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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葫蘆。

他在天一門十二年,弟子也從來不需要他說什麼,他站在明台上,握著劍,便足夠了。

劍修大師兄。

能麵不改色的劈開一座山,揮出一柄劍,卻無法在此時說出任何勸慰的話。

顧如誨沉默不語,他拍拍薛錯的肩膀,上下的看他,想確認他是完好的,他說:“小師兄,流雲峰永遠是你的家。”

頓了頓,“我住在斫竹峰,小師兄也可以到我那裡。”

見薛錯沉默,顧如誨終於後知後覺起來,可憐不通情[yù]的劍修,拿捏著語氣,像平常似的問:“還是你已經成家立業了?”

玄肇實在看不下去,跳起來道:“人族劍客,你有這等本事將他綁回去便是,他孤家寡人一個,身邊的龍龍龜龜,包括畫符那隻筆,都是公的!”

鏘——

那柄竹劍錚然出鞘,玄肇抖掉了許多陶片,抱著龜殼,躲到薛錯身後。

薛錯嘴角抽了抽:“玄爺,我師弟是個直性子,你彆胡亂逗他。”

玄肇抱著頭,獨自嘀嘀咕咕,想來一定是讚美師弟哥哥他通情達理,薛錯高興地想,便將玄肇丟到腦後。

顧如誨看著薛錯明顯不是修士的氣脈,又望望一副邪氣的泥塑三寸丁,慢慢收回劍。

“師娘,也在找你。”

“師弟哥哥,”薛錯打斷他。

顧如誨本該勸他,告訴他龍威劍主這些年也在人間尋覓,流雲峰,不老林,他的東西一直留著。

可是那是人間十二年,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的十二年。

師父師娘未必能體會凡塵之悲苦,顧如誨卻知道,所以他將未儘之語咽了下去。

師弟若有怨憤,那也是極正常的。

老鷹飛出廊外左右看一眼,飛回來:“主人,這些都是正廟廟神。”

顧如誨沒殺他們,但重傷是難免的,他蹲在欄杆上,若有所思,這個藍衫人族不簡單啊。

“公子做了什麼?”

薛錯不由得想,若是他今天沒有和玄肇互換身份,那見到顧如誨的時候大概就是……

至於薛錯做了什麼,他清清白白,遂理直氣壯:“我炸了他們的神廟,毀了他們的金池寶殿。”

老鷹差點從欄杆上掉下去,玄肇則從他背後探出腦袋,瞪了薛錯一眼。

這薛小子怎麼這麼不會說話,他正欲分辨粉飾幾句,那冷冰冰的劍修雖然眼眸震動,但隻是平和的嗯了一聲,還伸手拍拍薛錯的肩膀,似做安慰。

到底誰安慰誰啊?

兩人沒有敘話多長時間,薛錯擔心追兵將至,他捅的簍子又實在是太大,便提著三寸丁玄爺:“師弟哥哥,我要走了。”

顧如誨負手而立,微微點頭:“好。”

他道:“我與你同去。”

幾人化作流光遠遁,唯有留下的一地廟神,哀嚎遍野。

“大哥,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出手的那人明顯是個劍修,人族修士這是要謀反,要違逆天道,我等必須告上一狀!”

為首的金甲廟神長戟被斬,此時臉色陰沉,他道:“不能告。”

其餘廟神納罕道:“為何不能告?”

“是啊大哥!這些修士勾結香火神道,藐視天威,公然挑釁,我等理當上奏,協同東南兩陸四十八洲,將這些邪修捉拿歸案,以正視聽!”

金甲神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吐出一個蠢字,眾神麵色不一,金甲神人則拾起鎧甲,瞧了瞧,乾脆砸的更破。

“告?咱們的公文恐怕都遞不到南君手裡,就會被攔下來。”

“那個劍修年紀輕輕,卻有如此恐怖的修為,必然是大宗門的首席核心,這些核心弟子得門派厚愛,或早或晚都會成仙,屆時他到天上接任仙官,做了咱們的頂頭上司,你卻去告他?”

“啊?這,這,”有廟神臉色微變:“可他們是一夥的,將南君廟砸了個稀巴爛,我等如何交差。”

“他既然是仙門弟子,又為會與千雲城中的香火邪道在一起?”

金甲神人冷笑了聲,目光陰冷:“大劫重開,憑功德上榜登仙,你覺得若是人間太平,哪裡來的這許多功德,讓修士登仙呢?”

“大哥是說他們有可能沆瀣一氣……”

“噤聲,”金甲神人道:“我等散修,無門無派,沒有人為咱們出頭,何必要做這夾在中間的受氣包呢,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暗中,也去撈些好處,販賣些功德,上不了仙門,在人間做個土皇帝,豈不美?”

“大哥說的對!”

“好了,”金甲神人道:“咱們在此地修整,快活幾天再回去,就說咱們追到彈儘糧絕,絕路逢生,再多少領點補貼。”

“那上麵要問是哪裡的妖邪?”

金甲神人勾唇一笑,喚來幾個心腹:“咱們南海附近有不少複生的小香火神,去偷偷放個消息,收些孝敬,誰給的孝敬少,誰就是罪魁禍首,明白了?”

“大哥英明神武!”

