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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飛雪摸摸下巴,目光從那白淨似雪的靴上揚,靴口收緊,將那男人的小腿顯得格外修長。

仔細看,發現男人腰間纏著冰冷的銀鏈,花紋交錯,形成一段密文,隱約有[澤][水]二字,銀鏈細細一條,將那腰也束得規規矩矩,勁瘦十分。

鬥笠下的麵容看不太清,但驚鴻一瞥,也能看出容色極其華美。

殷飛雪很快想到一個人。

仙門最近聲名鵲起的[秋水]公子,聽聞長得極俊,號稱有三絕,即容色一絕,道術一絕,身法一絕,這人最近在到處獵殺小妖,已經來到了天都城附近。

或許不是路過,就是衝著這座妖城來的。

山腳有隻烏鴉精見過一次,嚇得肝膽欲裂,逃回來掉了一身烏鴉毛。

“漂亮的,俱都抓了起來,不知送到哪裡去了。長得難看的,就現下殺了,生一叢火,烤來吃。”

“我的好兄弟豬有德,心肝脾肺腎都吃了個乾乾淨淨,連頭都不剩。”

“他手裡有個頂厲害的東西,好像叫什麼[功德簿],是殺是剮,都由那小冊子說了算。”

“可是天都大王,我們小青山的妖怪,妖力低微,從來沒做過壞事,我等那日下山,也是替我們大王去還農戶的酒錢,誰知道……”

說完,烏鴉精就自爆了,炸死兩個凡人一隻妖怪,血肉碎了一地。

他顯然是靈台被人做了手腳,故意被放出來的。

為了什麼?

天都城的城主是一隻虎妖,但成名已久,不好對付,於是秋水就想激怒殷飛雪,把他給逼急。

殷飛雪又不蠢,假裝閉關,實際上消失那幾個月,就是特意去尋這個秋水公子,可惜沒有找到。

他存心試探,道了聲小心,反手一抓。

那人反應極快,足尖輕點,霎時落在了高處,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冰涼的衣袂擦過殷飛雪的指腹,殷飛雪心裡打了個突,將手背到背後,下意識握了握爪子,指尖仿佛殘留著那輕薄滑膩的觸?感,還有一股冷冷的香味。

男人怎麼這麼香?

人族佬的愛好真是奇奇怪怪。

又沒抓到。

這人的身法確實極俊。

更可疑了。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窩在他懷裡的小鬼就掙紮著要跳下來,臉上十分恐懼:“我突然想起來家裡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殷飛雪納罕道:“可你腿還斷著。”

小鬼臉色死白,用一種你真的看不明白的眼神瞪著殷飛雪,隨後暴力一扯,拎著斷腿,麵色死灰,強顏歡笑:“我自己回去捆一捆就好了。”

他努力掙紮,身上又破破爛爛,殷飛雪要是力氣大一點,這小鬼就該碎了。

因此大王隻好鬆開手,小鬼落地就要跑,他揪著那小孩的領子,提一隻小貓一樣抓回來,冷聲:“大王可沒說要放你走。”

小鬼呲溜一聲,從衣服裡掙出來,光著屁股縱身一躍,鑽進了雪窩裡,速度快的殷飛雪反應不過來。

“你們彆往前了!”

小鬼喊了聲,嗖地消失不見。

殷飛雪勾著那小鬼衣服,扔在矮處,等著他日後自己來尋。

他抬起頭,那人立在樹梢,抱著手臂,衣擺隨風紛飛,似乎正在觀察四周的陣法。

殷飛雪也抱著手臂,虎爪摸摸自己毛絨絨的下巴,%e8%83%b8口的絨毛也被風吹的微微蓬鬆。

雪被曬化之後,此處的陣法布置一覽無餘,他三兩下跳上屋頂,腳下不遠處就是一片爛肉池,看起來很惡心,但要用到不少精魄血肉。

不要說普通人,修士貿然踏入,不死也要脫層皮。

奇怪,他第一次見僵屍王的時候,這村子當真普通。

殷飛雪背著手:“朋友,你來這裡是為了做什麼?”

隔了一會兒,空中飄來低沉的回答:“找人。”

老虎的耳朵豎起來,瞳孔似融金,熠熠生輝:“找什麼人?這裡恐怕,隻有死人了吧。”

他忽然伸爪,目的是那雙腿,這一擊的速度很快,並且不留餘地,摸到了非死即殘。

那人的反應速度也很快,踩著殷飛雪的爪子,換了位置。

殷飛雪揉身而上,不給他喘熄的機會,隻是聲音仍然厚道含笑:“朋友,你的身法並非人族,是我妖族功法,哪裡來的?”

仿佛老貓撲蝴蝶。

看似隨意,但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

這些年仙門弟子下山,殺了不少妖族,褫奪功法,鬥笠人的來曆成謎,不知道跟腳乾不乾淨。

他腰間銀鏈微晃,同緊緊相逼的殷飛雪擦身而過。

殷飛雪隻摸到一縷輕薄的衣衫。

二人交錯背立,虎爪裡藏了一絲湛藍衣角,那人扶了扶鬥笠,靜默片刻,解釋道:“功法是友人相贈。”

殷飛雪看了眼他腰間的雀翎,那分明是幼崽的,他虎目一瞪:“那你福氣不小,孔雀一生隻有十六根雀翎能祭煉成法器。”

言下之意還是不信。

薛錯皺眉,他抱著胳膊,隨著風輕微的起伏,仿佛一片羽毛。

他修煉的身法是小雲哥哥的[極意自在功]

