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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不喜歡,可你既然要做,那我就幫你,天下不該隻有一條大道。”

薛錯驚訝地看著他。

殷飛雪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薛錯的臉頰:“舊神複蘇不全是壞事,香火神道不還有個你?”

顧如誨不知何時,抱著劍走上前,劍修都是木頭人,他也不意外,隻是在幾人中,他性格最沉穩,看上去也最可靠。

他對薛錯說:“小師兄,這次我不會走,你在千雲水澤建神國,我也想在這裡開辟我的道場。”

奚陶眉眼妖肆,眼波卻十分柔和:“小僧曾發下宏願,願護佑三萬三千三百個生靈,換祝小遊和問道宮死去的同道轉世投胎。”

他提起手中的降魔棍,望向水妖橫行的地方,殺意湧動:“所以我需去往四海,不得停留,不過在此之前,我會殺到此處無大妖。”

孔雲翎毛豎起來:“奚陶,你什麼意思?”

奚陶看了他一眼,微有不耐,但還是給了幾分薄麵:“阿彌陀佛,那就殺到水中無害人之妖。”

任殊啟動天譴大陣,一身神力十去八九,借著奪舍而來的軀殼苟延殘喘。

但是任家肉身修道,最會做的,就是建廟救人。

他幾乎沒有猶豫,或者說,有一絲不安和憂慮,卻被狠狠地壓了下去。

“我來建廟,可是,建一座什麼樣的廟呢?”

薛錯沒有立刻回答,他心中動容,先看殷飛雪,殷飛雪衝他搖頭,示意不用多說。

薛錯深呼吸了一口氣,望著劍修:“小顧哥哥。”

他許久之前,負氣再沒這麼叫過顧如誨,顧如誨聽著也很新鮮,他抬手搭著薛錯的肩膀:“你我兄弟,亦是親朋,莫憂慮,放手去做。”

薛錯靦腆一笑,撓撓頭:“嗨,真是個好日子,要是能喝酒到天明該多好。”

孔雲:“那你就喝。”

他挑起眉毛,雖然剛才一杯就嗆到,卻還是很硬氣,語氣冷冷,卻有些不自覺的縱容:“你想喝多少,我難道不陪你不成?”

薛錯:“彆想騙我酒喝。”

孔雲炸毛:“你!”

薛錯打擊完孔小雲,提提氣,對眾人說:“既然如此,那就是今夜,不過在此之前,需得做一些準備!”

眾人聽完,各自默默。

……

日落將歇,黃昏幽暗。

夜色一點點爬上山坡,靜謐的幽暗鋪滿大地。

夜風幽冷。

在樹葉間低%e5%90%9f,在水澤邊幽咽。

山上亮著一叢叢篝火,飄來黍米煮熟的香氣,那是白天符龍推上岸的樹木,僧人送來的糧米。

他說:“吃飽了,就做一桌送行飯。”

小孩說:“我爹死了。”

僧人說:“那你娘呢?”

小孩盯著他看,眼淚悄無聲息,又很懵懂:“我娘也死了的。”

僧人垂眸,旁邊的人家聽到了,招呼那個小孩子過來:“以後跟我們過。”

小孩說:“那你給我爹娘做送行飯嗎?”

那人家點頭說做,小孩便乖乖地被他們牽走了。

到了夜晚的時候,飯菜端出來,擺上了窄窄的桌,放上了樹葉的碗,細枝的筷,一雙雙一副副,屬於現世的人,也屬於陰世的魂。

活人按著囑咐,在心裡虔誠的誦念著一個道號。

“自然妙有慈嚴應道大澤神女娘娘。”

千萬道聲音,千萬個祈願,化成了無數肉眼的看不見的金色小點,飛入了冥冥。

在黑天白地的神國裡。

紙錢紛紛揚揚,如同一場下不儘的大雪。

紅毛鬼綠毛鬼趴在金蓮池邊,大呼小叫,哇哇痛哭:“金池!金池漲起來了!好多願力,嗚嗚嗚,好多的願力,娘娘哎——嗚嗚嗚嗚嗚嗚嗚。”

神國內的殘破汙穢向下流入無間,恢複了秩序,新生的土地高樓拔地而起,劇烈的震動驚醒了神國的陰魂。

鬼捕頭陳宗平,挎著斬魂刀,拿著哭喪棒,狼行虎步,威風八麵,端的鐵麵無私。

在他身後,一水的黑衣陰差,拿刀帶棒,麵色嚴肅,都是十幾年前流進來的新鮮修士,如今都是鬼城裡找頭一把手,維護治安的黑青天。

陳宗平站在一條乾涸的湖畔,靜靜地等待,不知何時,忽然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空曠乾涸的河床正在湧來黑水。

“陳捕頭,咱們在等誰?”

陳宗平:“禁言,聽。”

無數切切的低語。

哭聲,感激,難過,哀傷。

一句句話,一個個願望,仿佛在耳邊,又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另一邊。

薛錯撒了一把符籙,雙目如電:“差不多了,敖沐!”

黑夜中,忽然響起一聲沉悶的龍%e5%90%9f。

那聲音如同炸雷,驚起人一身冷汗,無數人抬頭望去,看到那漆黑的大澤中,忽然飛出一條金色神龍。

“龍!”

“金龍!”

