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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尊貴的阿爾弗雷德殿下請來的鄉下丫頭,竟然膽敢冒犯平克頓的仆人。你們英明神武的王子殿下看起來不像是個自甘墮落,和平民混在一起的人啊。”

克萊芒五世毫不留情地對人群中的小小混亂點評著,從卑微的平民到高貴的王子,肆意譏笑似乎為他扭曲的心靈帶來了一絲快樂。

鮑裡斯感到不適,和這位伊頓國王接觸得越深,他就愈發能感到克萊芒五世除了野心和複仇之外,還存在著什麼不可言說的東西。不過再三背叛主人的家夥,隻會被當成眾矢之的,於是他選擇了聰明人的做法。

“或許隻是一時興起?王子有時候十分隨和,隨和到了能毫無異色出入貧民窟的程度,任由那些不知道他身份的賤民走過來攀附他,他的得力助手現在的城門官盧卡斯就是這麼來的。”

“那個女孩身份雖然低賤,可身材還算嬌小玲瓏,皮膚粗糙發黑,但那頭火紅的長發也足夠引人注目了。而且,陛下,你看,她的眼睛,是紫水晶一樣的顏色啊!我幾乎從沒在人間見過紫色眼睛的人類,光是這一點,她就能成為所有人追捧的目標。”

隨著宮相驚訝的讚歎,克萊芒五世更加認真地端詳著遠離人群,看上去落寞異常的女劍士,隨即失落地移開目光。

要是在從前,他早就……早就……

哪像現在,隻能遠遠地躲在舞會一角,用渴望而嫉妒的目光望著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對對男女,%e8%83%b8膛燃燒而起的心火幾乎要把他燒成灰燼。

他謝絕了所有巴上來的風流婦人,甚至連王後也不敢再娶!

“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克萊芒五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對著身邊問道,依舊一副羞澀神情的門德爾鬆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

“都安排好了。我們用了特製的‘普路托之%e5%90%bb’,保證很快發作。那東西不是毒·藥,揮發極快,而且是分開來放的,保證那些庸醫檢查不出什麼。偉大的岡瑟國王,在酗酒過度之後,身體終於不堪重負,蒙主召喚了。”

門德爾鬆語速飛快地敘述了一遍,克萊芒五世則漫不經心地聽著,眼神在無數個頭頂上掠過,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什麼也沒找。

“咱們搞得藝術些,讓我尊敬的妹妹來履行這一光榮的任務如何?妻子殺死丈夫,多好的戲碼!她又是我們的公主,那就更妙了!”

克萊芒五世情不自禁地用上了詠歎調,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惡質笑容。忽然,他看見了一片月華般流動的淺金光澤,陰沉的眼眸中燃起了興味的火焰,卻未看見身旁的門德爾鬆陡然嫉妒的表情。

“哦,她生的兒子倒是挺不錯的,不知折斷他的驕傲之後,又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再次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的鮑裡斯宮相攥緊了酒杯,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讓王後當眾殺死國王?!

真是最大膽的劇作家也不敢這麼編排,最惡毒的小說作者也不能有這樣的構思!

真是……絕妙極了!一場大戲就要開鑼!

鮑裡斯激動地喝光杯子裡的酒,為主人深深戰栗。饒是他已經過了為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的年紀,還是忍不住要為克萊芒五世天才般的魔鬼計劃而鼓掌。

宮廷生涯雖然充斥著詭計和悲劇,可與伊頓國王的陰謀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有什麼能比讓一個帝國崩塌的計劃更恢弘呢?

