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不習慣彆人什麼事都給我做好而已。”
十指不沾陽春水才是這個時代貴族們的常態,像他這樣凡事都親力親為的王子分明是異類中的異類。阿爾弗雷德歎了口氣,深刻覺得自己就算成了半個土著,也還有一半的靈魂是屬於藍星那個社畜凡人的。
“你這麼光明正大,難道就不怕有人發現你其實是混進來刺探情報的嗎?”
夢魘無所謂地又舀起一大勺冰激淩。
“那又有什麼可怕,篡改記憶不過輕而易舉,他不會記得我們。我們表現平平,就連容貌也不甚出色,因此被分到廚房當個做飯廚師。放心,我不會殺死他們,最多以後會發現自己開始變得健忘。”
“在我看來有點過分了。”
阿爾弗雷德說,他突然發現刺探情報這事讓夢魘來乾,完全簡單得可怕。埃斯特斯隻需要擴散他的力量,然後挨個撬開這些人的腦袋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任何談話技巧和刑訊手段。
他倆的三觀其實也有很大衝突。殺人是不可饒恕的,前生樹立起的道德觀念在古舊習慣的衝刷下堅·挺了幾十年,直到現在也還保存了大半。而夢魘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他隻要想著他需要什麼,然後達成就可以了。
埃斯特斯在被赫卡特姑姑召喚出來之前,真身到底是什麼完全是個謎,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埃斯特斯從頭到尾,都並不是完全的人類。非人類和人類的道德觀會是一樣嗎,阿爾弗雷德不敢肯定。就像獸人並不以小偷小摸為恥一樣,許多比人類強大太多的存在並不在意殺生,死去一個國家的人類對他們來說和碾死一窩螞蟻沒什麼兩樣。
“兄長,我已儘力克製了。這裡並無強者,你大可放心。”夢魘懶懶地抬起眼皮,麵前的冰激淩已經被不聲不響地消滅了大半,“談談彆的,你的手藝比宮廷禦廚更好。”
埃斯特斯抿著冰激淩,恰到好處的甜味和香氣在舌尖化開。
泰萊莎吉爾伯特這些人才和兄長相處了幾天,哪能知道兄長對於食物有多挑剔。從宮廷廚師長到洗菜打下手的毛頭小子,通通都被他訓了個遍,然後自己動手做出了整整一桌能讓人吃掉舌頭的好菜。在被阿爾弗雷德辛苦訓練之後,新天鵝宮的節日宴會因此風靡全國,而且在國外也是名聲大噪,每一個從岡瑟宮廷出走的廚師都因此身價倍增。
“也許我真的適合做個廚師呢,假如我不當什麼王子的話。從前我的夢想就是在一個風景不錯的小鎮買下一塊地修成牧場,自己牧馬牧羊,再開辟一個花圃,用來種些蔬菜。養上幾隻寵物,太陽出來的時候,就在躺椅上抱著它們曬太陽。平時沒有事的話,就去鎮上逛逛,和鄰居一起做一頓大餐,這種生活才是我真正追求的。”
阿爾弗雷德從善如流地轉移了話題,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上冰沙化成的雪水。
他現在還不想和夢魘就三觀問題再次發生爭執,隻要埃斯特斯不傷人,那就足夠了。
“隻有你一個?”
埃斯特斯問道,房間外傳來的碎裂聲和爭吵聲讓他皺起了堪稱秀麗的眉頭,因為他看見阿爾弗雷德放下帕子,走到門邊謹慎地聽著響動。
好不容易的一次談話就這樣打破了。
外麵的動靜越來越大,遠遠超過在廚房裡摔碎盤子裡的音量,並且還在不停靠近當中。
恢複五感之後的阿爾弗雷德甚至不需要支起耳朵,就能聽見外麵拔高的尖細女音。
“你們之前明明告訴我,我們根本不需要做那些臟活累活,隻需要吃好睡好,像出身高貴的小姐一樣生活,在夫人心情低落的時候讓她高興就行了,那為什麼給了我漂亮禮服,卻不準我在身上噴香水,撲上粉底?難道遮掉臉上的瑕疵不會讓夫人感到高興?你們嚴密地監控我,讓我根本沒有自由!”
