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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無畏,是那個東陸第一劍嗎?

小弟子頭暈目眩,一屁股坐在地上,對著巍峨的流雲峰,半句話不敢說。

薛真真沒有破開虛空,而是乘雲而去,卻在飛到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

青鬆,花樹。

白衣劍仙衣袍雪淨,眉眼如畫,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她。

薛真真望見他,不知道他是特意來,還是無意撞見,她停下腳步,隻是想和過去做一個了解。

從她說不見君無畏開始,君無畏也的確沒有再來見過她,過去的千年的情分,因她揮劍斬去,他便也如此,毫不留情。

自己曾經,希望過君無畏回頭嗎?

大概是希望過的。

百年夫妻,千年知己。

走到這一步,是她自己錯了,錯看錯信,錯在還有一絲的舍不得。

但這些話,並沒有必要再提起。

薛真真的師父總是說,女子多情,是練劍途中的敗筆,無緣得見大道。

她幼時記恨師父的偏頗,加倍勤學苦練,打敗了所有的師兄,她是太一門裡最出色的一個,勝過千千萬萬的弟子,但如今,她要比君無畏差一線。

這一線,是她放不下命運,放不下薛錯。

她不想追求劍之極致。

她要自己的兒子平平安安。

君無畏溫和,平靜,又萬分的漠然,像每一次爭執,他總是率先沉默,笑對薛真真的怒火:“劍主,你不要再往前。”

薛真真直視著他,麵無表情:“緣由。”

君無畏沉默,看了看天,輕輕抬手一揮,薛真真掩蓋的氣息散去,渾身上下纏滿了大劫之氣。他瞳孔緊縮,控製不住上前一步,又生生按耐下來。

君無畏說:“劍主,你阻攔吞虺,和大劫對抗,已然劫氣纏身,因果極大,不該再有任何出世之舉。”

薛真真沒有冷笑,沒有不屑,她像是不明白,又或許是明白了,被自己方才的猜測逗笑,她抬了抬嘴唇,又快速的放下:“我以為……罷了……你走吧。”

君無畏失望地看著她,睫毛蓋住了心緒,平靜又淡漠:“劍主,我不明白。”

“你知道薛錯他應劫而生,也會應劫而死,他不是常人,他來這世間有他的命數。”

“所有一切,不過徒勞。”

“你放下他。”

薛真真遽然回頭,她亦不解,她亦深恨:“怎麼放?君無畏,你是此道高手,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放下。”

君無畏頷首,沉聲說:“心劍合一,斬斷因果。”

薛真真斥道:“荒謬!荒謬至極。”

君無畏眼眸淩厲:“你若信我,我便幫你!你把這些東西看得太重,才會陷入劫氣,難以自拔。你現在每一分怒火,都是受到劫雲操縱,如此下去,你遲早會生出心魔,毀於大劫,薛真真!”

薛真真拔劍:“君無畏!”

她難以遏製自己的火氣,劍指故人:“我讓你滾。”

薛真真再不辯駁,她要去找她的兒子,告訴他,這些年她很後悔。

但在拔出劍的那瞬間。

命運的車輪又開始往前滾滾而去。

天空裂開一道龐大的裂痕。

一隻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東西從裂縫中鑽了出來,祂渾身漆黑,身軀龐大,渾身飄散著猙獰惡煞,正是薛真真追殺過十數年的那隻上古凶獸——吞虺。

祂飽食人間血氣,徜徉在天災瘟疫中,攝取了無數生靈的怨恨,變得越來越龐大。

“薛真真。”

吞虺低沉邪獰的聲音響徹穹宇,掀起一陣腥風冷雨:“十年一彆,雪恥之時已到,吾來取你的生魂。”

薛真真衣衫凜冽,素裙飄飛。

龍威劍護持在她身邊,化作一條赤紅色的龍族,和天空的凶獸遙遙相望。

雨粒斜飛。

這糾纏十多年的因果,從種下之日,就難以解開,薛真真身上的劫氣越來越多,無力抗衡的冥冥命運,終於降臨到她的身上。

薛真真知道,這一次又不能去找薛錯了。

她當了二十幾年的娘,好像就沒有完完整整的陪過薛錯一天。

但她此時,已不能再走一步。

是她做不好母親,不配為人母,是她的錯,把兒子帶到這世間,卻沒有嗬護過他。

但願薛錯在人間有親朋好友,把她忘在天邊,如此,就不會有任何心傷。

她該出劍,她的兒子在人間,那麼身為人母,便應為他掃清一處淨土。

薛真真握著龍威,目視著天上的龐然大物,心裡沒有任何的懼怕。

君無畏終於動了,他飛身而起,攔在薛真真麵前,眉目冷得像冰雪:“劍主,走。”

薛真真看他一眼,心中並沒有任何波動:“我不懂你道,君無畏,我的死劫到了,這是我的命數,我身為神劍劍主,我該去殺祂,你要成仙,還是莫近我。”

她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反而釋懷,但君無畏那一瞬間卻心如刀割。

天上的吞虺動了。

祂嘀嘀咕咕,罵了那白衣劍仙一通,又死死盯著那女人,張大嘴巴,打定主意要一口吃掉她。

“凡人,受死!”

