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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或許有希望可以破解這大陣。

但薛錯二者皆非。

萬年以來,這九座大墓已經和此處的州地融合在了一起,是金鐵做成的膿瘡,無法拔除。

且他要是動了這九座墓,恐怕會召來想不到的存在。

薛錯要想明白的,是九曲黃河神女的一縷意識,或者分身,是如何離開這座骨墓,去往南海的,薛錯要從祂離開的地方進去。

“難怪要找我。”

“要是彆人,不一定能看懂這些鳥文。”

薛錯拍拍腦袋,一邊想,一邊往深處走,越靠近青州古城,越覺得不舒服。

沿途會碰到押送奴隸的車隊。

饃族人比尋常人族高大許多,生有無比健壯的四肢。小腿比大腿還粗壯些,身體上有暗紅色的紋身,但是圖案殘缺並不完整。

奴隸衣衫襤褸,戴著沉重的腳鐐,手銬,沉默地行走在蒼翠的人骨墓間。

薛錯望了眼領頭的饃族人,修為不高,但是功法卻很奇怪,青州明明多風沙,饃族人卻往往一身水汽,隱約有大河奔湧的道音。

他飛出符籙,溝通金烏大神,將那處的白日剝奪,天色霎時漆黑無比,一絲光線也無。

“誰!”

“敵襲!敵襲!”

黑暗中,腳鐐手銬落下的聲音無比清晰。

所有的奴隸沒了束縛,瞬間一哄而散,奪路而逃,躥入群山之間。

薛錯抱著胳膊,見最後一位奴隸逃走,才順著他找到一條裂縫,跳進陣法之內。

嗡——

奇異的眩暈感。

薛錯眼前一黑,隨即亮起微光。

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萬裡血河,十萬萬無皮的屍骸。

那九座人骨墓在地下,更加的高大宏偉,通貫天地,無邊無際,如同九根血紅色的鋼釘,一寸寸楔進青州,神女誕育的胎地。

他呆呆地看著這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恐怕的血煞,怨氣,在陣法之下形成了實力強大,哀嚎不止的怪物。

它們四處破壞,隻要黃河水有一刻變清澈,便用自己的身體,融入河水,翻起血魔。

有些手持白骨鞭,四處巡視,盯著人骨墓楔進的地方,隻要用異動,就不停抽打骨墓,讓它往下沉入,楔得更深。

薛錯大氣不敢喘,他給自己做了十八層隱匿偽裝,哆哆嗦嗦地往血河深處走。

河水裡偶爾翻過巨大生物的身體,或是一隻血紅色的獨眼,還有巨人一樣的殘肢斷臂,手持武器,在河水中沉浮。

這些肢體和那些血肉生成的怪物不同,有些讓薛錯熟悉的感覺,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多看。

薛錯垂目凝神,朝著血河儘頭走去。

越往裡,巨人的殘肢斷臂就越多,蠱惑人心的怪物就越多,隻是他們看不到薛錯。

薛錯見到一張嘴巴,牙齒碎裂,隻剩半截舌頭,在原地大喊:“娘娘快走!殺殺殺!”

他眉頭一皺,那難道是神女的從神?

殺了九曲黃河神女的存在,把神女眷屬撕碎了,丟進了祂的河?

薛錯心中再次毛骨悚然,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恨,如或許也沒有仇恨,隻是戰勝者用來摧毀神靈心智的一道棋子而已。

薛錯心中歎息,他路過一個殘破的,睜眼瞪天的頭顱,輕輕一揮,將他的眼睛合上。

那殘破的頭顱一下子動了起來,激動道:“娘娘!是娘娘嗎!”

無人回答。

青年遠去,獨留屍骸傷心痛哭。

薛錯走的異常順利,這順利是誰的手筆,他不用多想也知道。

他一直走到一處荒漠似的地方。

這裡很安靜,天空變成了灰白色,深處灰霧茫茫,腳下有一個小小的水坑,很淺的樣子。

薛錯沒有見過神女,但他莫名知道,自己到地方了。

他蹲下`身,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香爐,爐中盛著半爐金池水。

“九曲黃河神女娘娘,弟子薛錯,師從大澤神女,修香火神道,是您的小輩,鬥膽尊稱您為師伯。”

“我與師伯隻有一麵之緣,但因果深厚。”

“這是金池之水。”

“娘娘讓我在倒水之前問一句,您先前答應祂的三件事,可還作數?”

四周寂靜無聲,安靜的可怕。

薛錯靜靜地等待,暗地裡冷汗涔涔,畢竟他無比接近神靈本體,說不定腳下踩著的就是神女的身體,如果對方衝冠一怒,殺人越貨,他也打不過。

好在,並沒有異常發生。

娘娘說這就是同意。

薛錯心裡鬆了口氣,抬起香爐,輕聲道:“師伯,我要開始了。”

水聲溫潤。

緩緩地流入小水窪,浸透沙土,晃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薛錯忽然心有所感,退後一步。

原本乾涸見底的小水窪忽然噴出一股清澈的水柱,湧出一股股細小的水流。

腳下的大地劇烈震顫,有極其快意,極其酣暢,又怒火高漲,欣喜萬分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激越,蕩漾,如同奔騰的黃河,嘶吼的瀑布,宣告冬日結束,春日降臨。

“薛錯。”

“我欠你一份情。”

聲音從蒙蒙白霧中傳來,渺渺不真切,卻有彆於大澤神女的清冷,祂的喜怒哀樂可以見得,仿佛一位熟悉的親人。

祂咳嗽一聲,高深莫測:“師伯有個不值錢的東西,也許和你有緣,你要嗎?”

