材裡爬出來,他也能在泰萊莎的書櫃裡發現此類題材的浪漫小說。但埃斯特斯僅僅把那五百年看作等待,卻看不到那些因他而死,又不得不在人界滯留百年,無法輪回的平民,這點讓他完全無法接受。

夢魘的力量毫無疑問地強大,淩駕於凡俗道德和法律之上,卻並非沒有對手。埃斯特斯這樣任性而為,對自身力量不加以控製,遲早有一天會嘗到苦果。

“因為無論如何,我都做不到像你一樣無視生命的存在,我隻是個凡人。我可以做到不在乎你的容貌,不在乎你的性情,甚至不在意你的出身和種族,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彆人。這一點我曾和你提到很多次。我愛我的父母,你,還有赫卡特姑母,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儘管他們不是那麼完美,甚至有時候令人厭惡。但是在我領軍出征,甚至戰死沙場的時候,我都希望你們能好好活著,幸福地活著……而不是一個籠罩故國五百年的噩夢。”

聖三一的烈度看上去還是不夠,沒過多久,那種火焰般的錯覺就完全消失了,淡淡的感傷靜默地流淌著。

“也許你會說我沒經曆過,所以能事不關己地說風涼話,但現在,你已經在那場百年迷夢裡懲罰了我。我一度跌入絕望的深淵,眼睜睜看著我的親人和國家頭也不回地奔向毀滅,就連幸存下來的同伴也變成了可悲的亡靈。但無論如何,彆人在你身上施加了痛苦,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的怒火發泄到無辜的人身上。”

“殺戮並不能帶來快樂,玩弄人心也隻不過是操縱傀儡而已。想想我們年少的時候,沒有殺死任何人,更沒有任何傷害,我送給你玩偶和繪本,給你偷偷帶來小吃,在你睡前給你講故事……難道那就不快樂了嗎?”

“所以……你過來,是為對我說教?”

埃斯特斯的眼睛裡結了一層冰,堅硬又脆弱得不可思議。

小藻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胖,你有請我吃過一頓飯嗎。  阿爾弗雷德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雞尾酒,%e8%83%b8膛裡那顆乾癟的心臟仿佛時光倒流,重新流出了痛苦的血液。

某個研究夢境的哲人曾把人格分為自我、本我,和超我。自我是本能、是欲望、是非道德,超我是規則、是理想、是道德,而本我則負責調解超我與自我的矛盾衝突,遵循現實原則。

而他一直都明白自己身上很明顯有著道德感過重的毛病。在這個殘忍、嚴酷的世界裡,性命有時不值一錢,也沒有人是純粹的好人。而上個世界為他樹立起的道德觀時常讓他陷入不必要的糾結裡,就像吉萊娜絲這種本應是善良陣營的精靈,在知曉克萊芒五世乾的破事時,也並不覺得夢魘報複仇敵有多過分,而阿爾弗雷德卻會為那些渺小的平民而痛苦。

用吉爾伯特的話來說,要是他生在諸神照耀大地的年代,那妥妥的就是正義之神或者太陽神的聖武士模板。

那五百年永遠都是他心中的傷痕,或許會漸漸淡去,卻永遠也不會消失。

假如不加改變地全盤接受埃斯特斯,那這道傷口也許會發炎、蓄膿,直到他們再次因截然相反的價值觀而分道揚鑣,成為一道永恒的傷口,讓他懊悔終生。

長痛不如短痛,不如在此時用刀割開傷口,用最刺激的烈酒清洗掉上麵的汙穢,然後重新上藥包紮。那會很痛,但終究會慢慢愈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阿爾弗雷德真摯地回望夢魘,枯竭的文思突然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

“我絕不是這個意思,如果要說教,這個小鎮裡任何一個牧師都比我在行,我隻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底線在哪裡。”

要讓一個守序善良的人形生物和天生趨向邪惡陣營的夢魘談戀愛,三觀必須要統一,否則遲早鬨崩。

“我明白你心裡在想什麼,但我們不可以毫無準備。你有很多缺陷,我同樣也滿身都是,我們必須都做出點改變。就這樣冒冒失失,最後隻會落得滿身傷痕的下場。”

迎著埃斯特斯尖利的眼神說完這段話,阿爾弗雷德忽然覺得自己放鬆了下來。

隻是一段話而已,至少他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剩下的,那就交給埃斯特斯來做吧。

選擇權在夢魘手上,他可以選擇改變,也可以說不,然後他們各走各路,再不相見。從前那些溫存,那些糾纏,就當做大夢一場。

“王兄,我……”

夢魘抱著酒杯,迷茫無措地看著阿爾弗雷德,就像很多年前一樣。

事實上兩人中心智不成熟的一直都是埃斯特斯,無論是轉生之前,還是在轉生之後。

最初他是北地天然生成的靈,風雪和信仰令他萌生了第一縷意識,卻還遠遠夠不到完整的邊。哪怕親眼目睹了眾神從天隕落之後,他在恐懼的牽引下投身進入赫卡特的懷抱,選擇融入人類。然後身為一個病弱的嬰兒,在經曆了生母無視和%e4%b9%b3母惡劣對待之後,艱難地長大到了四五歲的年紀。

赫卡特對這個因咒術儀式而來,不似人類的嬰兒深感忌憚,而伊麗莎白發現第二王子的存在後,為避免將來爭儲慘劇的發生,同樣也不會對埃斯特斯有多麼好的照料。而岡瑟三世,似乎因為有某種顧忌,一直沒有出麵乾涉。

岡瑟王後其實一直都在期待那個病病歪歪的小王子能順遂心意地“不幸逝去”,但她親愛的兒子橫插一腳,讓她的所有算計都落了空。

四麵八方明裡暗裡的惡意都向埃斯特斯湧來,在他即將扭曲的那個節點上,王太子帶著滿身陽光闖了進來。

從此,他就一直在阿爾弗雷德的羽翼下長大。

埃斯特斯下意識地向阿爾弗雷德尋求答案,眼中冰雪化成粼粼波光。

“我在你眼中,如此不堪?”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看見埃斯特斯要哭不哭的樣子,阿爾弗雷德一下就亂了套,好不容易偽裝起來的強硬土崩瓦解“你就像一張白紙,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對你施加影響,你隻是被克萊芒刺激到了,走歪了路。將來我們一起,你還是能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你永遠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

“所以,你答應和我在一起?”

埃斯特斯情緒平穩下來,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打了一記直球。

“咳。”

阿爾弗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