……

人間。

芳洲,天都城。

城樓上,一披著黑色鬥篷的人手持白羽扇,扇形長方,一扇列九羽,華貴璀璨,寶光天成。

他站在城樓,樓下是圍攻而來的修士,為首的人仙衣飄飄,玉帶款款,朗聲道:“妖孽邪物,不知大道之言,不聽大道之音,吾乃三絕秋水是也,我等今日來度化你們,為何不打開城門,迎我仁義之師。”

天都衛們聚集城樓,小妖怪和凡人混居一處,妖怪們身高力壯,扛著一管黑洞洞的鐵疙瘩,剩下的凡人則身披蘆葦,提著籃子,裡麵都是包好的“武器”。

有個山羊胡的人族老道士指揮全局:“輕點,可彆磕著碰著。”

有牛魔天都衛在身邊保護他,眾妖怪將一根根鐵旮瘩運上城樓,輕輕放好。

天都衛對那黑鬥篷十分尊敬:“殿下隻需觀戰,若是我等撐不住,再勞殿下出手。”

“可。”

那聲音清越至極,又如同玉石相擊,當真是一把金聲玉振的好嗓子。

天都衛提提氣,拿出一個大圓桶,吼聲雄厚,傳出老遠,將秋水公子的聲音壓了下去:“兀那妖道,無故傷我天都衛,掠我城百姓,殺人放火,罪該萬死,若是敢踏進一步,就掀了你的死人腦殼!”

秋水公子臉色黢黑,身邊的修士連忙跳出來賣好站台:“師兄何必要生氣,看我今日降妖除魔,打個頭陣!”

他從仙人中跳出來,手中寶劍熠熠生輝,嗬斥:“小小妖物,安敢大放厥詞,當處拔舌之刑!”

喊話的牛魔統領眼神沉冷,不慌不忙:“放!”

旗兵揮旗,眾妖兵得令,在鐵旮瘩中灌入妖力。

嘭——

一聲巨響。

隻見一陣煙霧爆出,接著十多顆黑鐵疙瘩飛向那修士,那修士駭了一跳,劍舞如風,奈何那黑乎乎的東西速度極其之快,刹那間爆炸,迸出的鐵石碎粒,妖毒迷霧霎時間將修士打得倒地不起。

秋水臉色一變,捏著鼻子:“這是什麼東西?”

“快快屏息。”

“咳咳,好生厲害的妖毒,咳咳,屏息也沒有用……”

牛魔統領站在那黑鬥篷的人身邊,目光深沉,忽聽那鬥篷下的人輕輕笑道:“天都殷飛雪,竟能以小小凡物,對抗修士。”

牛魔統領對自家大王忠心耿耿,連忙道:“凡間妖物不似妖界,有歸宿,是大王為我等謀得片刻安身之所,但大王對妖界一直心有尊重,絕無詆毀叛逆之語。”

那聲音道:“這些東西,都是……”

牛魔麵糙心細,不卑不亢:“城中種種,皆為凡民小妖所想,大王坐鎮城中,傾其物力,力主人妖相攜,方才有天都城今日。”

“這鐵疙瘩。”

“大王說,一力破萬法,此物喚作[以德服人]。”

黑袍人:“……”

“那這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牛魔:“這個叫做德藝雙馨。”

“這個呢。”

“這個是善良之矛。”

黑袍人緘默良久,此時,一隻顫顫巍巍的小紙鶴飛到黑袍人身邊,輕輕說了一段什麼。

“找到了。”

“你竟然快我一步。”

牛魔正在納罕找到了什麼,卻見黑袍人揭下兜帽,青絲如同瀑布飄落,原本肅殺的城樓,因他之故,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妖怪看孔雀,儀容出眾,氣韻天成。

修士看孔雀。

則孔雀貌美。

霞明玉映,杳靄流玉。

可比天上明月,可比白玉仙草。

那張麵孔清秀之至,雌雄莫辨,他輕輕踱步,一揮白羽扇,在場的修士隻覺眼前一黑,便被扇得七零八落,飛向百裡之外,唯有秋水公子孤家寡人,尚可以抵擋。

他解了天都城之圍,便操縱[極意自在功]遠遁而去。孔雲捏著白紙鶴,眸中迸發出驚人的銳意,那隻紙鶴裡傳來一個陌生清澈的聲音:[師弟哥哥,那隻肥鳥如何了?]

顧如誨答:[不知]

孔雲將那隻紙鶴收入懷中,直奔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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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橋(18)◎

千雲城外,兩道流光飛馳而至,幾乎同時落在山巔。

薛錯差了兩瞬,他浮在樹梢,墨發紛飛,顧如誨麵對著他,負手而立,氣息綿長平穩。

“我輸了,你更快些。”

薛錯十分乾脆,顧如誨反倒沉默,不見欣喜,安慰他:“沒有,你做的很好。”

“如果你想練劍,我會教你。”

“禦劍的極致,可以瞬息千裡。”

這時候,老鷹提著附身土地的玄爺也到了。老鷹蹲在地上,長發散落:“我也想學劍。”

玄爺翹著二郎腿,從耳朵裡哐啷哐啷的掏陶片:“你才跟著他幾年?”

老鷹眸色一暗,仰望高天:“不管幾年,總有一天,我學會仙術,親手把仇人碎屍萬段。”

玄肇悠悠道:“所以他才不教你。”

老鷹一愣:“什麼?”

玄肇老神在在,並不答話,隻留下老鷹一隻鳥蹲在地上,冥思苦想。

薛錯立在樹梢,玄肇在樹底下喊他:“薛錯,我看四周安靜,那些廟神沒有追過來啊。”

薛錯也正在觀望,聞言跳下來,仔細一看,四處山脈薄霧繚繞,沒有仙雲,一派祥和之氣。

莫說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