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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虎爪扣住脈門,隻覺青年神力乾乾淨淨,當真是被榨得一滴不剩。

薛錯渾身酸痛,好像被木板壓了一夜,筋疲力竭,奄奄一息。

顧如誨臉色微變:“師兄!”

任殊則很淡定,擼起薛錯的胳膊上下查看:“身體無恙,神力虧損。”

薛錯動了動嘴唇,聲如蚊呐。

殷飛雪沒聽清楚,示意二人噤聲。

然後附身湊在薛錯耳邊,聽了一會,聽清楚之後,殷飛雪將人一把扛起來,拿了個大海碗,給他灌水。

薛錯咕嘟嘟喝了個夠,緩過來,半死不活的吸吸鼻子,悶頭便睡:“好累。”

殷飛雪單手扛著他,拍拍他的腦袋,讓他休息。

三人如釋重負,走出廟外。

廟外,群山萬壑拔地而起,火紅色的朱楓吸引來許多鳥兒,鹿群走走停停,在大澤邊喝水,走獸的聲音在山林裡回蕩。

在群山之間,奔出一片豐饒開闊的灘塗地,千裡沃土,良田萬傾,仿佛世外桃源。

而大澤無聲無息,擴大了十倍百倍,仿佛藍天倒扣在了大地上,一眼看不到邊。

水中巨蛇盤旋,小舟一樣的怪魚成群越出,歡快的噴出粗壯的水柱。

任殊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他們三個見多識廣的修仙人士尚且如此,更彆說什麼也不知道的凡人。

顧如誨望向大澤:“移山填海,撼天動地之偉力,小師兄到底跟著一位什麼樣的舊神?”

任殊的沉默更久:“顧道友,更可怖的是祂已經隕落了,是在新天道的監視下做到的。”

殷飛雪呼了口氣,靈氣充盈,他開口:“這地方的氣脈已經全部變了,是一塊寶地,也是一個大麻煩。”

前路漫漫,福禍未知。

三人正沉默,大澤中忽然飛出一條小金龍,直衝雲霄,沒入雲霧,掀起的水汽留下一道絢麗的彩虹,彎彎的掛在天邊。

白衣的小僧人騎著雄鹿,遠遠望著,合十手掌:“阿彌陀佛。”

薛錯一共睡了三天,才緩過勁來,對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更不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麼。

顧如誨左右問不出來,隻好作罷。

任殊是個八麵玲瓏,起屋造廟的好手,他安置了百姓,在灘塗地上建起了一座小漁村,那些村人不敢定主意,遣人來問:“老爺,這是什麼地,什麼湖,什麼村?”

當時,顧如誨去寒潭洗劍,奚陶在水中降妖,孔雲回了一趟妖族。

殷飛雪因為有建城經驗,被薛錯拖住商量,沒想到兩個人意見不合,各執一詞,因為香火信仰的事大吵一架。

殷飛雪:“薛錯,你不要越走越偏,越走越深,你感覺不到,可是我有種預感,這天上懸著一把刀,現今複蘇的大道都是假的,不過的是一場劫,他們都在等著那一刀,到時候祂在刀下寂滅了,你該如何自處?祂的信眾如何自處?”

薛錯則說:“大王,這世間萬物的存在都有其道理。”

殷飛雪涉及自身的道,也態度冷硬起來:“什麼道理?是弱者被強者欺壓的道理,是神仙欺壓凡人的道理,是大妖怪吃小妖怪的道理?你真的覺得舊日的神能贏過新神?你真認為,祂們的覆滅是無辜?千雲城邪神所作所為,你難道看不明白?”

薛錯道:“那是因為如今早就隻有一條大道,修士的大道,除了修士,誰都不可以成仙。”

“妖族這一萬年來,飛升過一個仙嗎?”

“香火神道為什麼不能修?道難道還分高低貴賤?如今大勢所趨,天地自救,就是要複蘇多條大道,才有和未來一搏之力!”

殷飛雪氣到拍桌,指著門口顫顫巍巍的老人:“你聽聽他叫你什麼,老爺,你們要的不也是一樣,要一群磕頭的可憐蟲?”

薛錯也氣到不行:“磕個頭就能保平安的事,你怎麼不問他願不願意!”

殷飛雪瞪大眼睛:“你!”

薛錯不理他,把被白老虎吼得跌倒的老人扶起來,讓老人先回去,然後才轉身:“你這個混賬!”

顧如誨和奚陶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二人打架拆了半個山頭,掉下去的石頭砸到了降妖除魔的奚陶,把老實和尚壓進湖裡喝了不少水。

如今奚陶正和顧如誨告狀,到了地方卻發現。

一人一虎臉色陰沉,各自看向一邊,誰也不說話。

奚陶和顧如誨不明所以。

從現場的痕跡判斷,兩人應該是在友好論道的過程中,發生了小小的爭執,打沒了半個山頭,砸死了數隻怪魚,摧毀了半座山的朱楓。

而且一點也不出人意料的,開始了冷戰。

薛錯遊走在群山,灘塗。

那裡新建的漁村取名叫“神女村”,廟宇叫“神女廟”,廟外的山叫做神女八十九峰。

安頓下來的百姓燃起了點點香火,並喜極而泣的聆聽著任殊宣布的田法,稅法。

薛錯並不是個小氣的人,殷飛雪就更不是了,他生性爽朗不羈,原本並不在意這些,可是薛錯的堅持和殷飛雪自身向往的無拘束之道相違背。

他走的修行之路,無拘無束,天地人自由自在。

薛錯卻和他相反,他想複蘇萬神,以搏虛幻之敵人,虛幻之未來,虛幻之大道

他們這時候才發現,和對方互不理解。

這是一種遺憾,一場極大的遺憾。

從那天開始,一人一虎再沒有說過話,反而是見麵就打。

打到後麵,薛錯見了殷飛雪,總是遠遠地扭頭就走。

殷飛雪看著薛錯的背影,伸出手欲言又止,最後擰著眉毛,站在原地不動。

這種樣子持續了大概七天。

薛錯正在大澤中引渡生靈,忽然被和尚和任殊一把架住,他驚詫道:“奚陶,任殊,你們這是做什麼?”

