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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的本質。“曾經身為神聖”,揭露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夢魘並非天然形成,而是經曆了轉化的過程。曆來從一種事物轉化為另一種事物,過程總是極端痛苦,甚至相當血腥。而從某種具有神性的聖潔生物墮落為夢魘,其間發生的故事令人不得不多想。

第四,那頭夢魘存在智慧,甚至擁有願望的。假如能夠達成“祂”的願望,就有可能打破幻境,重新回到現實世界中去。當然,他絕不會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來滿足夢魘所謂的“願望”。

歐文半信半疑地看向阿列克謝。還有最後一點,他無法確定千法之塔的主人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在這個一切都唯心所造的幻境裡,隻要心念一個小小的變動,就有可能帶來截然不同的後果。

灰發法師無奈地笑笑,推了推快要滑下鼻梁的眼睛。

“我知道你一定很警惕,這也無可厚非,戰鬥法師不能在陌生環境裡保持警惕,那跟廢物有什麼區彆。不過,在這裡,我想你無需這樣做。你打不過我,也無法說服我這個老家夥,隻能任我擺布。”

歐文神色不愉地咬著嘴唇。

“我想您想錯了一點,除開任人擺布,我至少還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假如我的導師察覺到了我的死亡,他會把我的靈魂從冥界喚回。我隻要自殺一次,就能擺脫當下困境,何樂而不為呢?”

阿列克謝含笑看了他一眼,主動退讓出了協商的餘地。

“我想等價交換的定律應該是三界永恒不變的鐵則吧,讓一個人起死回生,畢竟付出同等甚至更多的代價。放在以前,也隻有八環的神術奇跡術才能做到,這還是在神靈作為中轉站的情況下。一個法師想要做到這點,必然需要強大的實力排除乾擾,高昂的代價逆轉生死,你在他的心中,究竟值不值得他這樣做呢?”

“我向你敞開千法之塔的大門,並非是誘你入局,蠶食掉你的力量和知識,也不是垂涎你健康的禸體。我這縷無法回歸冥府的虛弱亡靈,除了向你告知一些信息,又能做什麼呢?讓我們好好坐下來談談吧。”

就算在這裡自殺,離開軀體的靈魂也無法回歸冥界。

歐文鎖緊了眉頭,看來那頭夢魘真是出乎意料的強大。

“好吧,我會暫時聽你要說什麼,不過我需要你答應王太子的請求。”

“這算不上什麼大事,我會幫你的。就連你,也會得到我的饋贈。”在此地困守了數百年的大法師毫不猶豫地答道,“我有種直覺,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在阿爾弗雷德回來之後。”

“我已經和‘祂’對抗了數百年,是時候有個結局了。在其他人都死了的時候,我還活著,起初我還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千法之塔,向你們發送求救信號。隨著時間推移,直到我活活老死在這裡,也沒能等到法師塔其他人到來。”

“不對!我記得曾經有法師試圖進入這裡,並帶回了那頭夢魘的信息。”

“當然有過,不過他們在試圖靠近奧利安的時候,都被‘祂’打了回去……”阿列克謝的神情黯淡了下來,軀體也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珍珠白,“他們都是很強大的法師,隻比我差一點,隻可惜……”

“可惜什麼?”

“他們和‘祂’之間的位格並不等同,他們的靈魂本質並未升華。”

竟然是位格碾壓……難道那頭夢魘本尊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靈不成?

歐文倒抽一口涼氣,如果夢魘不放他們離開,那他們就真的隻能困在這裡,直到老死。

沿著時光長河溯流而上,回到天神統治人間的年代,就更能體會到所謂“神靈”的威能:神職範圍內近乎全知全能,無法詛咒,無法預言,停滯時光,逆轉因果……妄圖挑戰神靈統治地位的先烈們幾乎全數隕落在那場驚天動地的戰鬥中,連一絲一毫的靈魂殘片也沒有留下,隻剩下書本上的斷章殘篇,歌頌著他們的無畏與犧牲。

如果說邁入傳奇,就是靈魂蛻變的第一步,那麼天上的神靈,就是蛻變之後的完全體,生命層次全然不同。哪怕是最弱小的神靈,也能夠輕鬆碾壓幾個不自量力的傳奇。

他或許明白為什麼法師議會把岡瑟王國一放就是許多年了,因為元氣大傷的議會並沒太多力量來顧及這一邊。

一絲絲絕望從心中升起。

“難道就沒有抗衡的辦法了嗎?”

“當然有,而且結局就快到了,你跟我來。”

大法師半透明的靈魂飄起來,徑直穿過了身後的牆壁。歐文遲疑了半秒,也閉著眼,向牆麵走去。

穿過牆壁,如同穿過了一道水幕,冰冷的感覺仿佛由靈魂深處散發出來。

歐文情不自禁地顫唞了一下,發現自己的精神更加靈動,長久以來仿佛在膠水中移動的凝滯感消失了。展現在他麵前的則是另一副綺麗的光景。

房間中央有一座精密的儀器,內裡有一枚個頭巨大,毫無雜質的魔晶礦石,圍繞著它的是按照“無儘之結”理念組成的雙紐線,又被稱為莫比烏斯。魔晶散發出的藍色熒光在銀色的外圍裝置上流淌著,處處都體現出它的流暢簡約之美。

它沒有眼睛,更沒有鱗片,原始的蛇形簡化成了一個符號,一個不斷循環的符號。魔晶的能量在它的軀體中回蕩,不斷循環,無與倫比的巧思支撐了它足足運行了數百年。

“看,這就是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作品,可惜它在我死後才得以成形。它是我能夠對抗那隻該死夢魘的根本,也隻有在這裡,我們才是最安全的。”

大法師得意又惋惜地說。

“所以,你想說什麼?”

