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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啞然失笑,拎著她命運的後頸皮,把她放到凳子上。嬌小的盜賊渾身僵硬,過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這種把戲,也許能騙騙其他人,但在我麵前,還不夠看。”

蕾拉立刻生動地皺起了鼻子,眼裡滿是不服氣。

“正麵對抗比我強的家夥,在我潛行之後,殺掉他們不比殺一隻雞難多少。你是傳說裡的大人物,我當然打不過!”

“是,你對黑暗和陰影的親和超乎尋常的高。”阿爾弗雷德輕輕讚賞了一句,“你是不是時常化身暗影,在物質世界的背麵遊走?”

“當然,我可是古往今來,不會再有第二個的暗影盜賊大師咪!”

蕾拉驕傲地昂起頭,一下子就原形畢露。

“很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偉大的盜賊大師蕾拉。”阿爾弗雷德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種粗暴地潛入方式,低劣的戰鬥技巧,半桶水的認知理解,完全就是在浪費你的暗影天賦!我簡直可以想象,假如你挑戰一個真正的暗影大師或者熟悉刺客模式的家夥,會有什麼樣的悲慘結局。”

兩隻剛剛還精神地支棱著的耳朵頓時耷拉下來,嘴裡發出不甘心的嗚嗚聲。蕾拉被這句話一箭穿心,兩眼亂飄著轉移話題。

“那個,啊……阿福。”

“阿福?”

阿爾弗雷德一時愣住,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一點也不高大上的名字竟然是在叫他。

“你叫什麼來著,好長一串咪!你們貴族就是這樣,有事沒事取這麼長的名字乾嘛,阿福多好,又好聽又好記。”蕾拉炸著尾巴嘟囔著,“呃,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你老是戴著頭盔不肯取下來啊,明明你長得這麼好看,泰萊莎每天都偷偷看你呢。你頭盔上縫塊黑布,把你的臉全都遮住了。”

“因為……”

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惆悵情緒,阿爾弗雷德摩挲著頭盔,不知名材質的黑紗在指尖如水淌過,白日所見的情形再次重現。

“因為,我是個已經逝去的人啊。五百年前就躺進棺材裡的人,原本不該再站起來,影響你們的生活的。”

阿爾弗雷德轉過身,注視著窗外的茫茫黑夜,喉間隻剩下模糊不清的低%e5%90%9f。

“……因為,這裡不是我的世界。”

“什麼?”

“不,沒什麼。”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頭頂沒有漫布穹頂的群星,隻有一彎晦暗的殘月灑下微弱的光芒。村鎮此刻也陷入了“沉睡”,除開小隊居住的房間,所有房子都一片漆黑,連半點火光也不曾透出。棚子裡的牲畜和貓狗死寂一片,仿佛並不存在,唯有北風刮過草稍的蒼涼呼嘯。

蕾拉罕見地慌亂起來,攥緊衣角不住解釋,連慣常使用的口癖也忘了說。

“對不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爾弗雷德淡淡一笑。

“我當然知道,你的確對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也並不想追究你的責任。因為這是很久很久以前,這片土地曾經流行的風俗。你既然問到這一點,我就給你講講吧。”

“所有死去的人,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壽終正寢還是死於非命,在下葬的時候,總是會在臉上蓋好一塊黑紗,表示生死的界限。一方麵是為了避免親朋好友看見遺容太過悲傷,一方麵也是為了遮蓋漸漸變得猙獰醜陋的麵容。黑色是死亡與寂靜的象征,黑紗象征著清冷黑暗的冥界與光明熱鬨的人間從此兩分,死者終將去往他該去的地方,活著的人也要繼續生活。這塊黑紗,就是隔開生死的界限。”

“可是,你不是複活了咪?難道阿福你不想再乾點什麼事,像你這樣的大英雄,無論乾點什麼都會引人注目的吧?”

蕾拉不解道,她實在不理解對麵那個大名鼎鼎的“銀狼王子”為什麼會有這種頹廢的想法。換成是她複活過來,那肯定是高高興興再活一輩子,一定要搞個大事情出來才算完。

“不,我沒有這個想法。”

阿爾弗雷德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複雜至極的悲哀神色,嗓音輕柔而低沉,宛如拉動琴弦的提琴,卻足以令所有聽到它的人為之心碎。

“我所出生的,我所在意的,我所守護的,為之戰鬥的東西,全都不在了。我……哪怕從棺材裡再爬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呢?我的國家已經滅亡了。”

“我曾經以為我能改變它,但它卻吝嗇地給了我一個仁慈慷慨的虛名,我曾經以為我能守護它,可我的子民連安息都無法做到。到頭來,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守護不了……”

隨之而來的濃鬱感情壓在心頭,蕾拉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詞窮了。

這種感覺,和從前流浪在街頭,和老鼠和野狗搶食的感覺如此相似,卻比那沉重了無數倍。那時還有與天爭命的激情驅動,讓幼小肮臟地她無師自通地彈出了爪子,而現在,她隻感到一片沉重的死寂,就像熾烈燃燒過後的灰燼,雖有餘溫,卻再也無法點燃。

“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殺掉他。”

歐文是被隔壁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吵醒的,用泥土糊上木板的牆壁隔音效果差不多等於零。他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牧師正在清洗一個空瓶子,淡淡青草味彌漫在空中。法師輕輕抽[dòng]鼻子,隨即不屑道:

“咳嗽藥?我看你隨便到外麵摘一把野草,效果也比這個好。”