沒有,那毀滅的光輝與垂死的哀鳴舉世無雙,令人心旌搖曳,心醉神迷,讓他這顆早就乾癟麻木的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就在那晶瑩的琥珀色液體盛入水晶杯中時,一道淺紫色的倩影悄然而至。

“你發現了什麼?總不會是埃斯特斯又偷跑出來了吧,我就知道他%e4%b9%b3母總是心軟。”

赫卡特手執銀刀,正在切蛋糕,鋒利的刀刃將奶油做成的美人臉龐劃為兩半。

北地女巫依舊是深紫長裙的裝束,沒有刻意加裝寶石,也沒有故作樸素,圓錐尖頂帽緊緊固定在發髻上,尖頂垂下的絲絛輕輕搖曳著。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坐著,妖冶而魅惑的氣質依舊無可阻擋地散發著,招來無數垂涎又忌憚的目光。

紫裙侍女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赫卡特的神情有那麼一瞬嚴肅了起來,隨即又恢複了那種好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隨他去吧,我早就不摻和什麼國家大政了,他們要鬨,那就隨他去吧。反正我隻是個可憐的,離婚的女人,一個微不足道的公主。”

紫裙侍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塔裡嗬斥埃斯特斯殿下的時候,赫卡特公主可不是這幅作態。

赫卡特眯起眼,豐潤的朱唇上豎起一根纖白的手指。在用下半身思考的男士那裡,這是欲拒還迎的邀請,可紫裙侍女卻明白,這是警告她閉嘴的意思。

“魔女血統流傳十分困難,擁有實用天賦的女子就更難搜集了。”赫卡特慢吞吞地說,象牙扇展開又收攏,“恰好,你是我的‘女兒們’裡相當有天賦的一個,所以不要讓我失望。你知道,讓我失望之後,我都會充滿愛心地‘告誡’她們回歸正途的。”

“這件事情,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去。”

☆、故國之夢(三)

流金似的頭發,在月下呈現出純粹的金屬色,貼身而精致的禮服,琥珀似的晶瑩酒水在水晶杯中輕輕蕩漾。半合半閉著的眼睛,略帶頹喪的神情如致命罌粟般吸引著女士(或者男士)的目光,偏偏當事人毫不自知,形單影隻地靠在露台上,任由波蕩的月光閃耀在指尖。

今天是滿月,一年一度的滿月祭典剛過去幾個月。

阿爾弗雷德忽然想起,滿月祭典的由來。

岡瑟王國原本是沒有滿月祭典的,它的原身,在另一個世界的故國,人們會在那一天做好各種各樣餡料的糕餅,再用模子壓成蓮花、海棠或其他形狀。通常在那一天,那是個家人團聚的日子,哪怕漂泊在外的遊子,也會遙望那一輪圓滿無暇的明月,思念故鄉。

這片大陸同樣有著月亮,大而明亮,在極夜之中,為這片處於冰雪荒原的土地覆上一層冰冷的亮色。北境人在長達三月的極夜裡醒來,勞作,艱苦而隱忍地活著,每天都有人在看不見儘頭的漫漫長夜裡失去生的希望,投向毀滅。

為了點亮民眾心中那一朵希望之火,他提出滿月祭典的設想,原本以為會遭到保守派的反對,沒想到幾乎是全票通過。

滿月祭典時,按照過節的傳統,會有人將醃魚和黑麵包擺出來,雖然不夠美味,卻足以飽腹。喪失土地的流民和乞丐也能從潮濕的縫隙裡走出,靠著這些施舍的物品度過幾天。隻有幾天,卻是彌足珍貴的時間,足以令許多人緊緊抓住機會,徹底擺脫死亡的陰影。

而貴族們也需要一個借口,狂歡的借口。看不見希望的黑夜足以讓最堅強的人動搖,冰封的道路又難以出行,若不做點什麼,他們中的脆弱者就足以抑鬱而亡。借著祭典的名義,排遣心中無處發泄的負麵情緒,也不失為調節自我的好方法。

法師們就更簡單了。對於他們而言,月亮是魔力的象征,每一次月亮潮汐來臨時,大路上總會降生許多具有魔法天賦的嬰兒。哪怕他們中隻有千分之一的人能成為法師,對法師的力量也是極大增強。

今天也是全家“團聚”的日子呢。

阿爾弗雷德諷刺地笑了笑,如果這裡是冥府,那麼埋進棺材的他也算是一家人整整齊齊了。

父親,母親,赫卡特公主,還有埃斯特斯……

埃斯特斯?!