尖利女生憤怒地控訴道,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則冷靜多了。
“事實上,的確不會讓夫人高興。”解釋的聲音說道,“夫人喜歡純潔無垢的少女,無論是從心靈,還是從身體上來說,裙子和珠寶是合適的裝飾,但香水和脂粉不是。夫人能夠包容身體上的缺陷,卻不能忍受你們對本我的掩飾,那樣是不純潔的,貝爾小姐。”
“這真是個荒謬的解釋,我就要一直這樣過下去嗎?”
“是這樣的沒錯。”
解釋的男聲冷冷道,不知為何,阿爾弗雷德總覺得他有種高高在上的漠然意味。
“我真是受夠了,那吃東西這回事總不會犯了你們的忌諱吧?”
“不會,請吧。”
又是高跟鞋敲擊在地麵上的蹬蹬聲,廚房門忽然被人大力拉開。
“給我倒杯熱可可!”
闖入的陌生女孩驚恐地瞪大眼,隨後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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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牢籠(四)
可憐的貝爾小姐最終也沒能發現到底是誰襲擊了她,等到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的時候,身邊散落著七零八落的餐具,廚房裡空無一人。
她回憶著之前的記憶,果然在地上看到了一條長長的痕跡,和飛到很遠處的黃油。不知道是哪個粗心的仆人把黃油落到了地上,然後在廚房溫暖的爐火旁開始融化,直接造成了她摔暈過去的慘劇。
貝爾小姐捂著疼痛的屁股站起來,恨恨地踢了一腳地上的黃油,再也顧不得喝上一杯熱可可。打開房門左右偷窺之後,捂著被弄臟的裙子溜了出去。剛剛溜過走廊,就對上了一雙金棕色的眼睛。
眾所周知,伯爵擁有一雙金棕色的眼睛,於是死水般的城堡流傳起了麻雀飛上枝頭的故事。
“要我說,您不該去碰為夫人找來的女孩。”
之前被叫做湯姆的管家說,他頭發花白,原本應該是老人的麵孔卻出乎意料地年輕。
“所以……我不該繼承爵位是嗎?哦……米亞是我的母親,那她為什麼不在我繼承爵位的時候剝奪我的身份,說我是父親的私生子,又或者說我喜歡男人,乾脆利落地把爵位拿到她手裡去?偏偏讓我繼承爵位,然後成為她的擋箭牌,讓我每天都在地獄裡沉淪?”
伯爵四肢鬆散地躺在床上,衣衫大敞,瘦削的身軀上密密麻麻地畫滿了暗色紋身,隨著呼吸明明滅滅。有著纖長睫毛的眼睛半合著,毫無焦距地盯著天花板,不時因濺落眼中的啤酒而流下眼淚。
“還差兩年,就有十年了。我不知道她到底在乾什麼,竟然需要這麼多女人,還要求從身體到心靈都純潔無暇的美麗少女,從八年前到現在,她差不多找了幾百個女人了!這麼苛刻的條件,這麼多的人,她是要給什麼東西獻祭嗎!”
“請少爺不要胡思亂想,夫人絕對是為了您好。那些純潔的少女心靈未被純淨,無論是訓練成探子還是賣出一筆好價錢,都對我們沒壞處。”
管家罕見地露出一絲慌亂神色,馬洛斯躺在床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那我身上的紋身也是?”
