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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何吩咐?”

女子背著手,步伐款款,水波微微:“那隻金烏鳥仗著關係,走後門,我可沒有那麼沒臉沒皮,我親自來與你結個善緣。”

她將竹籃裡的一隻小烏龜殼遞給薛錯:“此物與薛君有緣,如今物歸原主。”

結什麼善緣?

他膽子小,可不要嚇他!

薛錯連忙擺手,女子笑而不語,她伸手往薛錯額間一點,身體化作細細的水霧,消散在了空中。

薛錯眼前一花,他看到大片大片的水霧,水霧散儘,是一條彎曲浩蕩的黃色大河,九曲十八彎,他隱約看到了一個影子,沉睡在河流之下。

時光變幻,長河迢迢。

灘塗邊有一個拾荒的小孩,麵黃肌瘦,耳聾眼瞎,蹲在水邊撿石頭。

一塊,兩塊。

噫。

小孩伸手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他捧在手裡,是一隻受傷的小烏龜。

“你迷路了?”

“你也回不了家了?”

他可憐的哎了聲,同病相憐,捧著小龜趟進河,想把它送回水裡,免得它被鳥兒叼去吃了,但是忽然一陣浪頭翻來,小孩被卷了進去,淹死在了水底。

那隻小龜一直守著他的屍體,不讓魚蝦啃食,寸步不離,直到它壽終正寢。

薛錯揉揉眼睛,心中有種冥冥的預感,那個小孩是他,他拿著龜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九曲黃河]

[三山大帝,十神真君,五方神女]

[娘娘是西南水澤,九曲黃河是中洲大河,祂與大澤神女應該是故交]

“大師兄,剛才怎麼突然天黑了,我什麼也聽不到,看不見。”

小金龍滿臉害怕的飛出來,又被薛錯抓回去:“沒什麼,小孩子不要多問。”

小金龍努力探出頭:“大師兄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薛錯摩挲著烏龜的殼,他注入一絲靈氣,感覺到了這龜殼的不凡,殼中有靈,一隻耄耋老黿,白須白眉,周身有一股仙靈之氣,恐怕仙逝在成仙之時。

“七千載。”

薛錯有些驚訝,他將龜殼收入懷中,這是一件極好的靈寶,但他卻升不起貪婪之心。

這隻老黿等了七千年,為何沒有成仙?

難道是因為欠他這份因果?幾千年的輪回都沒有找到機會還掉?薛錯聽說過,登仙劫時若是凡間因果未絕,便無法成仙,撐不過雷雲。

大神將此物予他,是有什麼深意?莫非萬年前,祂便算到了有這麼一刻?

薛錯心中若有所思,他將龜殼揣進懷裡,小金龍被突然闖進來的龜嚇了一跳,看到龜殼裡住著什麼東西。

小金龍嗖的卷成一盤小掛件。

薛錯回到[石翏]神廟,廟祝還沒開口調侃,薛錯怕他亂開口,折福折壽,連忙快人一步,擲地有聲道:“不是,祂不是。”

“那是誰?。”

薛錯:“……”

廟祝眼睛微微眯起:“難不成你騙我,你沒有妻子,隻是不想結胎身?得善果?”

薛錯:“祂是我那遠道而來素未謀麵的姨娘。”

“姨娘?”

“對。”

五方神女之間的關係,應該是大差不差吧,薛錯心中如是想到。

廟祝不再深究,他把掃帚往薛錯手裡一扔,道:“行了,不要偷懶,快些將院子灑掃乾淨。”

薛錯一口答應,任勞任怨。他生性活潑,又極為爽快,與廟裡的廟祝,灑掃,做法事的大師傅都混得極好,一時之間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一群挺著大肚子的男子對酒當歌,狂飲酒水。

薛錯問他們為何不忌口,有人便道:“我這一胎請大神查了,是個窮鬼命,我們老周家不養閒胎!明明我有一半的機會賭到福娃,偏偏生了這個喪門星!我喝多少也妨害不到他,等他一生下來,賣得幾個錢,我再去賭一胎。”

“賭得賭得,這次我押[福],也弄個老爺當當。”

“來來,暢飲!。”

眾雜役喝的醉醺醺,紛紛附和,薛錯則仰頭喝了一杯酒,酒水辛辣至極。

第二日酒醒,他仍去當差,到各處廝混,城中大小神廟七十七座,石翏神的地盤最小,但他的信眾確實是整個千雲城最多的。

歸因他們能生。

這胎分成了三等,求了[石翏]神之後,生下來是胎什麼命,一開始便有了定數。

什麼命享什麼福。

若是不滿意,則要多積福積善,虔心信奉。

有些人家生了六個小孩,都是普通命格,直到生了第七個[祿],一下子愛重非常,當成寶貝養大。

將原來的六個小孩趕進牛棚,吃喝拉撒都和牛一起,閒時趕蠅,忙時編筐。

那些小孩若是不滿意,也可以等到年齡到了,去神廟求胎,生子改變命運。

又或者從此虔信[石翏]大神一個,洗儘罪孽,來世投一個榮華富貴的好胎。

這輩子命不好,蓋因上一世作惡多端,反抗隻會讓下一世更淒慘,墮入畜牲道。

薛錯沿街灑掃,常常聽父母教育子女:你生來普通,便是來這裡還債的,受的苦越多,來世就越富貴。

你看看你弟弟妹妹,自小就能給家裡帶來財運,福運,而不是像你們,坐吃山空,吸我血肉。

我白白生你,養你,天下豈有此理?