人間霎時風雲飄搖,地動山裂,雨絲凝結成鋒利的冰刀,從天空降下,殺死了無數生靈。

吞虺如今就是大劫聚合,真身難以顯現。

祂本該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因為實力恢複,記恨那女人,在天上顯出原型,要把她一口吞掉。

薛真真悍然揮劍,鋒銳的劍氣如同璀璨長虹,貫穿天空,劈出一道真空地帶。

吞虺黑漆漆的鱗片都被劈開兩個,祂勃然大怒:“女人,你該死!”

祂騰起身子,衍生出天崩地裂的道象,將薛真真和那白衣人籠罩其中。

君無畏再次拉住薛真真:“劍主,隨我離去。”

薛真真背影筆直,回眸,居高臨下道:“我自己的劫,我自己應,與你無關。”

她用力揮出一劍,將君無畏用罡風甩出道象。

君無畏白袍散亂,望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回不過神。

吞虺和那女人打得驚天動地,為了贏,祂掀起天災無數,淹沒了神州大陸,蠶食鯨吞一般吸收了大量血氣。

大地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一城之人,頃刻之間飛灰湮滅,徒留血漬骨痕。

亡靈生魂四處飄蕩哀嚎,黑夜覆蓋了白天,神州已經如同煉獄。

薛真真虎口流血,神府開裂,她拄著龍威劍,略微踉蹌,再度起身時,一頭烏發慢慢褪去顏色,化作雪一樣的白。

與此同時,原本就陰沉沉的天空,發生了變化。

一層層雲彩散去,九重高天之上,彩霞恢宏,大道凝聚成一柄貫徹天地的劍。那劍無形又有形,似生似死,似劫似孽。

祂從一顆種子開始孕育,萬年來的惡孽催生祂長大,形成小天劫,以懲戒生靈。

小天劫無用,便會形成毀滅神州的大劫。

大劫降下,便會讓天地重歸一片混沌,不分生死,不分上下,不分陰陽,其數歸一。

直到億萬年後,新的生靈孕育,化一為二,化二分三,三生萬物,重演輪回。

所以這一次,不僅僅是天地大劫,更是成聖之劫,那柄天道之劍,凝聚著成就聖人的契機。

這在過去萬千年,都不曾有。

……

妖族王庭。

六聖廟中香火鼎盛,祭拜著六位妖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天空徒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彩霞恢宏的九重高天,那裡懸掛著一柄大劫之劍,恐怖的威壓讓大地顫唞,妖庭破碎。

忽然,一隻巨大的孔雀虛影籠罩了妖庭。

祂清唳一聲,穩住了岌岌可危的妖庭,抬首望向高天,眸中神火湧動,燒毀了降下的天災劫氣。

一隻小一些的孔雀拍打著翅膀,落在祂的身邊:“大聖!”

南孔雀大君展開雀翎,將妖族王庭護在羽下,神音靡靡冰冷:“天劫提前出世了。”

小孔雀瞪大眼睛,頭頂的翎毛一根根豎起來:“什麼!提前出世,可我妖族還!”

南孔雀大君仰頭啼鳴,毀去落下的劫火,祂運轉法力,護持住整個妖庭:“成聖之劫,真是萬萬年不曾見過了,可惜你修為太淺,無法去爭。”

小孔雀蹦到大君身邊,聲色低沉,和大君一起仰頭看著天上劫雲,失落道:“是我無能。”

孔雲正心傷,忽然發覺了不對勁,他的聲音焦急,幾欲泣血:“大聖!你的身體!”

孔雀大聖的身體在急劇消耗,祂的塑像破碎,香火散入妖庭,無法凝聚複生之機。

南大君卻早有預料,祂振翼盤旋,在天空高歌徜徉,靡靡神音在小孔雀耳邊輕輕一笑:“我之極意,自在逍遙,萬年前妖族因我等沒落,如今一飲一啄,還儘因果,不負我族。”

孔雲睚眥欲裂,嘶聲:“大君!”

……

人間。

芳洲十六城。

大地開裂,天降玄火。

城中早已火光連天,仔細看,才發現那火不是天火,而是由火構築的大型陣法,幫助城池抵禦天災。

天都衛聲嘶力竭,在城中四處遊走。

城池最上方,是一隻毛發純淨的銀紋大貓,他四處撲火,銜刀碎石,牢牢護持住天都城。

殷飛雪毛發噴張,雙瞳如同烈烈融金,廝殺之餘遙望南方大澤,恨不得立刻擺平天災,殺過去見他:“薛錯。”

……

青州。

九曲黃河浮在城池上空,神女的虛影橫亙天地之間,牢牢地護住自己的臣民。

祂忍不住看向九重天,揮出彩綾,擊碎掉落的玄火與大劫之氣,輕聲道:“大澤,你莫讓我失望。”

……

千雲山。

神女八十九峰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龐雜的陣法。

大陣中心站著一個藍色身影,他手托蓮花,淩空站立,萬張符籙飄旋四周,分往各處。

他並指一豎,磅礴氣浪掀起恐怖罡風。

青年墨發飛舞,衣衫如雲,在大陣中心叩下最關鍵的一筆。

“無間。”

“往生。”

“開。”

轟隆一聲。

天地翻轉,大澤山川消失不見,村落人居通通化入冥冥,一座黑天白地的神國拔地而起,覆蓋了整座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