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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腦漲地靠在壁爐邊,膝蓋上蓋了一張薄厚始終的絨毯。溫暖的爐火讓她精神極度倦怠,但腦袋像是被誰拿著錘子砸了好幾下一樣,又昏又痛。她下意識地端起杯子,準備喝上一口咖啡提提神,卻發現裡麵早就空空如也。

“彆把自己逼得太緊,你已經足夠優秀了。我脫離時代太久,有時候你的意見比我正確。”

阿爾弗雷德看了一眼桌上的各種表格和她膝蓋上的一本能砸死人的厚書,拿過她的杯子,在裡麵重新倒入熱牛奶。

“把弓弦拉得太緊隻會繃斷,鬆緊適中才是最好的選擇。你應該學會勞逸結合,否則你遲早會拖垮自己。”

“但是這太難了。”新上任的女公爵哀歎道,“我總是很緊張,隻有做事才能讓我放鬆下來。想我之前隻是個雇傭兵、盜墓賊,突然成為貴族老爺,我有點不適應。我現在就連通識課的字都認不完全,更何況這本書,每天晚上我做夢都夢到歐文拿著教鞭來考我記得好不好。”

原來是貴族家譜惹的禍。

突然成為貴族之後,泰萊莎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歐文送來的好意。那是一本貴族家譜,詳細羅列了人類世界絕大部分貴族姓氏,包括健在的和已經消亡的,羅列了各大家族的紋章、曆史淵源、愛好和禁忌等等,堪稱人類貴族社會的百科全書,一共分為七冊,堆起來足有半人高。

這對於羅曼諾夫家族的長子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必修課,但對於知識水平剛在及格線上的泰萊莎來說,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噩夢。想要在兩三個月內一字不漏地熟記它們,他覺得恐怕隻有從前臨近期末的時候才能做到。

“需要我幫忙嗎?我可以讓她直接記住那七本書,而且永遠也不會忘記。”

夢魘的聲音順著契約直接在他腦海裡想起,既像是貼心的弟弟又像是蠱惑人心的惡魔。

“不了,埃斯特斯。這是一個人成長必要經曆的東西,也許會很痛苦,也許會迷茫,但這是不可或缺的。假設我讓她現在就一帆風順,那她將來就一定會遇到比這更大的苦難。而且我知道”

阿爾弗雷德神色不變,念頭在腦海中緩緩流淌。

“你在不開心。也許說起來會讓你難受,你其實並不是真正想要幫助她,埃斯特斯。自從我和你訂立契約以後,我也能感知到你的一部分。你在生氣,在嫉妒,陰暗的情緒占了你情緒中的一大部分。你隻是因為我對她的關心而裝作也關心她,或許她會樂意接受你的幫助,不過在那之後,一定會有什麼嚴重的後遺症。”

夢魘在意識裡輕笑了一聲。

“沒錯,我就是在嫉妒。她憑什麼吸引你這麼多的注意力,最靠近你身邊的明明是我!”

沒想到夢魘也會這麼孩子氣。

阿爾弗雷德拒絕認為是醋海翻波,淡淡敲了敲金絲籠子。

“埃斯特斯,對你我而言,泰萊莎還隻是個孩子,彆想那麼多。除非她像我一樣突破到傳奇階層,否則人類的天壽至多不過一二百年。”

最後能陪在我身邊的,隻有你而已。

籠子裡的夢魘似乎因這番話大為感動,不再提起讓利用咒術讓泰萊莎增強記憶的事。

事實上,泰萊莎是那種天生不肯低頭的人,就算沒有夢魘的幫忙,她也能成長為一個出色的人物。除開白天在領地裡到處轉悠,晚上也要點起蠟燭對著歐文送她的書本埋頭苦讀。為了不讓泰萊莎迅速成為一個瞎子,小法師不得不又送了她一塊施加不滅明焰的日光水晶。

就在近乎自虐一樣的學習中,泰萊莎飛速充實著自己,並逐漸開始展露出處理事務的長才。雖然有善於識人的盧克蕾西婭在一旁輔助,新任女公爵不經意間的某些點子,也足以讓阿爾弗雷德眼前一亮。

比如最近開始組建的冒險者行會。

“你怎麼會想到組建一個這種行會?”

當時阿爾弗雷德分外吃驚,他以為除了自己,就沒人能想到這種隻在前世小說裡才出現的組織。

“行會這種東西,其實也挺普遍的啊,我從前就見過。”泰萊莎扳著指頭數著,“比如說什麼理發匠、屠夫、雜貨商人、漁民、葡萄酒商……各行各業都會有大商人牽頭成立行會,來保護自己這一行的利潤。像乾我們這一行的,不也是種職業嗎,那組建一個行會又有什麼不行?”

“你可真是個天才。”

阿爾弗雷德讚歎道,或許泰來莎並沒有意識到,這不僅僅隻是成立一個行會保護利益這麼簡單。

拿商業行會來講,成立行會之後,就能通過和其餘成員談判,來對市場物價進行調節。隻要掌握了在行會裡的話語權,就能夠操縱物價,乃至操縱市場,其餘的利益更是不可估量。而冒險者原本就是一向高收益同時也高風險的行當,若是能夠成功組建行會,它甚至有可能成為一個和法師議會相抗衡的龐然大物,而泰萊莎能從中獲得的,將會遠遠超出她所想。

真是一塊天然的璞玉,隻要稍加打磨,就迫不及待地綻放出光彩。

突如其來的寒氣打斷了阿爾弗雷德的聯想,也讓泰萊莎從昏昏欲睡裡醒了過來,盧克蕾西婭直接穿過牆壁飄了進來。

“有個探子跑掉了,需要捉回來嗎?”