吉爾伯特聞聲轉過來,淺褐色的眼眸溫潤又明亮。

“當然,這個就是我自己做的,原本還有些效果,現在看來我要換一種藥方了。吵到你了嗎?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牧師坐在簡陋的木凳上,借著高度的差異,歐文很容易就能看見他光鮮亮眼的皮甲之下,其實隻裹著一件單薄的亞麻長袍。誠如吉爾伯特自己承認的一樣,他出身卑賤,可麵對法師的時候,卻沒有流露出絲毫膽怯。

歐文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從小在家族的城堡裡長大,就算被人變相趕出了家門,去往法師塔學藝,所接觸的其實也隻有導師和其餘學徒。

仆人們看見他隻會點頭哈腰,魔法學徒沒有財力可無法支持研究。從來沒人教過他,該如何跟一個平民相處。

於是法師決定轉移話題。

“你們竟然分散開了,在這種地方分散開來,是覺得死得不夠快嗎?”

歐文皺著眉頭,一臉嫌棄。

換作彆人聽見這樣的話,一定第一時間火冒三丈,顯然吉爾伯特並不在此列。牧師發揮了他超乎常人的理解力,剖開飽含尖刺和毒液的外皮,取出了甜美柔軟的果實。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泰萊莎和蕾拉都是女士,我想晚上還是不要打攪她們的好。而且,不是還有你們在嗎?我想歐文閣下在這裡駐守了這麼久,應該會對此有所了解,不會貿然進入危險區域才對。”

“我在關心你?”

歐文幾乎要繃不住臉上故意做出來的驕矜神情,這個牧師的腦子是壞了嗎?

“我現在覺得,除了咳嗽藥以外,你可能還需要一劑藥方來治治你的耳朵。另外,我住在塔裡,看守岡瑟王國的水晶邊牆,但從來不會進入這裡。”

“也就是說,你對這裡還什麼都不知道?”

吉爾伯特神色一肅,唇角淺淡的笑容消失無蹤。

“並非一無所知,隻是我從來都沒有主動進入過這裡。我隻是看守者,闖進邊牆的另一邊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萬一處理不慎引發事故,可就不是議會的責難那麼簡單。”

歐文頓了一頓,語氣中又不自覺地帶上了些嘲諷。

“這裡如果真這麼清白無害,那麼議會也不會在這裡設立邊牆,阻止彆人進去了,你難道覺得那座哨塔真的那麼普通?你的同伴雖然實力不濟,腦子裡還不全是水,幫我省下了不少試探的功夫。我不知道這個地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不過可以推論一下,這裡的時間段,還停留在古岡瑟王國阿爾弗雷德王子領軍出征前後。”

吉爾伯特瞬間就反應過來,立刻道:

“我現在就把她們找回來。”

身為一個牧師,哪怕是最最低級的牧師,比起拿著刀子就是莽的家夥,吉爾伯特終究對一些超凡事物有些了解。在踏入塔樓的那一刻,他就感到其中有些不尋常。隻是法師一向都是神秘強大的代名詞,法師塔裡會出現什麼都不奇怪,他隻想了半分鐘就放下了。現在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不用了,你的同伴都很安全,那隻獸人女孩正和你們的王子殿下待在一起,那個紅頭發的女人睡著了。隻要你不出門,那就是安全的。”%25思%25兔%25文%25檔%25共%25享%25與%25線%25上%25閱%25讀%25

歐文搖了搖頭。

托導師在自家布置各種陷阱的福,鍛煉了他一身出色的戰鬥意識,隨手散播的法師之眼忠實地監視著周圍,提供最新的情報。

“從前議會的長老曾經進入過。”法師凝視著窗外深沉的夜色,“這隻夢魘並不像惡魔一樣急切收割靈魂,也不想擴大範圍,似乎另有所圖。困在夢境裡的靈魂不會感到異常,依舊按照自己的日常習慣生活,所以,不要自作聰明地去打破他們的美夢,否則我不會負責收屍。”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不知不覺中,他和吉爾伯特的間的尷尬氣氛早就消弭於無形。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早九點更好一點...

☆、王國陰雲(五)

粗製濫造的木門忽然響起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吉爾伯特和歐文不約而同地停下對話。

門外是誰?

吉爾伯特用眼神詢問法師。

歐文抬起手,掌中飛快聚集了無數細碎的光塵,在昏暗的室內明亮無比。

“外麵是個陌生的女人,小心點,彆露出破綻引發陷阱。”

在看到門外那個滿臉雀斑的女孩時,歐文也吃了一驚。他明明在外麵布置了為數不少的法師之眼,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這個“普通女孩”竟然悄無聲息地站到了門外。那些布置簡直就像被什麼東西屏蔽了一樣,發不出半點警訊。

如果不是“她”依照普通人的習慣,率先敲響了木門,而是在隱蔽處給人致命一擊,恐怕他此刻連喘氣的機會都不再有。

猶如被一盆雪水兜頭潑下,歐文收起了滋生的傲慢,真正用法師警惕而探索的目光感知著周圍。

這裡可是夢魘的地盤,一切都不能以常理來看待,那種東西可是以心念扭曲現實的行家裡手呢。

吉爾伯特示笑了笑,壓低了聲音努力不讓外麵的“人”聽見:

“我明白,不會去找死的。”

歐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當吉爾伯特拉開木門的時候,看見的是個滿臉雀斑,神情羞澀不安的少女。

她約莫十六七歲左右,模樣隻是清秀,細小的雀斑給她略微增添了幾分青春氣息。亞麻色的頭發乾枯糾纏,竭力編成發辮,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