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隻是因為寒潭水流太大,把薛錯的褲頭衝跑了,然後薛錯扒了笑得最大聲的奚陶。
奚陶見此,扭頭扒了任殊,任殊不敢衝殷飛雪和顧如誨下手,和薛錯在水裡搶奪褲頭,不管是誰,先搶一條穿上。
兩人打著打著,其他兩人的褲頭就被一起扒了。
任殊默默往後退。
奚陶好心的把手裡的褲頭塞給薛錯。
薛錯拎著褲頭左右為難。
兩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一隻虎爪,一隻有劍繭的手同時搭上他的肩膀。
薛錯嗖地一聲縮進水裡,殷飛雪化作猛虎鳧水追去,思無邪也緊追不舍,沒多久將案犯擒獲,扛上岸。
一時之間岸上笑聲不斷,水裡嗷嗚連連。
幾人玩玩鬨鬨,不覺歲月。
兩日後。
奚陶向薛錯辭行,他背負著大誓願,要走遍神州大陸,不能久留一處。
臨行前,薛錯和他走在大澤邊。
岸邊的農莊傳來笑語,升起嫋嫋炊煙。荷鋤而歸的農婦帶著小孩,碰到他,非要他去家裡吃飯。
奚陶笑著推卻,他摸摸小孩的頭,記得這是個父母雙亡,被收養的小孩,他說:“小僧走了。”
小孩問:“你還回來嗎?”
奚陶說:“走完神州就回來。”
小孩:“那不是要很久。”
奚陶:“是呀。”
小孩:“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要來我家。”
奚陶點頭:“好。”
兩人分彆。
薛錯和奚陶走在大澤邊,水麵飄來一葉輕舟,他問:“我一直沒有問,奚陶哥哥,你為什麼會修佛呢?”
奚陶說:“修佛,原本是對人失望了,不過後來小僧明白,佛就是人,人就是佛。”
薛錯心中微微一動,送了奚陶一遝赤符紙,小舟涉水而行,微風吹起僧人雪白的衣袍,他在小舟上合十手掌,微微彎腰:“我也該去尋我自己的道了。”
薛錯靜靜地看著他遠去,直到小舟再也看不見,他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第二個離開的是孔雲。
他受族中召喚,總是行色匆匆,愈發孤冷寂寥,隻有麵對薛錯時,才會快活些:“彆送了,麻煩,我走了。”
薛錯說:“你這一去,什麼時候再見?”
孔雲沉默,他畢竟是妖族小聖,身上擔子極重。妖族放任他尋人,是為了讓他的道心圓滿,如今找到薛錯,他再無顧慮,也要遵守承諾,回到妖族專心突破,振興妖庭。
孔雲很想一走了之,可是看著薛錯離開的背影,又留住了他,伸出手:“不論何時,你我都是兄弟。”
薛錯粲然一笑,如同春華初綻,握住孔雲的手,眉目飛揚:“兄弟。”
孔雲化作流光遠去,薛錯則坐在山巔,靜靜地望著千雲大澤。
大家都有事要做,那他的這片地上神國,又何時能夠建起來呢?
薛錯送走了朋友,便開始著手,他把神女村改成了千雲村,大澤命名為千雲澤,而那八十九座山峰,還喚作神女八十九峰。
名字落成那一天,落下了玄妙的一道氣,無形無質,卻好像又得到了什麼極好的東西。
“功德?”
“我記得斷頭山的時候,殺死姚金玲,你也分給我三千功德。”
殷飛雪對這感覺十分清楚。
薛錯沒有反駁:“對,這是人人想要的好東西。”
殷飛雪看不出多麼重視:“天地能賜我,天地也能剝奪。”
薛錯覺得這說法有趣,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可他卻覺得很喜歡。
兩人都默默不語。
大澤之水緩緩流淌,彙入南海。
薛錯遞給他一枚儲物戒,裡麵裝著許多修行的靈石,還有破邪的符籙,他問:“大王什麼時候走?”
殷飛雪沒有解釋,而是問:“如今,你我是朋友嗎?”
薛錯知道殷飛雪是拿之前他多次不告而彆開玩笑,無奈回答:“不是朋友,是兄弟。”
“兄弟,”殷飛雪重複了一遍,他摸了摸老虎耳朵,忽然說:“你沒有在白天見過我人身的樣子。”
薛錯愣了下,殷飛雪應該是不喜歡人身。
老虎就覺得自己的本體威風凜凜,人族毛少牙齒也不尖,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孔雀就很好看,他沒有毛,沒有爪子,也沒有雪白厚實的毛發,可是薛錯天天都見到他人身的樣子,從來都不說難看,那應該,就是好看的。
“大王虎身也極威風。”
“威儀赫赫,殺伐果斷。”
“不比妖族小聖差。”
“是麼?”
朱楓似火,碧波渺渺。
殷飛雪化作人身,銀色的發垂落兩肩,仿佛絲綢一般,貴氣天成,俊美至極。
他和薛錯湊的有些近,那景色,仿佛白玉生芳芷,金蘭落玉盤。五官氣質皆不相同的兩個人,卻又生的極好,氣韻無比相諧,如同一副展開的畫。
“記住了,”他展顏一笑,額間銀色妖紋微微閃光,薛錯抱拳:“定不敢忘。”
殷飛雪:“送我一程吧。”
薛錯點頭應允,兩人一路飛出千雲澤,來到一處風雨亭才分彆。
薛錯轉身化作一縷流光遠去,因為他知道殷飛雪還在背後沒有走遠,倒沒有多少傷感,他目送奚陶,孔雲離去,但到了殷飛雪這裡,卻是殷飛雪看著他的背影,薛錯覺得有些有趣。
殷飛雪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那一縷流光消失。
他轉身望著南海,心裡升起無邊的惆悵,他不知道那不願,不舍是因為不想和朋友分開,還是他舍不得薛錯。
薛錯心中,可有幾分不忍心?
