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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十分不爽。

可是那東西有一副正神的樣子,周身有本村氣脈保護,分明是一般邪靈惡鬼做不到的。

惡靈邪祟一類,沒有法身,難成正果,最喜歡寄居在人形神像之中。

所以行路人路上碰到野祠野廟,最好不要輕易祭拜。

難保裡麵就是本廟正神,畢竟沒有人煙的地方,聚不起願力人氣,早已神去廟空。

那些邪祟若是被不長眼的驚擾,心氣小的大開殺戒,好心的,也難免會讓人倒黴一番。

隻是這東西怎麼看都像是占據法身的邪祟。而不是天道正神。

薛錯想出手,又怕打草驚蛇,他臨出來前,一年說不了一句話的娘娘提示他,這趟有風險?

風險在哪裡?

薛錯按耐住,目光追著那小鬼。

小鬼骨頭快被打散,實在是怕了他,一瘸一拐的爬到樹林邊,嘴巴裡嘰裡咕嚕的喊。

他喊完,四麵八方響起細細碎碎的腳步聲,竄過來許多黑影。仔細看,那些黑影爛泥似的一團,有手有腳,有口有牙,可怎麼看都不像人。

黑影大小不一,鬼鳥似的怪叫,七手八腳的黏在破爛鬼身邊。

若忽略他們非人的外貌,這場麵倒也算溫馨。

破爛小鬼這個摸摸,那個碰碰,像一個慈祥的老爺爺,一個都舍不得,最後咬著牙,閉著眼睛,從那些小鬼裡牽出兩隻。

那兩隻開心的手舞足蹈,緊緊的依偎在他身邊,怪叫個不停。

牽出兩個,又立刻後悔了,推回去一個。

被推回去那個登時哇哇大哭,追著要跟上來,被他舉著棍子嚇回去。

破爛鬼牽著小破爛,一瘸一拐的挪進林子,那神像早早就等得不耐煩,見到小鬼破口大罵。

“怎地隻有一個!”

小鬼抱著頭:“他們跑得亂七八糟,我抓不住,隻逮到一個。”

神像不依不饒,抽的那小鬼叫苦不迭,陰森森道:“抓不住,那你來替。”

黑色大手一手一個,抓著那小鬼,猛地一吸,淡淡的白色霧氣從小鬼的口鼻飄出去,小鬼勉力掙紮,哇哇怪叫,慢慢地身軀乾癟,變成了一灘爛肉。

吸完小的,神像的眼睛饒有精神,抓著破爛小鬼:“我最恨彆人騙我,你豬心蒙了心,膽敢在我麵前賣弄心眼。”

大手嘎巴一聲,擰破布似的把小鬼對折,狠狠一擰。

嘎巴——

小鬼慘叫一聲,腰麻繩似的,%e8%83%b8腔斷裂,露出脊骨。他嘴巴裡嘔出亂七八糟的黑水,粘液,苦苦哀求。

忽地。

一張青色的符咒晃晃悠悠的落下來,落在那神像麵前,呼啦一聲,定住不動。

符術:定魂

定魂講究的是定住三魂七魄,人死之後變成鬼,一魂守墳塚,一魂受供奉,一魂居陰地。

鬼神若受敕封,三魂化作真靈,隻餘一竅在頭頂,謂之風%e7%a9%b4神道。

薛錯日後經常免不了要和香火神打交道,對這定風%e7%a9%b4之事可謂頗有研究。

那神像正肆意發泄,忽然頭頂一涼,身軀竟然如同塑像一般凝固。

他左右掙紮,泥塑神像震顫不已,但真靈被束縛在神像內,跑也跑不出去。

他驚惶大叫,色厲內茬:“誰!誰敢謀害神仙老爺!”

青色符紙筆觸勁厲,鐵畫銀鉤。

此時那符籙上的線條變化,似乎組成了一張小臉,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仔細一看,符膽上寫的字。

上邊是[跑,你跑啊]

下邊是[走,走不掉了吧]

神像大罵:“何人害我!我乃本村廟神!是官家,是上麵的人!你若不收手,我即可回稟,到時候撒下天羅地網,治你的罪!”

破爛小鬼破破爛爛,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他聽到空中飄來一聲冷笑。

神像的罵聲戛然而止。

破爛小鬼抬起頭,神像滿臉驚恐,毛骨悚然:“你……你看著好生麵熟。”

林間垂落一抹湛藍,白靴勝雪,衣袂如雲。

薛錯蹲下`身,破爛小鬼身體被扭成麻花,腰更是細得隻剩腿粗,堪堪連著上下半身,他道:“你還能動嗎?”

小鬼望著那符紙。又望望薛錯,死白的臉上慢慢出現了驚疑不定,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又是害怕,又覺得古怪,撐著身體後退,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沒事。”

薛錯道:“你腰快斷了。”

小鬼慘慘一笑,撐著身體支起來:“大人,我不是人,不覺得痛。”

他一開始低估了這人的實力,他連神仙都能定住,又怎麼會怕區區的爛肉池。

“我知道你是誰了!”

神像忽然大叫,隨後跟見了鬼一樣,瘋狂的震顫起來,可惜他再怎麼動,也逃不出泥塑神像。

薛錯自覺是個斯文人,蹲下`身問他:“你怕什麼?我可還什麼都沒做。”

神像顫得更厲害了:“什麼都沒做?!你殺了南水,文思,魚妻,峨山四神廟的正神!碎了他們的金身,芳洲現在到處都是你的通緝令,神文武君勃然大怒,還有小鬼打著燈籠按家按戶的找你!”