奚陶幽幽:“小僧實在是受不了了。”

任殊木然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小錯,你和殷飛雪……鬨得家宅不安……”

奚陶:“顧如誨說,你們兩個已經影響到他寒劍山的風水了。”

薛錯瞪大眼睛,梗著脖子自證清白:“這實在是無中生有胡說八道!”

奚陶和任殊不答話,把薛錯一路架到了寒山,這裡有一汪清泉,是顧如誨不遠萬裡移植過來的靈泉。

這時候,寒泉冒著白煙。

顧如誨光著上半身,精悍的上身泡在池水裡,對麵是一隻銀色花紋的大老虎,也同樣赤摞著上身,%e8%83%b8肌寬闊,毛色雪淨,二人舉杯共飲。

玄肇和鷹霄在喝酒,小金龍在樹上抓鳥。

暴躁蓋過美麗的孔雀也坐在泉水邊的大石頭上,慢悠悠的扇著扇子,雪足浸在寒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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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風月(2)◎

薛錯被大字型高高舉起,他頓感不妙。

“乾什麼?”

“師弟,師弟快救我!”

嘭——

巨大的入水聲,薛錯被兩人扔進了深潭裡,砸起好大的水花,孔雲張開羽毛扇,擋去水花。

殷飛悄悄睨了一眼,卻見薛錯沉下去就沒有浮上來。

奚陶看看任殊,任殊說:“小錯不會鳧水?”

這不是瞎說麽,大澤娘娘的弟子,就算是真不會水掉在湖裡,哪個湖敢淹死他?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顧如誨和殷飛雪都是老江湖,巍然不動,隻有老實和尚湊過去,果不其然被憑空出現了的剪刀腳一把扽進湖裡,紮下去四五米深。

薛錯浮出水麵,抖去一頭一臉的潭水,放肆大笑,接著偷襲任殊,把他也拽下來。

三隻落湯雞在水裡冒頭,齊齊看著孔雲,把孔雲看得翎毛都豎了起來,他退後一步:“想都彆想。”

薛錯利索得脫得隻剩褲衩,躺在水麵上翻騰,勾手,試圖證明:“小雲,這潭水可涼快了。”

顧如誨聞言說:“孔雀不喜水,你莫為難他。”

薛錯狐疑:“真的?”

他鳧水過去,長長的頭發飄在水裡,烏黑明亮的眼睛被水沁濕,寬闊的肩膀,修長的手臂一覽無餘,像隻食氣的水妖。

孔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片刻之後又緩緩地轉回目光,大大方方的看。

殷飛雪忽然揚起水花,吸引了薛錯的注意力,孔雲皺眉,兩人看過去,殷飛雪說道“他不會下水的。”

薛錯噫了聲:“你知道”

殷飛雪朝薛錯勾勾手,等他湊過來,用指尖彈了下薛錯的額頭:“妖怪的事你少問。”

孔雲鬢邊的翎毛全都豎了起來。

忽然,他一揮衣袖,化作一隻羽毛華麗耀眼的孔雀,一頭紮進潭水,諾大的真身把泡水的幾個人都壓在了岸邊,潭水全都被擠出岸邊。

顧如誨被壓的猛地咳出一口酒,他淡然的擦了擦,看向殷飛雪,目光中蘊含著淡淡的冷意,意有所指:“你就要非要招惹他。”

殷飛雪默不作聲,虎爪頂著孔雀,留出一小片空間,薛錯被擠在殷飛雪%e8%83%b8`前,艱難的伸出頭呼氣,驚恐道:“小雲。”

孔雲輕啼一聲,拍打翅膀,發出粗聲大笑,顯然是十分得意。

“等等,奚陶呢?”

任殊一臉不忍:“壓在底下了,孔雲道友,再不起來,就要給小和尚收屍了。”

孔雲嗖地化成了人身。

不多時,一顆蹭光瓦亮的光頭緩緩地從水裡浮上來,當然,是臉朝下的。

薛錯和殷飛雪說了話,便破了冰,一人一虎勾肩搭背,把酒言歡,好不痛快。

顧如誨靜心修煉,參悟劍道,劍法。

他內心澄明,在劍道上一路高歌猛進,從未有過迷惘,可是今時今日,得見人間種種,再反過來看自己修煉的劍法,每一劍,都是在自斬因果,每一劍,都是對練劍者的叩問。

明劍心,悟劍意,得劍道。

他跟隨師傅修煉世間最強的天劍十二式,他不應有困惑。顧如誨極為堅定的將那些雜亂的念頭一一剔除,隻留下最強烈的願望。

天地為我,一碎萬般。

條條都是大道,種種皆是逍遙。

隻要萬般都能舍去,舍得。

忽然,他屁股一涼,猛地睜開雙眼,抓住了自己的褲頭,視線和一雙烏黑的眼睛對上,他下意識一鬆:“小師兄。”

褲頭被刷地扒了下來。

任殊想笑不敢笑,奚陶已經佛係的合十手掌,手裡抓著薛錯的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