金龍筆直遊曳而上,薛錯踩著敖沐的龍首,穿著雪白的神衣,腰間銀光閃爍,在金龍映襯下,飄飄似仙,渺渺如神。

無數的祈願湧入耳朵,被神跡震懾。

薛錯這一次沒有用雀翎,而是用了那一隻禿毛筆,他意聚神凝,厲喝。

“紙來!”

天上亮起一道出塵的劍光,它裁下一片雲,化作卷軸似的紙,送到薛錯身前。

朱砂符筆,筆走龍蛇。

大澤忽然盤起巨大的漩渦,天空中一陣陣悶雷作響,似乎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即將出現,隆隆的水聲中,符籙裹挾著神力畫成。

“大王!”

薛錯飛出符籙,天上不知何時出現一隻白色神虎。

他通體銀紋,目綻神光,一身毛發純潔如雪,金色雙眸如同烈烈融金,他氣定神閒,嘶吼一聲,飛上符籙。

朵朵金瓣梅花在天空中拓印而下。

每一次落爪,都會掀起巨大的水浪聲,一次一次,直到一個金色的小點,突破黑沉沉的水,飛入高空。

被這景象震懾的人們,忽然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了自己逝去的親人,坐在桌旁,對他們輕輕擺手,乘風而上。

“彆走!”

這哭聲響亮,痛徹心扉,可是那人那影子怎能留住?

於是不停地祈禱,不停地誦念那個道號,希望那聲音化成風,送他們到無災無難的地方去。

願你喜樂,願你安康。

願你不被寒風刺骨,願你不受饑餓之苦。

願你有衣穿,願你屋住。

願你千千萬萬彆來人世上。

這龐大的願力彙聚成了肉眼可見的星河,眾人恍惚之中抬起來,看見無數個上升的金色小點,在那瑰麗的星雲中,一條金龍微微仰首,去接那落下的白衣少年。

他衣舞飄飛,仿佛一朵將開未開的蓮花,盛開在金色光點中。

水麵的漩渦逐漸消失,冥冥中似乎有一道聲響。

一座古樸的石橋似虛幻,似真實,它橫亙天地,接通幽冥,引領著金點進入了神國。

那是往生之橋。

薛錯立在龍首,落在廟前。

任殊和玄肇在那裡等他,薛錯一言不發,沒有在意這有些寒酸的小廟,在那闔目的神女像前,放上了香爐,點燃了香燭,如同萬年以前。

【作者有話說】

往生橋終於落幕了。

`思`兔`在`線`閱`讀`

(加班狗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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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風月(1)◎

“漲水了。”

白毛老虎慢悠悠的跳下空中,在白衣青年周圍盤旋。

薛錯抬起頭,天上的月亮完全被遮住了,大地深藍,千雲山的星火和高懸的銀河,因為無邊無際的水連接在了一起。

顧如誨和任殊也飛了下來,薛錯手托蓮花道韻,微微蹙眉,嘶了聲:“天上好像有東西?”

忽起一陣風,把幾人吹進了小廟,拍上了廟門。

薛錯:“哎呦。”

他揉揉屁股站起來,殷飛雪點起一盞燈,娘娘的神龕籠罩著香雲,散發著柔和溫暖的神光。

顧如誨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神龕,表情並不算恭敬,在考量什麼,任殊的感覺則更靈敏,一進入神廟,他的呼吸就不自覺放輕,額頭冒出一層一層的冷汗。

殷飛雪正想打開門,卻被薛錯捉住手臂,回過頭,薛錯烏眸黝黑,那眼神讓殷飛雪一下子手腳冰涼。

顧如誨也察覺到了,他沒有去看,手臂上細小的絨毛紛紛立了起來:“你……不是薛錯。”

祂不答,指了指神龕前的三個蒲團。

殷飛雪和顧如誨對視一眼,低頭坐下,背對著祂,任殊也不敢輕舉妄動。

背後清緩的腳步聲持續了一會,似乎在畫符,過了一會兒,祂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風聲呼呼作響。

顧如誨說:“祂是這位?”

殷飛雪抱著胳膊,看向唯一修香火神道的任殊,任殊臉上的符籙隱隱發光,他受影響極大,汗出如漿,嘴唇死白,沒有力氣一般輕微點頭。

三人陷入一陣死寂。

顧如誨想開口說什麼,被殷飛雪手勢製止:“祂是薛錯的選擇,你要相信薛錯。”

任殊心思細膩縝密,猜測道:“祂的複生,恐怕已經驚動了什麼,萬不得已,才會借小錯的身體平息,顧道友不要擔心。”

“至於我們,恐怕是打開那座橋的時候,被盯上了。”

“那位在提醒我們,不要出去。”

顧如誨:“奚陶和千雲百姓還在廟外。”

任殊淡淡的笑了笑:“香火神道也要修行的,我們收集的是香火,這世上有什麼能比親眼目睹神跡得到的信仰更純粹呢?”

“這裡,已經是祂的道場了。”

顧如誨不知可否,始終抱著竹劍,沒有鬆手。

殷飛雪顯得比較冷靜,但豎起來的耳朵也在向外傾聽,沒有絲毫放鬆。

那一晚,千雲山的人都聽到了可怖的水聲,似乎從陰河傳來,震耳欲聾。

雷鳴,狂風,大水,響了整整一夜。

天光漸亮,金烏破曉。

一直緊閉的廟門忽然打開了,殷飛雪最先反應過來,刷地轉身。

門戶大開。

一道修長的身影打開房門,撐住門扉,光芒從他身後湧入小廟。

“薛錯!”

殷飛雪下意識張開手臂,接住了癱倒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