許是沒有的。
殷飛雪輕輕哂笑一聲,孤身飛回了好久不回的天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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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風月(3)◎
三月後。
豔陽當空照。
這日,敖沐照常在水中驅趕大魚,攪水翻浪,玩的不亦樂乎。
忽然。
斜刺裡竄出來一隻大龍蝦,一隻海藍色的蚌殼精,一隻綠油油的大鱷魚。
“我當是什麼,原來是個沒了真身的泥菩薩!死龍一條!”
“哈哈,大哥大嫂,這裡土地豐茂,水澤廣闊,正是我等安營紮寨的好去處!”
小金龍嚇了一跳,隨即掀起大水:“你們是什麼妖!速速離開!”
沒想到三隻水怪功力深厚,根本不怕,他們三個打一個,把小金龍打得滿頭是包,蚌精瞅準空子,狠狠地夾住龍尾巴。
敖沐甩著尾巴飛上天,在水澤上空盤旋:“師兄!師兄!大師兄!”
龍%e5%90%9f聲在山穀間回蕩。
不多時,天上飄來一朵雲。%25思%25兔%25網%25文%25檔%25共%25享%25與%25在%25線%25閱%25讀%25
小金龍連忙飛過去,雲上站著一個老人家和背竹筐的小孩,再旁邊的藍衫青年正是薛錯。
敖沐急得亂飛,聲音又是懊惱又是可恨,大聲道:“師兄師兄,水裡來了三個妖怪,還帶著一群大魚,霸占了東邊水澤,我打不過他們。”
薛錯往下瞥了一眼,輕輕嘶了聲,但他沒有發作,而是把采藥的祖孫送下山。
“師兄!”
“噓,平日裡我怎麼教你的?”
小金龍一噎,不情不願地飛成波浪:“三思後行,謀定後動。”
他眼巴巴的跟著薛錯,看著薛錯送祖孫下了雲彩,老人回頭說:“近幾日三成人耕田,三成人織布,三成人打漁,一成老弱病殘隨我行醫布藥,溫飽已然是無憂。”
“村長已經挑出了一百個機靈能乾的青年,隨您入廟修行。”
薛錯拱手:“這倒不打緊,等收了黍米也不遲,況且我的修行也和旁的不同……唔,總之,老人家先回去吧。”
老人精神抖擻,極為恭敬地緩步退下:“是。”
等兩人走了,薛錯才慢悠悠地掀起袍子,坐在青石上:“說吧。”
小金龍盤旋兩圈,依然餘怒難消:“大師兄,水裡來了三個妖怪,功力深厚,妖多勢眾,我鬥他不過,反被他趕出來,他還帶著老婆兒子,說要在東澤安營紮寨!生一堆蚌殼鱷魚大龍蝦!”
薛錯:“什麼魚啊蝦的,我都聽餓了。”
小金龍瞪大眼睛:“大師兄!”
薛錯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把瓜子:“沐,你是龍在水下都奈何他不得,師兄我有什麼辦法?”
小金龍不依不饒,拱著薛錯的腰,竄上竄下:“大師兄一定有辦法!”
薛錯搖頭:“不急不急!”
小金龍變小了掛在薛錯衣襟上:“不,先降妖!”
薛錯忽然拎起小金龍,打了個死結,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扔了出去。
小金龍嗖地飛出老遠,等他掙脫疙瘩,發現大師兄早就不在原地了,他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半天,飛上寒山去找顧如誨。
沒想到顧如誨也不在他的道場,隻有鷹霄在那裡練劍,一見敖沐就停了動作,敖沐很不客氣:“你主人呢?”
鷹霄跟著顧如誨,也端正了身姿言行,不像磨牙吮血的妖怪,更像一個人,他拱拱手:“主人出去了,你這是怎麼了?”
小金龍竹筒倒豆子似的,將前因後果一口氣全說了,鷹霄帥氣的挽了個劍花:“這好辦,我和你走一趟。”
小金龍繞著他飛了一圈,嗤了嗤鼻頭,打了個噴嚏:“你?你出師了嗎?”
鷹霄說:“你我兄弟,隻管出手,管他打不打得贏。”
小金龍拍爪子,豎起尾巴:“好!鷹師傅義薄雲天,不過咱們得再找幾個人。”
鷹霄說:“任殊肯定不在,他和主人一起走的。”
“這……”
小金龍有些猶豫了,不過時間很短,他一鼓作氣和鷹霄飛向神女廟。泥人玄肇正用樹葉蓋著眼睛睡覺,被小金龍一尾巴搖醒。
“玄爺玄爺!出大事了!”
“快醒來!”
玄肇罵罵咧咧坐起身,聽完前因後果,冷冷一笑:“哪有這麼巧的事,偏偏他們三個都不在家?我看這事有蹊蹺,你啊彆瞎操心了,指不定就是那個滿肚子壞水的小子耍你玩呢,洗洗睡吧。”
小金龍斬釘截鐵:“不可能!師兄是有事出去了!”
玄肇二郎腿翹的高高的:“你也彆不信,這沒邊兒的大澤,數不完的神女八十九峰,你師兄加上任殊,顧如誨才幾個人,能守得住?八成是出去請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