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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薛錯掌心,他垂眸看了一眼,將蓮花收到神府中。

此時,鋪滿天空的陰雲也終於散去了,朦朧的光線中,露出稍許茭白的天色。

天快要亮了。

斷頭山濃稠的陰煞之氣,因為亡者往生,也淡薄了不少。但那些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自渡的鬼,還在此地徘徊。

不過,寄居在他的金蓮中,並不算得真正的往生……

薛錯袍袖一揮,還是要找到那個白紗道人才行,他隨手從芥子空間拿出鬥笠,戴在頭上,便欲轉身離去。

“朋友。”

身後忽然道。

薛錯回眸,側顏如畫:“閣下還有何事?”

殷飛雪扛著刀,他想學薛錯立在樹梢在,但身法不及,踩得樹枝直晃。

薛錯忍不住看了看他的大腳丫,白毛老虎摸摸耳朵,呲牙一笑:“你也要去找那個家夥嗎?”

薛錯不應,沉默扶了扶鬥笠。

殷飛雪:“我也要去找他,僵屍王答應做我天都城的門板,如今卻不見了,我正要找他去討屍。”

薛錯抬抬嘴角,他要成事,途中必定多難,殷飛雪同有圖謀,他二人暫時聯手多一份助力,也未嘗不可。

於是他抬手相邀。

朦朧天光恰恰在此時破曉。

青年藍衫如碧波,衣袂如浮雲,在樹梢枝頭,朝他微微一笑。

怪隻怪當時霞光甚美。

殷飛雪心道,如此良辰美景,我與薛兄現下引以為友,快哉快哉!

薛錯心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二人互惠互利,共謀大事。

他不在猶豫,輕輕一踩鬆枝,如同虹光輕羽,轉瞬間消失在樹梢。

殷飛雪眼睛一亮,背著大刀,朝著那縹緲輕盈的身影追去。

他一路撕碎不少鬼魅,青年卻片葉不沾身,二人一路出了斷頭山,往有人煙的地方而去。

薛錯道:“那個人的道術詭異,需要大量的生靈血肉,還需要特殊的風水氣脈,你我二人分開尋找,如果遇到了相似地勢氣脈,大王記得仔細查看。”

“什麼氣脈?”

二人停在一處山崖,薛錯對他囑咐一番,見他不明白,想了想,牽過他的手,在他掌心點了幾下。

“氣如心腹,脈同蛟龍,陰盛陽弱,有三弊五缺大凶之兆的地方。”

殷飛雪耳朵動了動,拱手道:“我明白了。”

薛錯微微一笑,扶了扶鬥笠,遞給他一張小紙人,那紙人五官簡陋,卻頗具神韻:“找到人,便叫他提醒我,我自會趕過來相見。”

殷飛雪接過來,捏了捏,沒想到小紙人似乎有些生氣,抱著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殷飛雪:“嘶。”

薛錯卻不再耽擱時間,從山崖一躍而下,如同輕飄飄的樹葉,踩著飛葉,往群山而去。

殷飛雪望著薛錯消失,才將小紙人塞進懷裡,想了想,又掏出來仔細看了看:“這東西。”

“有趣。”

他扛著刀,一邊走一邊想,能掌握往生大道的神靈,不論正邪,都不是好招惹的,青年手中的金蓮,便是一件至寶。

“薛兄,你出身不凡啊。”

他眼眸深沉,嘴角似笑非笑,拎起那小紙人,晃了晃。

小紙人的線條五官凶巴巴的盯著他,嘴巴開開合合,卻沒有聲音。

殷飛雪忽然停下來,左右看了眼,覺得不甚安全,他閃到一棵樹後,做鬼似的,拎起小紙人,深深地嗅了嗅。

果然聞到了一絲冷冽悠遠的香。

好聞。

小紙人五官驚惶,對著虎頭手腳並用,還是被越挨越近,等殷飛雪心滿意足,小紙人奄奄一息,雖然隻有簡筆畫五官,但是表情破碎,泫然欲泣,好像一個破紙娃娃一般。

它抬起紙片腦袋,可憐巴巴的哇哇大哭,流了好多線條眼淚。

殷飛雪:“……”

