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1 / 1)

人,讓客人久候不是禮貌的行為。”

盧克蕾西婭向王太子伸出手,阿爾弗雷德順暢至極地接住。

“當然可以,美麗的女士,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兩人手挽著手,滑入舞池中,金與銀,黑與白的搭配頓時吸足了眼球,成為宴會上最耀眼的存在。

“他們看起來真登對,看起來就像一對熱戀的情侶,想必那純淨的銀色長發戴上金色的冠冕之後,會更加耀眼奪目吧……”

自恃有權有勢的艾斯格拉伯爵湊到岡瑟三世身邊,阿諛奉承源源不斷。

老國王欣慰地看著舞池裡的一對璧人,一個王太子,一個是將來的羅素家族繼承人。儘管盧克蕾西婭從前是,現在也是長子的女仆,將來難免有些流言,不過勝在彼此熟悉。

阿爾弗雷德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他也不願在婚姻大事上違逆長子的意願。

沒等岡瑟三世開口,假笑了半個宴會的伊麗莎白王後終於繃不住臉上的表情,急於緩和一下臉頰僵硬的肌肉。

“盧克蕾西婭?她侍奉王子有十多年了吧?”

就是這無心一語,艾斯格拉伯爵的臉色立刻詭秘起來,可想而知,在宴會散場後,又會有怎樣的謠言在貴族中流傳出來。

“能勤勤懇懇照料我的兒子十多年,從未生病請假或是想要回家,品性應是十分淳厚了。”

岡瑟三世略帶責備地看了王後一眼,揭過了話題,她平時可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不該說這句話的,她根本沒有那個想法,但是王妃候選的名聲卻要因為她而遭到毀滅性打擊。

自知乾了蠢事的王後尷尬地彆開眼,然後,她看見了放在托盤上的琥珀酒。

四雙,或是五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水晶杯裡晃蕩的液體,或緊張,或期待,或漠然,甚至是……玩味。

鮑裡斯緊張地盯著那支酒杯,隨即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太過強烈,又帶著些莫名的恐懼,遠遠逃離了宴會中央。克萊芒眼神倒還平靜,除開他雙手捏緊的拳頭以外。赫卡特目光四處遊弋,隻間或投去一瞥,唇邊勾起若有若無的森然笑意。

伊麗莎白渾然不覺地拈起酒杯纖細的高腳,莫名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冥冥中的預感似乎告訴她不該拿起它。王後微不可查地頓了頓,將這一切歸為被訓斥後的膽怯,對著岡瑟三世輕拋了個%e5%aa%9a眼,將杯中蕩漾的液體一飲而儘。

什麼都沒發生。

克萊芒惋惜地砸了一下手心。

緊接著岡瑟三世也端起酒杯,對著舞池中心牽著手向他走來的舞者微笑著舉了舉杯。

“我的兒子,你心儀的姑娘是盧克蕾西婭嗎?”

“我……”

阿爾弗雷德張了張口,竟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他能說出一千個符合加洛林王室利益的貴族之女,但要說能令他燃起激情之火的靈魂伴侶

一個都沒有。

“那沒關係,等我把頭上的”

微笑凝固在臉上,水晶杯落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麵。

岡瑟三世忽然死死扣住%e8%83%b8口,大口喘熄著,雙手用力之巨,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要把心臟從%e8%83%b8腔裡挖出來。空洞而粗濕的痰音不斷從痙攣的喉嚨中吐出,先是漸強,再無可逆轉地微弱下去。

細小泡沫湧至嘴角,雙眼用力而無神地大睜著,仿佛依然在不屈地抗爭著。岡瑟三世嘴唇已變成可怖的深紫色,兩眼發直,反反複複地念著一個名詞:

“信……信……不要忘了……信……”

“啊”

伊麗莎白精神崩潰地尖叫起來,在足以震爆水晶燈的高音中,老國王的雙手軟軟垂落下來,瞳孔擴散成一對沒有焦距的晶體,無神地望著此生唯一的獨子。

岡瑟三世死了。

☆、故國之夢(四)

尖叫還在繼續。

王後踉踉蹌蹌地不斷後退,臉色發青,似乎除了尖叫就再也不會乾什麼事了。

阿爾弗雷德隻覺被攻城錘擊中了%e8%83%b8口,猛然跪了下來。那雙握緊聖劍,斬殺惡魔的手無力地向前伸展,微微輕顫著,似乎連支持自身的力量都已失去。

“父親……”

老國王不甘地大睜著雙眼,數步之外,臨死仍在牽念的長子深深低下頭去。

“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宮相鮑裡斯一臉震驚地排開人群,跪倒在岡瑟三世的遺體旁。岡瑟三世雙目大睜,滿臉紫漲,殘留在臉上的表情分外猙獰。鮑裡斯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懼,伸手想要合上老國王的雙眼。

失溫僵硬的肌肉在此刻仿佛有了意識,倔強地反抗著宮相蒼老的指掌,鮑裡斯努力半天,沒有焦距的雙眼仍直直瞪著他。

難道岡瑟三世的靈魂還在此地徘徊?!

鮑裡斯上下牙關不可遏製地發出敲擊聲,先王陛下一定是知道了!