女妖貼心地遠離了泰萊莎,轉而靠向灼熱的阿爾弗雷德一麵,好讓女公爵不那麼受到亡靈氣息影響。懸在空中的工具被無形的法力托著,向泰萊莎飄過去。

“這些是我們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東西,您可以檢查一下。”

泰萊莎抬了抬眼皮,在看到那些工具上的奇怪圖案時,像被蟄了一樣扭過臉,隨即又忍不住再回頭來看上第二眼,第三眼。這個圖案時如此熟悉,在她最艱難的時刻,那個圖案就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那是高多芬家族的紋章。

“不用檢查了,我認得這個東西,也認得那是哪個家族的紋章。”

泰萊莎蒼白著臉回應道。自從向歐文惡補了貴族常識後,她明白了大多數有曆史的家族都會豢養一些身手不凡的密探,用以刺探情報,或者進行刺殺。而這個逃走的人,顯然來自於她的父係家族。

“是阿爾斯特的高多芬子爵,也是我的父親。”

當初她怎麼遵循著母親的意誌,滿懷希望地上門投親,就怎麼狼狽不堪地被人羞辱苦、短、甜、長,在舞會上被人指指點點。在那群高傲的夫人小姐之間,她就像隻拔了毛的母雞,闖進孔雀的領地裡。

女公爵的聲音顫唞著,雙手握緊了拳頭。

沒錯,她隻是個曾經癡心妄想,如今飛上枝頭的私生女。

泰萊莎的父親?

盧克蕾西婭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身世,貴族們窮奢極欲,總會有幾個私生子女流落在外的。

有些心善的人,會把子女帶回來,讓他們在家裡好好長大。而如果遇到一個狠心的人或是強硬的正妻,這些可憐孩子的下場就不會有多麼美妙了。

而麵前這個女公爵正屬於後者。

“讓他走,如果他不是個傻子的話,就絕對不會想要我的命。貴族之間互相刺探情報,本來就是正常的行為。”

泰萊莎艱難地呼吸著,怒火在%e8%83%b8中翻騰,不過最終她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不可能讓我的鄰居都變成我的敵人,必須要有幾個能夠合作的對象。從中選擇善意的,不那麼強大的進行合作,然後向世人宣告我們的存在。”

“這看起來的確是一個能夠交流的存在,您可以試試,但切記不可輕易卸下防備。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多來問問我們,儘管不會全對,但也能作為參考。”

盧克蕾西婭看著泰萊莎略顯猙獰的表情,默默隱去了能夠觸痛她的部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密探還沒走遠。而且沒有刺探到他想要的情報,他是不會帶著失敗的任務向他的主人彙報的。”

泰萊莎的臉色難看至極,不得不端起杯子,靠著熱牛奶才把情緒勉強平複下來。

她的預感並沒有錯,放下茶杯沒有多久,門外掃灑的仆人前來通傳:

一位自稱斯陶芬子爵使節的人,想要前來拜見迦南領的公爵閣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啟了防盜,希望能攢錢買到一隻心儀的暹羅貓,喜歡淡紫色的。訂閱率不夠的話可能隻能看到防盜章,希望小天使們還是儘量訂閱一下吧。

晚上還有一更。→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女公爵的第二天

“請進,布魯斯先生,公爵大人已經在等著你了。”

守門的衛兵冷漠地說,他並不強,但是看起來很精神。他手上拿的武器一看就是上等貨,在黑市裡能賣到一個小型農莊的價格。

這裡的領主很有錢,至少現在不存在資金上的問題。

老密探先生,或者說子爵使者的眼睛沒有在衛兵身上過多掃視,就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潛入之前壓在石頭下麵的衣服和信件發揮了大作用。

布魯斯想著,再一次撫平衣衫上的褶皺,頭上絨麵的禮帽大小合適,口袋裡真正的金懷表,手裡拿的文明棍鑲嵌了一小圈象牙。跟在帳篷裡衣衫襤褸的老瘋子模樣相比,他足可稱之為改頭換麵。

高多芬密探抬起下巴,高傲而又不失禮貌地對著衛兵點了點頭。

“我希望有位可敬的仆人能為我引路。”

衛兵沒有回答,隻有房屋的大門忽然向布魯斯敞開了,一股穿堂風從裡麵吹了出來。

裡麵的布置並不複雜,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回廊和房間,各種燈燭也明亮的燃燒著,布魯斯卻感到一股森然的恐怖。

等到布魯斯真正站到迦南領公爵的麵前時,後背已經隱隱有了些濕意。

熊熊爐火燃燒著,明亮的焰光把整個房間都鍍上了一層暖色,但半空中卻飄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冷寒意。令人吃驚的是,傳言中的新公爵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彪形大漢,而是一個身形嬌小的女人。

她坐在柔軟的椅子上,手上還拿著一本封麵燙金的書,身後層層疊疊的書架遮蔽了視線。

布魯斯左手撫%e8%83%b8,向這位突然出現的公爵微微躬身,十足的老貴族派頭,不知他底細的還真可能就這樣被他蒙騙過去。

“斯陶芬家族的威廉姆斯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北境的女公爵大人。”

女公爵懶懶地把眼睛從書本上抬起來。

“唔,你可以叫我泰萊莎。我想這片土地不止是籠統的北境,它從前叫做迦南,古岡瑟王國的叫法,流淌著奶與蜜的應許之地。不用在我的爵位前加上性彆,我不太喜歡有人用有色眼光看我。還有,斯陶芬的威廉姆斯……應該不是實話吧,貴族譜係可從來沒有斯陶芬這個姓氏。我應不應當把你丟進大牢裡呢,你這個膽大包天的騙子。”

太大意了。

布魯斯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