另一邊的薛錯並未察覺到不妥,那小紙人是他平時無聊所畫,裡麵貼了符籙,有千裡傳音之效果。

因為畫符時心境不同,紙人的性格也各不相同,他留下的老大小甲是娘娘神降時所畫,性格最為沉穩。

小小乙是他閒筆所勾,性格膽小,不會惹事,平時裡倒是很乖,想來不會出什麼問題。

此時的紙人小甲在薛錯懷中,它盤腿而坐,小臉嚴肅,透過小乙的眼睛,看到一隻巨大的虎頭湊近,鼻子動來動去。

小甲:……

它選擇了閉上眼睛。

薛錯四處查探有人煙的地方。

他在高處,抬眸望去,群山之間,盆底低矮,阡陌田地間桑樹茂密,一條涓涓小溪蜿蜒而出,小溪的儘頭,就是一炊煙嫋嫋的小村莊。

不過那炊煙有些古怪,凝而不散,有股黑氣。

薛錯足尖輕點,從高山一躍而下。

小村實在隱蔽,薛錯立在茂密樹葉間,近了一些,才發現村外設了很多陣法。

陣法大大小小,層層疊疊,將整座村子密不透風的包圍起來。

村子裡鮮少有人走動,村外農田裡有人在插秧種田,浣紗織網,看起來和樂融融,分外悠閒。

隻是,那婦人重複浣紗的動作,每一次都分外精準,那插秧的老農,腿上爬滿螞蝗,他卻不痛不癢,依然悠閒的低頭插秧。

薛錯越看眉頭皺的越深。

有怨氣啊,還有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同道氣息。

他摘下一片樹葉,低頭思索片刻,捏著葉梗飛落。

樹葉輕飄飄落地,青年也落在了地上。

他換了身衣服,背著個竹筐,在出發前虔誠的給娘娘上了一柱香,好像遊子每次遠行出門前,都會跟家裡的長輩說一聲。

他一片孝心。

娘娘盯我,謝謝。

絕不會是怕萬一打不過,有什麼危險。

薛錯咳嗽兩聲,感受到熟悉的注視,對彆的神來說,多看看可能會把自己弱不禁風的弟子看死。

但是娘娘也發現,薛錯他天賦異稟,皮糙肉厚,逢打架必邀請,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過。

薛錯頭頂娘娘‘慈愛’目光,一瘸一拐的從山上走下來,遠遠地,那山道上有個浣紗的婆婆,背著一個竹簍,拄著拐杖往村裡走。

薛錯往地上一坐,連忙道:“老人家。”

那老婆婆愣了下,回頭。

薛錯捂著腳,痛不欲生:“老人家,我拐了腳,想到村裡……唉,老人家,老人家!”

那老婆婆看了眼薛錯,老臉一皺,背著竹簍快步離開。

薛錯傻了眼,鼓了鼓臉頰,探頭照照溪水:奇怪,不可憐嗎?平時他和娘娘要東西就是這樣子的啊,娘娘每次都會給。

薛錯撓撓頭,張望四周,一瘸一拐但健步如飛,他從小路繞到那老婆婆前麵。

老婆婆背著一竹簍濕答答的紗,轉頭就看到一個青年扶著樹,大喘氣:“婆婆,小生拐了腳,想……”

那老婆婆眉毛一豎,目不斜視,從薛錯身邊跑過,速度快的薛錯根本卡不住。

薛錯磨磨牙:“我就不信。”

他追著老婆婆,老婆婆扭頭一看,臉色大變,拚命往小路繞,薛錯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如同背後靈一般,伴隨著一句一句的。

“婆婆,小生不幸拐了腳。”

“婆婆彆跑。”

“婆婆留步。”

“你給我站住!”

薛錯一聲曆喝,老婆婆也窮途末路,她是真的凡人身體,根本跑不過薛錯,累的麵無人色,差點駕鶴西去,手指頭指著薛錯,抖啊抖。·思·兔·網·

薛錯啪地坐下來,捂著腿:“婆婆,小生……”

婆婆臉色比見鬼還難看,她壓低聲音:“見過找死的,沒見過你這麼找死的!……快點走,我就當沒看到你!”

薛錯怒目圓睜,強硬道:“可我受了傷。”

婆婆還欲說些什麼,忽然耳朵動了動,霎時噤若寒蟬,低眉順眼。

薛錯也聽到了啪嗒啪嗒的聲音,他目中劃過微光,抬眸,小道上行來幾個農夫,為首的老農咂著煙袋,手裡提著兩條草魚。

他皮膚黧黑,手足肮臟,一口雪牙:“哪來的俊伢子,可是山裡迷了路?”

薛錯道:“我本是山外采藥的郎中,不幸在野山迷了路,摔傷了腿,老伯,天色將晚,我能不能在村裡借住一宿?”

那老農先是一愣,看看其他幾個農夫,幾人均是一笑,有些意味不明的血腥味。

“借宿?”

“你知道我們這是什麼地方嗎?”

薛錯靦腆:“什麼地方睡不下一個大活人呢,我不挑,不挑。”

幾個農夫冷冷地打量了他一會兒,有個人似乎冷笑了一聲,笑嘻嘻地上來扶他:“好啊,我們這,多的是地方。”

薛錯像個不懂世道險惡的蠢材,高興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幾人便架著薛錯往村裡走,那婆婆一聲不吭,慢騰騰的跟在幾人後麵。

村外小路四通八達,隻有這條鋪了青石板,薛錯一手搭著一個農夫,手指不經意擦過他們的皮膚。

冷的。

應該隻是一層皮。

他麵色不變,走了幾步,經過一口大鍋,鍋外有血跡,草屑,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頭發,骨頭。

薛錯瞳孔一縮,看到了半截手臂。

那農夫也瞧見了,挑挑眉:“你看到什麼了?”

薛錯讚歎:“一口好鍋,那草木灰若是用來入藥,想必效果也不會差。”

另一個農夫目光陰冷,推了推他,粗聲:“往前走,看什麼看。”

薛錯乖巧道:“是,是,大哥說的對。”

大哥?

那農夫扯了扯嘴角,十分不屑,越往上走,青石台階上的血跡便越重,同時還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

薛錯的心逐漸下沉。

好厚的血痂。

這麼多血,怨氣隻有那麼一點點?

該不會……被陣法蓋住了……

薛錯心裡一突。

正在這時,幾人終於走過村口的那塊牌樓,上書[西施村]幾個字。

薛錯的第一隻腳落地,眼前的景色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修香火神道,法眼與彆人不同。

普通人或者修士,隻會覺得這裡氣氛壓抑,不太舒服。

但薛錯看到的,卻是滿天密布的紅黑色血雲,那衝天的怨氣的煞氣,被陣法鎮壓在內,將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