阿列克謝揮手又在周圍空間加了數重壁障,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道。

“我要告訴你的,正是有關‘祂’的一些信息,這可是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給你刺探到的情報。”

“我一看到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那頭該死的夢魘,可不是什麼神靈。要真是那樣的存在,法師塔裡那群家夥,就算拚著老命不要,也要和‘祂’同歸於儘。我更傾向是某種擁有神性的家夥,或許是神國裡殘存的天界使徒,又或者是經人類供奉而自然產生的‘靈’,在經曆某種突發事件後墮落的產物。”

“那隻夢魘的地方我大致了解了,‘祂’就在王宮,在那座黑塔裡棲身。可彆冒冒失失地闖進那裡,然後成為‘祂’的食糧。我已經不記得多少次了,每當在一個特殊的時間段,我都會聽見‘祂’的悲歎,聽‘祂’在說著什麼,然後一切就開始回溯。我快記不清楚,這座宮殿在大火裡毀滅有多少次了……”

在大火中毀滅?

歐文突然靈光一閃,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推論。

“難道是黑塔中的人被燒死,然後誕生了夢魘?不,不對,如果是這樣,那麼‘祂’就不會這樣強大。”

“其實你已經猜對了一半。”

阿列克謝大法師說道,眼中露出悲哀神色。

“我還記得,阿爾弗雷德死後,整個新天鵝宮就陷入一片混亂。後來不知又從哪裡湧出了一群士兵,和原本王宮守衛打成一團。結果是王室守衛大敗虧輸,那群羽翼騎士殺死了反抗的人,衝進了黑塔。那群士兵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裡麵那群女人的咒術失效,然後把她們全都趕了出來。慘不忍睹的暴行之後,所有人都被絞死在廣場上。然後他們在黑塔下堆滿了木柴,點起火焰,任由濃煙和火舌吞沒了整座高塔。接著火勢又蔓延開來,最終焚燒了整座王宮。”

“這也許就是這裡變成這樣的原因吧,以這種方式死去的人必然帶著強烈怨念,不甘就此回歸冥界。隻有向仇敵完成複仇之後,才能讓靈魂安息。”

歐文喃喃道,一想到目前正站在巨大的墳場之上,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不,這隻是催化劑,它頂多加速了夢魘的轉化進程。”

阿列克謝大法師再一次打斷了歐文的聯想,道出了一個更令人不安的事實。

“早在很早以前,早在阿爾弗雷德還沒出生的時候,舊王都裡就開始籠罩著不祥的陰雲,並且隨著奧利安的建成,那團陰雲越來越沉重地壓在黑塔上。原本還有幾分清冽的氣息,那也是我確定‘祂’是某種聖潔生物的原因,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久,那些清冽氣息在不斷淡化,取而代之的是腐朽的血腥味。”

“‘祂’被汙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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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國之夢(八)

等阿爾弗雷德重新回神的時候,整個人半跪在地上,地毯上的火焰已經熄滅,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大洞。衣角被輕輕拉動,他回過頭,發現埃斯特斯養的花貓不知什麼時候又溜了進來,正用爪子勾著衣服上的線,喵喵地輕叫著。

鼻端並沒有火燒過後的焦糊味,反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水汽,冰涼溼潤。阿爾弗雷德無聲地歎息,拔出卡在肋骨間的沃爾夫聖劍,把貝蒂抱在懷裡。

“所有人都想要出生在王室,那樣就能享儘世間榮華富貴,可我卻覺得,你才是整個王宮裡最令人羨慕的家夥。不愁吃,不愁穿,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既不會被人時刻惦記著結婚,也不會有人算計你頭上的王冠。”

“從我出生到陣亡,總計二十五年,究竟是真,還是假?我記得我的父王母後恩愛甚篤,從未有過情人,也沒有什麼私生子……赫卡特姑姑為人雖然有些高傲,對待埃斯特斯的態度也令人詬病,卻從未有覬覦王位的表現。究竟我是個瞎子,還是他們變了?”

貝蒂綠寶石樣的貓眼閃了閃,張開布滿細小尖牙的嘴,虛弱的咳嗽聲縈繞在耳邊。

“咳……咳……兄長想要當上國王嗎?”

熟悉無比的聲音從中發出,仿佛埃斯特斯的靈魂脫離軀體,附在了這隻老貓身上一般,阿爾弗雷德看見貝蒂的神態開始有了轉變。那轉變極其微妙,可他就是能從千萬隻相同的貓咪裡找出那最特殊的一隻。

“埃斯特斯?”

阿爾弗雷德握住%e8%83%b8口的掛墜,迅速變冷的魔法儀器表麵結了一層薄霜,過低的溫度甚至將手心凍下了一層皮。

“是我,我的……王兄。”

貓的身軀終究與人類構造不同,發出的聲音縹緲失真,一遍遍反複呼喚著,幾乎讓人產生繾綣溫柔的錯覺。

“埃斯特斯。”

“嗯?”

“什麼時候?又從哪裡學的?”

控製著貝蒂身軀的莫名生物立刻就給出了答案,毫無停頓。

“母親有很多咒術,我偷偷學的。那些東西都很簡單,我看一遍就能學會。”

阿爾弗雷德輕撫著花貓的皮毛,像平常相處時一樣開口訓斥,宛如過去的百年歲月從未流逝。

“是,沒錯,赫卡特姑姑是萬中無一的北地女巫,力量淩駕於所有‘魔女’之上,生下的孩子天賦自然超群。隻需要一眼就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