娘娘曾說,小雲的極意自在功並非初卷,但也十分厲害,畢竟原版是[南孔雀大君]的不傳之秘,若非大君法脈傳人,恐怕學不了。

但是即使這並非原版的功法,若能學會五分,也能在身法上笑傲群雄了。

正想著,薛錯倏忽換了個位置。

一個身著黑甲軟胄,毛絨絨的老虎氣定神閒的拍去衣衫上的雪。

他虎爪差點摸到薛錯的衣角,沒有撲到,老虎摸摸毛絨絨的耳朵,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沒有半分心虛。

薛錯氣結,心說:敬酒不吃吃罰酒,他隨手一震,大樹嘩啦啦落下雪瀑,把老虎埋在了雪裡。

殷飛雪忍不住罵了句:“又來?”

他刨著雪竄出來,猛虎搖頭,甩了甩身上的雪沫,打了個不雅的噴嚏。

薛錯剛才一試,這老虎至少是神虛境界的修士。

妖怪的神虛和修士並不是一回事,同一境界,妖修的實力更強橫。

劍修這類大道之子不算。

薛錯重新踏上修煉之途,十二年,從築境一步步突破,靈台,靈虛,元虛,他的速度已經很快,但這隻老虎比他還要高一個境界。

難道天賦異稟?

不過比起六歲就進入了神虛境界的君無畏,他二人還是普普通通,平平無奇。

薛錯這趟還有正事要辦,按耐了虎口拔毛的惡劣想法,他抱著胳膊,看似踩在樹梢,實際上是浮在半空,望著雪夜下的村落。

雪融化,露出了原本黑褐色的土地,彌漫一股微涼的腐屍味和腐爛味。

一間間破屋爛瓦門洞大開,殘留著拖拽拉扯的痕跡,應是有什麼凶物出世,橫行村落,殺了一整個村的人,漚成了爛肉池。

此處是養屍地。

又不止養屍地那麼簡單。

銀柳為陣,四處騙人的小鬼為眼,形成了一處凡人隻能進不能出,培養惡鬼邪祟的鬼域,而要清除一片成了氣候的鬼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麼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置?

薛錯指尖夾著一張符籙。

說來慚愧,他也是跟著娘娘才知道,凡人界的邪祟,都有各地山神土地上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隻不過萬年前香火大道寂滅,而今新神當道,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

他心中好奇,也有借此試探的想法,因此循著山勢走向,尋找風水氣脈。

一般有廟宇宗祠,都會建在氣脈上,薛錯轉身朝林子飛去,沒有再管那隻老虎。

殷飛雪動動耳朵,心說那人怎麼跑了?

難道是自知理虧,不敢露麵?

可又不像,他思考來,思考去,索性不管。他對著攔路的爛肉池,老虎探頭,老虎試探,隨後沒有了耐性,極其隨意,仿佛一腳踏進溫泉池一般,氣定神閒的一腳踩了進去。

爛肉池喜極而泣,竟然有氣血如此菁純,還如此蠢笨,自己跳進恐怖的傻子。

它們擠壓,扭曲,吞噬,然後被一隻毛發蓬鬆閃亮的虎爪一拳轟爆。

大王晃了晃拳頭,雙眸似融金,兩隻腳一起踏了進來。

爛肉池:……

薛錯找到一處樹林,足尖輕點,踩著樹枝飛了進去。

樹林裡刮起一陣陰風。

薛錯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他咦了聲,心說怎麼這麼巧,悄悄墜在那小鬼後麵。

因為丟了衣服,他又是半鬼半屍,無法化出衣物,隻得撿些枯草蔽體。

他拎著半隻斷腳,一路爬到樹林深處。那有座矮小的廟宇,黃土泥坯,貢著一隻大肚的神像。

小鬼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幾個破碗,放上黍米,還有半盞茶水,點了一根香燭,然後就跪在那裡虔誠的磕頭,嘴巴裡念念有詞。

薛錯看得疑惑,一隻邪祟,怎麼敢供奉天地正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神像動了動,似乎活了過來,小鬼驚喜不已,狂磕頭:“大人,您可算來了。”

神像泥塑眼垂下,神情冷漠:“什麼事,無事不要打擾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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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冰飛雪◎

小鬼磕頭磕個不停。

“大人,這幾日天都衛四處出沒,不好抓行人,又遇上一場大雪封山,鳥獸幾乎斷絕,能不能請大人寬限幾日。”

那神像呼啦一震,先是掐指一算,隨即鼻孔噴出兩管白煙。

泥塑身子驀然長出兩隻黑手,各拿一根白骨鞭,罵道:“好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今日不是有兩個人牲進來銀柳村!怎麼將他放跑了?!我活著的時候你就敢不聽我的話,死了你還敢騙我!”

小鬼本來一身破爛,被打得七零八落,身上的爛肉瘡忽然長大了一倍,張張都有一張鬼臉,張著大嘴巴撕扯他的一身破爛肉,邊扯邊罵。

“蠢材!蠢材!”

小鬼痛的滿地打滾,頭蓋骨掀掉半個,真叫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人,大人,爹,爹,彆打我彆打我。”

“誰是你爹,你也配,你不過是我收來的破爛玩意,一個小要飯的。”

“我如今是半個仙人,你也配叫我爹?”

“快快,滾去把那些不爭氣的玩意兒叫過來!”

薛錯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道因為哪個字,頓時看那大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