薛錯出門前,娘娘特地和他說了一句,心所誠摯,必有所得。

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薛錯原本還想推辭一番,這下頓時悟了,連連點頭:“我要!多給點,謝謝師伯!”

而另一邊。

鷹霄有些發愁的看著坐在桌前的敖沐,他搭著敖沐的肩膀:“兄弟,我見過你大師兄畫符,好像和你不一樣。”

敖沐臉上沾了朱砂,他隨手擦去,殷紅了眼尾。他咬著筆尖,冥思苦想,畫蛇添足:“我再試試。”

鷹霄頓了頓:“我雖然不懂符籙,但是我記得,請神是高級符修才會嘗試的手段,你如今剛剛入門,還是不要……”

敖沐眼中閃過一抹痛色,道:“玄爺生死不知,師兄下落不明,村民惶惶不安,此生死存亡之際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鷹霄:“那你有沒有考慮過,請你家娘娘……而不是,這個……”

他麵露難色的看著符籙上那一堆彎彎曲曲,像好多爬蟲一樣的線條:“這是個啥。”

敖沐:“我請過娘娘,再多請幾個試試。”

鷹霄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驚恐:“多請幾個?誰教你的?你請的這是誰,我不懂你不要嚇我,真的沒事?要不我陪你去找我主人,你彆試了吧。”

敖沐堅定的站起來,拍拍鷹霄的肩膀:“師兄不在,本應是我照顧你,還害你為我操心,你彆怕,我知道分寸,我請的這些神恐怕不會回應我,我隻是用來嚇唬那些水族的。”

鷹霄:“好兄弟,你好歹告訴我你請的是誰。”

敖沐舉起那坨蚯蚓線:“四海龍王!”

鷹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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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風月(6)◎

鷹霄說:“可是龍王和龍母已經死了一萬多年。”°思°兔°網°

敖沐:“你才知道嗎?”

鷹霄:“……”

敖沐用鎮石壓好符籙,等待朱砂晾乾:“請不來才正常,若是真的招來了什麼東西,你我便用師兄的溜得快就是了。”

鷹霄無奈,接過敖沐遞來的一遝符紙,左右翻看,嘶了一聲:“這麼多……你師兄對你可真是……”

敖沐拍拍自己的%e8%83%b8脯,不開口時,當真是邪魅狂狷,放蕩不羈,他道:“師兄把他十六歲畫的符紙都給了我,你隻管用,不夠再說,我們不和他們硬碰硬,用符紙把第一洞的水烤乾,然後炸碎宮殿!把他們引出來!”

鷹霄本來都跟著走出廟門,聽到這話默默回到廟中,對著那高大肅穆,看不清麵容的神女像上了一柱香。

猶豫了片刻之後,他悄悄點燃了一根特殊的線香,插進神像旁的小香爐。

原本平平無奇的泥塑蓮花一朵朵盛開,露出藏在中間的一個小泥人,鷹霄念念有詞。

“度厄童子。”

“你再不回來,小金龍可要把千雲澤炸成千雲窟了。”

他神神秘秘的說完,回頭看了看,敖沐果然沒發現,鷹霄鬆了口氣,仰頭望天,滿是沉默的汗水。

主人啊主人。

薛師兄啊薛師兄,何苦為難一隻高傲又正直的鷹。

他歎了口氣,出門去找小金龍。

這一邊,青煙嫋嫋上升,沒入冥冥。

原本呆呆的泥人娃娃忽然動了起來,泥人紮著兩個花苞頭,胖胖圓圓,祂跳到桌上,圍著敖沐留下都符籙轉了一圈,抓抓腦袋。

[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

[這笨貨]

泥人一看,樂的不行,左右望了望,推來朱砂硯台,用小泥手蘸著朱砂,在符紙上塗塗改改,抹抹畫畫。

薛錯不認為這符紙能請來龍王,但是還是想幫師弟改一改。

正巧他得見神靈複蘇,參悟出些許天地出生,萬物有靈的大道。融會貫通,再融入符籙之中,拿去唬人應該是夠了。

半晌,泥人拍拍手,爬回供桌,撥開泥塑蓮花,藏進了蓮花深處,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另一邊。

青州古城外,有饃族人聽到了莫名的水聲,起先很小,隨後卻越來越大。不少饃族人掀開帳篷跑出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天邊的雲如同火燒一般,燎遍荒蕪的戈漠,一直燒到群山的儘頭。

大地染上血色。

九座高大的人骨墓如同遠古神靈的墓塚,而現在,墓塚蘇醒了。

牛羊在圈中哀哀發顫,奴隸們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有年邁的奴隸從狹窄的縫隙中探出頭顱,呆呆望著遠處火紅的群山,嘶聲道:“神女,是神女啊。”

刷——

寒風掠頸。

蒼老的頭顱咕嚕嚕滾落,血色鋪滿大地,殷紅的血液滲入乾涸的沙土。

饃族人的巫師在族人的攙扶下,登上高台,他披頭散發,渾身酒氣,哆嗦著打開人皮書。

萬年的安逸,讓饃族人幾乎忘卻,這九座大墓鎮壓著一位久遠的神靈。

巫師依稀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