薛錯聽得津津有味,很快指出來一個破綻:“峨山廟的那家夥是我倒是記得,但你說的其他幾廟,我不認識。”

神像一顫,看著鬥笠下,露出來的似笑非笑的嘴角,終於意識到這人可是芳洲通緝的要犯,抓住了可是可以立大功的!

可是,他的真靈被困無法上表。

“蠢貨!還不滾過來幫我!蠢材蠢材!”

那小孩身上的爛瘡張開嘴大喊,薛錯眉頭一皺,將點了根蠟燭,塞進神像的嘴巴,燙的神像慘叫一聲。

爛瘡萎靡下來。

薛錯看向小鬼,小鬼神色一鬆,懼怕的看了看薛錯,緩慢爬過去,抱著死掉的小小鬼,沉默不語。

鬼是沒有眼淚的。

薛錯問:“你剛才叫他爹,是怎麼回事?”

小鬼看了一眼神像,臉上害怕的神情由在,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隱瞞:“他是我爹,也是本村廟神。”

薛錯問:“親的?”

破爛小鬼猶豫:“我們都是爹撿來的。”

小鬼已經扭好了身體,用草屑腐葉填塞肚皮,撐起架子,這裡補補那裡修修,很快補好了身體。

薛錯不合時宜的想,這孩子真是心靈手巧。

“你是怎麼死的?”

小鬼臉色一變,嘴皮顫了顫:“他死的時候,說要帶我們一起,不讓我們受苦,就在飯菜裡下了毒藥,騙弟弟妹妹吃下去了……”

薛錯說:“那你呢?”

小鬼沉默得久了點:“我沒吃那些飯菜,那天我回來的時候,爹和弟弟妹妹都已經死了,到處都是死人,我太害怕,躲在村子外麵的林子裡睡了一夜,等第二天晚上,我就看到他回來了,成了鬼。”

“我跑啊跑,撞到一個奇怪的道士,身上帶著鈴鐺,他把我抓起來,我隻記得我被什麼咬了,醒過來就變成這個樣子。”

“爹他,就成了廟神。”

薛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他想了想,沒有對這個故事提出質疑:“那原來的廟神,你見過嗎?”

小鬼搖頭:“從來沒我見過。”

薛錯想,不應該啊,這村子的風水氣脈原本就挺適合養神,不然也不會被人改了格局,做成養屍地。

他問小鬼:“你有名字嗎?”

破爛小鬼搖搖頭:“不記得了。”

這也是常有的事,薛錯心裡歎息一聲,沒有追問,他走到那泥塑神像麵前,神像顫唞的往後蹦。*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想乾什麼?”

薛錯微微笑了笑,掏出一張符籙:“你認識那個道士?”

“什麼道士?不認識,不認識。”

薛錯想了想,回過頭說:“把眼睛遮住,剩下的小孩子可不方便看。”

小鬼哦地點了點頭。

薛錯祭起符紙:“咄。”

道術:刀山火海

符籙霎那間就化成了飛灰,道象如同畫卷一般鋪開,那神像縮在畫卷中,舉頭四顧,膽戰心驚。

“放我出去!”

“救命!”

薛錯抱著胳膊,忽然聽到細細碎碎的腳步聲,他回過頭,身影情不自禁的一僵。

破爛小鬼懷裡抱著三四個小鬼,後麵跟著七八隻小鬼,蹲在神廟旁,默不作聲的望著刀山火海裡哭嚎的身影。

小鬼喃喃:“這世道上,真的有報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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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冰飛雪◎

薛錯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小鬼搖搖頭,還是有些害怕他:“沒什麼。”

薛錯見燒的差不多了,就把符紙一撤,將燒的通紅的神像放出來。

那神像原本是泥塑身子,這一猛火煆燒,竟然邦邦硬,快要燒成陶瓷了。

薛錯盯著看了會兒,忍不住笑,他一笑,那神像哆哆嗦嗦,不敢抬頭:“想起來沒有?”

神像如喪考批,泥塑眼睛抖啊抖:“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但是我就隻見過他一次,他讓我在此地守著,供養血池。”

“隻見過一次?倒是謹慎,你這麼聽他的話?”

神像怯怯一笑,抖了抖眉毛,親近道:“您老不知道,他啊,是上麵來的……我等微末之身,哪裡敢硬抗啊,還不都是行個方便。”

“銀柳村的人?”

“哎呦,這都是他殺的,和我可沒有什麼關係。”

“他殺了這麼多人,你往上回稟過了?”

神像一愣,猜不透那鬥笠人的心思。

但這人法力高強,定然也是個修仙之人,修仙之人大多狠辣,凡人在他們眼中不過螻蟻。

他做神仙的時間不長,卻也耳濡目染了一些:“這左右不過是些凡人,如同地上的野草一般,割了又長,哪天不長了,休養幾年就是了。”

“再說了,上人的事,怎能叫殺人呢?”

薛錯摘了片葉子,咻地打碎了供奉神像的破碗,他似笑非笑地說:“哦,那你來說說,你又是怎麼做的廟神?”

神像看了眼那些盯著他的小鬼,神像上冒出泥水,欲言又止的不肯說話。

薛錯夾著張符籙,神像怕了他了,忙蹦起來道:“買的買的,我生前花了畢生家業,從神文武廟買的,我可是清清白白,有章有職的廟神!”

“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