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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裡蹲著一隻隻烏鴉,睜著綠油油的眼睛,看著一道金光,衝向天空,又俯衝入地,最後打著彎,嘭地摔到地上。

過了不知道多久,地上爬起來一個人。

薛錯麵無表情,神色平淡,仔細看灰頭土臉,十分的狼狽。

他身上掛著十幾個葫蘆,衣衫破破爛爛,身後一條垂頭喪氣,縮小的小金龍,訕訕的跟著他。

剛才他自己摔下來,摔醒了迷瘴。

“大師兄。”

身前的人雖然儀容有損,卻依舊清風霽月,古井無波。

他試圖鑽進薛錯衣服裡,被提著尾巴扔出來,薛錯忍了又忍:“衣服破了,鑽不進去。”

小金龍睜著大眼睛,受到了重大打擊。

薛錯不管他,他提著葫蘆,走到這處的神廟,那廟裡供奉的是一尊身披黑袍的神,看不清楚模樣,廟前有許多烏鴉。

薛錯心道:這便是這千雲城裡掌死亡的神祇?他想了想,將大葫蘆打開,粉色的煙霞登時彌漫在神廟四周。

那些飛來飛去的烏鴉,也受了煙霞的影響,叫聲都變得纏綿了起來。

薛錯正放的開心,忽然在神像上發現了什麼,他仔細看了半天,最後將葫蘆嘴兒塞上了。

[薛錯,你被注意到了]

玄肇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帶著一絲凝重:[有一尊神祇,在你背後不遠……祂來了]

[薛錯,將我請出來]

[念我的道號]

[幽邃靈澤玄肇大黿]

薛錯手指微動,將小金龍塞進懷裡,他將所有的葫蘆扔在地上,便不動了。

粉色的煙霞中,傳來些許環珮的聲音。

女子輕輕的笑聲由遠及近,轉瞬便到了身前,薛錯低著頭,沒有抬頭看祂的樣貌,隻有隱約的一抹聖潔的白色。

祂輕輕噫了一聲,聲音仿佛從靈魂深處傳出來:“你叫什麼名字?”

薛錯頭腦發白,忽然一陣淡綠色的靈氣水波一般展開,玄肇的聲音響起:[靜心,這個,恐怕已經修到了正神位的階段,輕易不會開殺戒,你不要抬頭,不要回話,不要動]

[祂雖然不會主動殺你,但是你要是自己找死,可就是另一回事]

薛錯不答,那抹雪白的裙裾便繞著祂轉了一圈,輕柔曼妙的香味湧進薛錯的鼻尖。

薛錯卻嗅到了一股無法遮掩的血腥味,好像站在一個臭泥塘麵前,他瞬間警惕起來。

“你想不想成仙?”

“或者又後悔未竟之事?”

“吾名[舂姳],與你無緣,吾有輪回之力,你若願意信我派入我門,我可送你投胎,重新來過。”

“你叫什麼?”

“家住何方?”

“可有親人,你……為何不說話呢?”

輕柔的氣吹拂到薛錯臉頰,忽然,那一直低著頭的青年抬起腦袋,看到了一張流著猩黃膿液的蟲口,穿著聖潔白衫的美麗少女,衣襟處探出一隻巨大的蟲子頭。

薛錯聲冷如冰,手指並起:[烮]

轟地一聲,所有的大葫蘆應聲裂開,粉色的煙霞瞬間將附近染成粉色。

濃濃煙霞中,薛錯背上一隻巨大的古樸龜殼,頭也不回的開始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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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橋⑨◎

“郎君哪裡去?”

“你身上帶著什麼東西,那東西與我有緣。”

“你在哪兒?”

“我聞到你了。”

那聲音輕緩空靈,薛錯飛到一半,隻覺得天昏地暗,腳邊出現了一個個黑色的漩渦,一盞一盞燭火點亮,漩渦緩慢流動,如同一個個小水窪。

樹葉倒逆生長,樹乾加速腐敗,時間與秩序變得十分的混亂。

磅礴雜亂的道中,出現了一條小小的路。

那路又窄又寬,又長又短,蜿蜒至燭光的深處,薛錯有預感,無論下一步踏進哪裡,他都會迎麵撞神。

神不殺他。

但要是薛錯自己被衝撞了,便又是另一回事。

薛錯汗出如漿,背著烏龜殼,在漩渦中心無路可去。

玄肇道:[小子,我勸你不要走那條小路,上窮碧落下黃泉,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

薛錯自然不會走,他指尖懸著一張青色符籙,一瞬之後便有了決定。

“風。”

玄肇:[小心!]

青年的身影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那張青色的符籙帶著一陣微風,吹過漩渦,他便踩著那一縷風,踏過了小路。

玄肇自然也看到了,他十分吃驚:[極意自在功?你是南大君的傳人?不,不對,你的身法差了一點意思,像個外門,你難道騙了什麼孔雀公主?]

薛錯差點掉下來,他哭笑不得,眼睛瞟到騰高的燭火,連忙將龜殼墊在腳底,當做滑板,一口氣衝過十幾個漩渦。玄肇的龜殼頓時沾了黑乎乎的湯湯水水,他氣笑了:[你個小王八蛋!]

薛錯拚命甩禦風符籙,忙得不可開交。

玄肇悶哼一聲,忽然,漩渦四周的蠟燭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燭火相連化作無邊無際的火海。

玄肇心道不好,這東西儼然成了氣候,他忙道:[快衝出去,這是胎中火,遲幾步,你就要重新投胎了!]