他並沒有露麵。

恍惚之間,有道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逝,銀灰之眼驟然緊縮,迸發出的光芒讓一雙瞳孔點亮,如同一對行將熔化的白銀球。那雙眼睛帶著平常不曾有過的急切掃過所有人的頭頂,卻沒有覓見那道總是帶著兜帽的單薄身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阿爾弗雷德暴躁地捏碎了酒杯,鋒利的玻璃渣割碎了手上的皮膚,浸出斑駁紅痕。

盧克蕾西婭唇邊掛著捉摸不定的微笑,搖曳生姿地在舞池裡緩緩踱步,一個接一個的男士在她身邊單膝跪下,企圖邀她共舞,但都被無情拒絕。

她無視了所有向他伸出手的男人,徑直走向阿爾弗雷德所在的露台。

“阿爾弗雷德,怎麼了,不高興?”

盧克蕾西婭熟稔地開口,內容並不像某些人猜測的那樣放蕩勾引,反倒像平常兄妹一樣地互相問候。

阿爾弗雷德隨手把酒杯碎渣扔進了樓下花圃,神情低落。

“蕾婭,埃斯特斯不見了。”

盧克蕾西婭一時無言。許久以前,阿加莎夫人想要她用儘一切努力去誘惑王太子,想要她早日爬床,為自己的將來打好一份基礎。做王後也好,還是國王情人也好,在她失寵以前,羅素家族的輝煌永遠不會謝幕。

但是,阿加莎從來沒有料到,這對兄弟之間的感情如此深厚,有時甚至會讓她感到自己是個多餘的存在。也或許正是自己的母親看到了這一點,才會讓她去擁抱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埃斯特斯殿下一向身體不好,或許是又生病了吧。”

盧克蕾西婭抿了抿唇,垂在鬢邊的碎發在風中輕輕舞動著,盤成發髻的頭發反射著微弱的光澤。

“也許。”阿爾弗雷德低低歎了一聲,“我今天回來,都還沒來得及去看看他和姑姑。時間過得那麼快,一轉眼就到晚上了。今天赫卡特姑姑也在,我以為……我以為他能來的。”

他向在人群中遊走自如的赫卡特公主投去一瞥,對方冶豔而漫不經心的神情令他有充足理由懷疑,赫卡特根本沒把埃斯特斯放在心上,畢竟那隻是個意外產物。

也正是如此,當他在空蕩冰冷的房間裡發現那個小小的,瘦弱的弟弟時,才忍不住投以最豐厚的憐愛。

一陣尖銳的鳴響從耳邊劃過,從露台掠過的光芒短暫地照亮了兩人臉龐,然後在深沉的夜空裡交織、爆炸。

地底侏儒們的造物曳尾彈,阿爾弗雷德卻更喜歡叫這些東西為煙花。

“可惜了,他不能親眼看見我回來的模樣。希望現在他能在窗邊,能看到我這邊放的煙花。”

姿容端華,人品貴重的王太子殿下換了個方向,無意識對著白塔對麵的黑塔,側臉掩映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彆有一番蝕骨溫柔。

母親,你失敗了。我不能接近阿爾弗雷德,其他女人也一樣。

盧克蕾西婭低頭抿了一口酒,垂眸掩去%e8%83%b8中翻湧的情緒。

埃斯特斯殿下從他兄長那裡得到的饋贈遠遠超過了限度,任何男人和女人都不會得到王太子如此之多的青眼,從前不曾有,將來更不會有。儘管阿爾弗雷德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他以為他自己隻是在履行兄長的職責。

“我們回去吧,作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