宮相戰栗著,勉強挺直脊背,裝出一副肅穆而悲戚的表情,顫聲道:

“阿爾弗雷德殿下,陛下他……不肯合上眼睛。陛下生前最掛念的就是您了,或許由您來做這件事,陛下的執念才會消散,無牽無掛地歸於冥府。”

阿爾弗雷德咬牙向前膝行了幾步,將手輕輕放在岡瑟三世的臉上。

手中傷口鮮血滴落,令國王臉上平添了幾分血腥意味,但岡瑟三世在那之後,奇跡般地合上了雙眼,變得安詳了起來。

跪在一旁地宮相心驚膽戰地鬆了一口氣,國王的靈魂果然不是來找他算賬的。

阿爾弗雷德將國王漸漸僵硬的手放在臉龐邊,輕輕摩挲著,眼中唯有一片空白。

哪怕他一度重返人間,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父親慘死在眼前,熱血依舊滾燙,卻溫暖不了他冰冷的身體。岡瑟國王的死是早已譜好的曲調,他並沒有肆意篡改的權力。

本以為還會有數日的團聚,卻不曾想,命運連一天的時間都吝於付出。

對不起,父親。

國王的遺體被安置在了漆黑的棺木中,穿著生前最愛的鎧甲,威嚴地拄著一把長劍,身旁擁著燦爛的太陽花。黑紗蓋在臉上,驟然猝死的猙獰已降到最低。

阿爾弗雷德最後望了一眼躺在明黃絲綢裡的父親,合上了棺蓋。

葬禮主持人開始念起冗長繁瑣的悼文。

“生而偉大的阿納托利·岡瑟·加洛林,勇猛的戰士,出色的獵手,加洛林家族血統的繼承人……英明而威嚴的君王,北地人的統治者,就在昨日,蒙吾主恩召,去往無病無痛,充滿光明與歡樂的天國……”

人群中驟然響起一陣壓低了聲音的哭泣。

他恍恍惚惚地聽著,突然覺得父親往日的形象模糊起來,從頭到尾都充斥著一種冷冰冰的不真實感。岡瑟三世將被貴族悼念,平民牢記,而那個有血有肉,也有缺點的阿納托利父親正在飛速遠去,前代國王將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聖人。

這反而比父親的離去更讓他感到錐心之痛。禸體的死亡並不算完全離開人世,但所有人都忘記老國王的真實形象後,父親就真正的死去了。

阿爾弗雷德沉默著在棺木前獻上了一束太陽花。這種明黃的小花顏色燦爛,就像天上的太陽,就連習性也永遠追逐著太陽。就是這樣一種花,卻生長在終年嚴寒,缺少日照的冰雪荒原。

堅忍的北境人將它采下,放在亡者的身旁。哪怕在陰森黑暗的冥府,怒放的太陽花也將永遠慰藉孤苦的靈魂。

“阿爾弗雷德。”

純黑的衣袖被人揪住,他回過頭去,發現那是生下他的王後。

伊麗莎白用力地吸氣,%e8%83%b8腔甚至因此隱隱作痛,昨夜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海中回蕩。

“阿爾弗雷德。”

她張開口,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臉蒼白得可怕。

“母親。”

王太子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王後,體貼地將自己作為支撐,好讓伊麗莎白不至於當場倒下。身披黑紗的王後用手帕捂住眼睛,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流淚?”

他感到自己的心被再一次撕裂了。

“或許……我為父親灑落的淚水早就落進了心裡。父親一生中最討厭軟弱的眼淚,我不應該在這時候流淚,露出讓他生氣的表情。”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伊麗莎白喃喃著,用頭上的黑紗整個遮住了臉,低低悲泣著。

早在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就死死盯住了獨子的臉,不放過任意一一個可疑的表情。但阿爾弗雷坦坦蕩蕩的眼神告訴她,國王的死不是他乾的。

岡瑟三世就隻有他一個兒子,從出生開始,他就是板上釘釘的王儲,將來的王國掌舵人。這不是諸王子自相殘殺的年代,他隻需要安安靜靜地活著,那頂鐵王冠就會自動落到頭上。如此大費周章地殺死岡瑟三世,他根本沒必要。

那麼真相就隻有一個。

伊麗莎白裹緊了黑裙,儘力不讓每一寸肌膚暴露在彆人的眼光下,就連血脈至親的兒子也不能。

她從未感到這麼寒冷過,因為她似乎,成為了一枚棋子。

一枚注定要死去的棄子。

阿爾弗雷德有力地扶著王後,母親不知緣由的顫唞傳到了他的手臂。

伊麗莎白的異狀引起了他的注意,王後此刻的情狀,並不像悲傷過度的模樣。相反,她捂住了臉和眼睛,嘴唇微張著,並沒有發出無聲慟哭的吸氣聲。在阿爾弗雷德看過來的時候,彆過了臉去,不肯和他對視。

總是覺得,母親並沒有對此表現多少悲哀。

一念及此,阿爾弗雷德不免對父親和自己感到傷心,沒想到母親竟然是這樣一個無情的人。

這世上到底有什麼東西,能叫她真正動容?

前來悼念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上前,將手中的鮮花放在棺木前。

道奇大公、艾斯格拉伯爵、阿加莎夫人……眾多有名無實或是有實無名莪撩的貴族蜂擁而來,爭搶著要在未來帝國掌舵人麵露上一麵,靈前一時喧嚷如鬨市。

“安靜!”

德高望重的主持人重重敲下木槌。

“真是造化弄人。”

身著沉鬱喪服的異國來使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擠了出來,手裡的太陽花早就隻剩下一半花瓣還在上麵。

“我國克萊芒陛下聽聞阿爾弗雷德王子的死訊,特意拍我前來吊唁。本以為您回來之後,我就能回去複命,告訴陛下王子殿下健在的事實。沒想到……尊敬的岡瑟陛下竟然不幸去世了。”

門德爾鬆唏噓不已,大男孩一般的麵容上全然是發自內心的惋惜。

“我竟然要以這種方式來完成我的使命。”

“不要再說了!”

王後尖聲打斷了他,真正淚流滿麵。

門德爾鬆將諷刺包裹在安慰的眼神中,看著那個女人如此狼狽的模樣,隱含輕蔑地微微躬身。

“看來我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