“當然,這是夫人請利貝爾萊特為您親自紋上的護身符,雖然會讓您感到不適,卻能在您遇到危險的時候保護您。”
馬洛斯輕撫著身上發光的紋身,從腰際到小腹,再從小腹到%e8%83%b8口,每一寸皮膚都銘刻著紋身烙下的記憶。
利貝爾萊特是個極其神秘的女人,她是在某一天跟著老伯爵夫人回來的,作為年老色衰的伯爵夫人新聘請的形象顧問。還隔著一扇門扉,隻聽見她腳鐲發出的鈴聲時,馬洛斯就無比肯定那是個舉世罕有的尤物。
老伯爵夫人拉著她的手從門外進來,蒼老而憂愁的臉頰在出去一趟後突然變得容光煥發,仿佛憑空年輕了幾十歲。
“我的兒子,這是我的密友,她是從南方緹娜島上來的法師,不僅法力強大,而且性格也很溫柔呢。快來,認識認識她。”
“馬洛斯伯爵,您好,我是利貝爾萊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利貝爾萊特柔聲說道,眼睛含情又羞澀地看向他。當時尚且年輕氣盛的他一下子就被飛來的波光給迷住了,暈頭暈腦地跟著露出一個笑容。
“你,你好啊,我是馬洛斯,很高興認識你。”
他就像見了腐肉的禿鷲一樣飛快湊了過去,用尚且不成熟的技巧和她攀談、調情,感情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有了質的飛躍。
老伯爵夫人十分高興地看著他們倆,開口說道:
“利貝爾萊特,我的兒子是你這次服務的對象。”
當時他立刻就想歪了,雙眼放光拉著利貝爾萊特的手,想要和她共度春宵。那個舉世罕見的美人輕輕一擺手,就掙脫了他用力的鉗製,豐潤的紅唇勾起一絲魅惑的微笑。
“伯爵大人,我是來為您製作護身符的。普通的護身符效力隻存在於魔法物品之上,一旦丟失就無法起效,但我的老師改進了它,讓它擺脫了容易丟失的缺陷。它是直接繪製在人身上的,紋身不會被毛巾和沐浴劑抹消,它會一直存在,同時也會一直保護著你。來,脫下外衣,讓我永遠守護著你吧。”
馬洛斯就那麼失神地盯著她,順從地脫掉所有衣物,沉浸在旖旎的迷夢裡,把所有致命部位都暴露在她眼中。
直到貝利爾萊特的鋼針落下第一筆。
一股冰冷的巨大惡意刺透防禦,直接深入靈魂。他猛然清醒過來,整個人瑟瑟發抖,汗如雨下。他轉過頭想讓這個女人停下,那雙該死的眼睛卻撕破了貝利爾萊特的偽裝。
美麗法師的麵容隻是一張幻影,背後隱藏著的依舊是黑發白膚的女人,高傲且豔麗,足以勾起世上所有男人的欲望。但她卻有著一對隱藏在發間的山羊角、反曲狀的關節、蝙蝠翅翼和標誌性的三角尾巴。
那不是人,那是惡魔。
他想要尖叫、掙紮,卻發現自己失去了聲音,四肢也像是被重物壓住一般,隻能小幅度的動來動去。自己驚恐的眼神和表情似乎讓老伯爵夫人誤解了,她擔憂地向貝利爾萊特詢問:
“紋身需要這樣嗎,我看到他身上有血冒出來了。”
那隻偽裝的惡魔饒有興味地觀察著他的掙紮,像在看一條砧板上的鮮魚。
“當然嘍,就連店裡的紋身師給人紋身,下筆都難免讓人感覺到疼痛呢。親愛的馬洛斯繼承了爵位,以後難免會遇到政敵暗中下手,為了他的生命安全,這點苦是值得的。”
“原來是這樣,請原諒我對這些行當的不了解。”
老伯爵夫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充滿信任地望向利貝爾萊特。
我不摻和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政治,我就不會有危險,把生命交給你才是真正的不安全!
年輕的貴族無聲呐喊,深深為自己剛才的輕信而懊悔。
然後他就暈過去了。
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