薛錯咬牙道:“我也想,但祂不想放我走。”

玄肇:[彆怕,到我殼中躲上一躲]

“玄爺真是義薄雲天。”

[客氣客氣。]

薛錯一鑽進來,玄肇便冷嗬一聲,龜殼化作流光,彈出一道弧線,卻被驟然膨脹的胎火逼了回來,他被燒得龜殼通紅,吃驚道:[這胎火是真的!]

薛錯問道:“胎火?”

玄肇倒吸一口涼氣,疑惑道:[輪回胎火,神亦可滅。可是那位輪回神女已經徹底隕落,世間如何還會有胎火,難道這東西得了輪回神女的傳承?神女這麼不挑的?]

轟——

胎火似乎聽得明白,驟然旺盛,薛錯被嗆得連連後退,不停地流眼淚,他道:“玄爺,話不能亂說。”

玄肇也心知說錯了話,心虛不言。一人一龜麵麵相覷,四周胎火熊熊,玄肇道:[你這次恐怕要折在這裡,快給我一滴血]

“血?”

玄肇道:[你如今小命難保,我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你留下精血一滴,將我送出去,來日等我等到了有緣人,一步步教導他成為神道大能,再借你的血,養幾個白胖娃娃出來,也算繼承你的家業。對了,你快想幾個好名字,我給你翻翻《問名書》]

薛錯:“……”

玄肇見他臉色不好,又退而求其次,出主意說:[要不然你擦乾淨臉,以色誘之,趁那東西意亂情迷,再趁機逃跑!]

薛錯:“……”

玄肇:[我可不是說笑,當年有位大神就是如此逃出生天的!]

什麼大神啊好不講究。

玄肇說到一半,忽道:[又來一個,這幫子邪祟,還真是層出不窮,薛錯,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趁還有氣,一塊說了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天上飄落黑色的烏鴉羽毛,鋪天蓋地,黑色漩渦旁的燭火明明滅滅,變得不穩定起來。

薛錯被夾在漩渦和烏鴉毛之間,動彈不得。

一抹聖潔的裙裾出現在他左側,他立刻低頭,聽到那女子聲音說道:“兀肆,這個孩子與我有緣,不如讓給我?”

祂一把攥住薛錯的肩膀,一股直透心底的熱氣從肩膀傳入,另一手形如鳥爪,沾滿香灰,搭著薛錯的右肩膀,他頓時如墜冰窟。

那聲音嘶啞難聽,古怪至極:“落在我的地盤,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女子蹙眉:“我第一次開口問人要東西。”

那嘶啞的聲音便是兀肆,他冷笑道:“你要我就得給?”

薛錯道:“就是,就是。”

兩道目光齊齊看過來,薛錯打了個冷顫,連玄爺都不說話了。

薛錯小臉黢黑,正色道:“兩位尊神,小子姓薛,因為久仰四位大名,是以今夜特來瞻仰一下,誰能想到聞名不如見麵,我一到這裡,就知道兩位才是這城裡的天。”

他豎起大拇指,指指上麵,似乎很是欽佩。

女子喜笑顏開,%e8%88%94%e8%88%94嘴唇:“這麼說,你願意跟我了?我定然用鹽好好將你醃透。”

“嗯?”那嘶啞的聲音重重哼了一聲,飄落數片鴉羽:“他也與我有緣。”

“兀肆,看來你是不打算講情麵了。”

“輪回之火你都貪吃嚼不爛,他身上如此濃重的信仰,你還吃得下?我勸你好自為之。”

薛錯頓時感覺身上冰火交替,神府仿佛要炸開一般,二神在他身上相爭,他連忙道:“尊神,我有話要說。”

“說!”

薛錯道:“如今我是二位尊神的階下囚,若是弄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看不如這樣。”

他不看二神真容,撿起地上的半個葫蘆碎片,往裡注了些水,生了把火,然後跳了進去,乖巧道:“我在這裡洗涮乾淨,二位尊神有商有量,若是商量妥了,便知會一聲,吃口熱乎乎的,有湯有水的供奉。”

女子大悅,烏鴉神則愣在原地,恐怕也沒有見過這麼自覺的貢品。

薛錯還問:“[舂姳]上神可有忌口?[兀肆]上神,口味鹹淡?要不要我加些香料去去人味兒。”

舂姳嬌柔道:“還是有些人味兒才正宗。”

兀肆卻說:“人味腥膻,若要烹製,還是臘成肉乾,或是細細切成臊子,烙成薄餅才好吃。”

舂姳嘖了聲,二神冷視對方,兀肆重重的一揮袍袖,無數的鴉羽包裹著 祂。

舂姳輕輕曲指,便見腳下浮現出無數的黑色小漩渦。

薛錯一邊助威,一邊給自己擦洗,玄肇看的目瞪口呆,幾次張口欲言,最後蒼白無力地說:[你在煮自己之前,先把我扔出去]

薛錯趴在葫蘆邊,幽幽道:[玄爺,龜苓膏對身體好,你我朋友一場,不要如此小氣]

玄肇氣的想活,半晌發現薛錯的小動作:[你又想做什麼?]

薛錯將龜殼墊在腳底下,盤腿而坐,不管玄肇這個沒良心的老頭,他取下腰間懸著的雀翎,蘸著金水,在龜殼上繪製符籙。

他方才觀望了半天這胎火,悟出一點道妙。

金水遇水不化,玄肇嘶了聲,一縷胎火被引上龜殼,沿著符籙,形成獨特的圖案。

青年專心致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