那些孩子從小耳濡目染,雖是親子,卻如仆人,目不識丁,信仰堅定。

有些孩子兩三歲,餓得實在受不了,便會到石翏神廟外叩拜乞討,他們不知敬神的含義,隻知道挨餓受凍,都是因為生來有罪。

而那些好胎,有的自出生起,三月能說話,五月下地跑,自小如成人,能說會算。

有些生來貌美,風情萬種,兩三歲的年紀,已經迷倒了千雲城大街小巷,竟是一個絕世美人兒。

還有些胎生來便是天才,博聞強記,見多識廣,一邊打著奶嗝,一邊出口成章,語驚四座。

這樣的天之驕子,天生福娃,是父母的驕傲,受到萬人追捧。

而一般生出了這樣的孩子,很快就會有富貴人家,修仙世家出高價來請,或是收為徒兒,或是收為義子,給上父母一大筆錢,設身處地的帶來好運多多,福運多多。

誰能說[石翏]神不是好神?

他簡直太好了。

也有善待‘廢物’子女的父母,為了替他們贖生來之罪,散儘家財,乞討為生,一生好事做儘,窮困潦倒。死後破席裹身,潦草下葬。

他的子女悔恨至極,卻不能自戕,終身徘徊在石翏神廟外苦修,想讓父母投個好胎。

薛錯給他送吃食,他年紀已然很大,佝僂畏縮,搖頭拒絕,埋頭叩首,念念有詞。

薛錯極輕的歎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小金龍鑽出來給大師兄順%e8%83%b8口:“大師兄,彆生氣。”

薛錯說:“沐,這些香火神真的該死。”

大師兄說的都是對的,小金龍同仇敵愾:“對!該死!我最討厭香火神道!”

薛錯道:“我也討厭。”

天上忽然打了一聲悶雷,一龍一人嚇了一跳,薛錯道:“但是道分上下,各有不同,不能一慨而論。”

小金龍貼貼薛錯,點頭如搗蒜:“對!不能一概而論。”

正在這時,廟祝差人來找他,薛錯早已和他們混熟,聞言問:“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那雜役道:“你情比金堅的妻來啦!”

薛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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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比什麼?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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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橋⑥◎

小金龍傳音道:[壞了,大師兄,這城裡有個姻緣神,你法身尊貴,說自己有妻子,恐怕是犯了什麼忌諱,那些香火神個個聞著味兒就來了]

薛錯詫異:[你還懂這些?]

小金龍尾巴搖出殘影:[那當然,小弟在龍神山也曾有萬卷藏書]

[你也愛看書?]

突然,有道蒼老的聲音插進來,嚇了兩個人一跳,還是小金龍先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對著龜殼問道:[是您嗎?]

[嗬嗬,吾命玄肇]

小金龍哎呀一聲,難以置信,失聲道:[玄肇,玄爺!原來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玄海神黿,以一人之力,鏖戰大乘修士,殺得神河倒懸]

神河倒懸?

薛錯不由得想起那位說金烏大神走後門,神女娘娘很小氣的黃衫神祇。他想,有沒有可能,這正是大龜莫名“壽終正寢”的原因。

畢竟大龜還能住哪條河?殺的神河倒懸的話……

蒼老的聲音冷哼一聲,話語卻隱含讚賞:[那些修士最討人厭,你年紀輕輕,也知道我?在家看的什麼書,些許識得幾個字?]

[小弟大部分道經都涉獵一二,最喜歡《妖同》《孔雀傳》《龍黿頭渚》]

[不錯,不錯,你呢?]

誰?

看書?

看什麼書?

薛錯理直氣壯,臉卻稍稍有些紅了,他連忙澄清道:[我這幾年常在外行走,並沒有多少時間看書]

小金龍像個小喇叭:[對對,大師兄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不需要看書!]

玄肇嗬嗬兩聲。

小金龍卷起祥雲小尾巴,拍板道:[玄爺,以後在大師兄懷裡,你排第二,我排第三,我給你刷龜殼!]

薛錯:“……”

小金龍:[真的!這衣裳我都偷偷祭煉過了,能裝不少寶貝!玄爺你用茶,吃點心!]

誰準你祭煉我的衣服!還有你什麼時候塞進去的吃的,喝的?

玄肇懶洋洋道:[哦,點上蠟燭,讓我看看]

小金龍:[好嘞!]

薛錯目瞪口呆,他明明聽到香燭燃燒的細微聲音,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敖沐這條小王八龍到底對他的衣服做了什麼?!

就在這時,薛錯聽到小金龍興高采烈的小聲傳音:[大師兄!這老烏龜定然知道不少隱秘,說不定還有龍宮法寶,等我騙出來告訴你!這裡我排第二,他排第三,竟然如此輕易就被我騙了,哈哈哈]

玄肇的修為,要是聽不到就有鬼了。

薛錯義正言辭道:“小沐,玄肇大神德高望重,你可不要騙他。”

小金龍擺擺尾巴,洋洋得意:“長江後浪推前浪,他又老又……”

小金龍的聲音徒然消失,薛錯麵無表情,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