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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的身影屹立在半空中,垂眸看著倒塌的宮殿,破碎的丹爐。

他舉起劍,正欲下手,卻忽然被一道白綾纏住手腕,他吃驚的甩了甩手。

“誰?”

女子身影孤高,如山穀幽蘭,款款而來。

二人對視一眼,都意識到對方絕對不好惹,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二人在空中纏鬥,底下的修士也也殺紅了眼,拚了命,想要上前幫助那個白衣的師姐。

可道境之差,非人力若能彌補。

祝雪薇本是不敵那長老親傳弟子的,但活到如今的修士,又有誰沒有些許密法。

祝雪薇目光冷冷,吞下一顆丹藥,修為頓時暴漲。

這些年來,她始終無法踏出那一步,本以為是自己悟性不高,執念太深,可是仔細想來,是和這處宮門處處不合。

師兄為了他,四處奔波,隻為求一個聽道的名額,她不信師兄突然閉關雲遊。

隻是還沒找到他,自己恐怕就再無法離開此地了。

祝雪薇望著白雲輕輕笑了笑,然後走向那道灰色身影,神女道法如獄,威儀赫赫:“今日有我在此,宵小之徒,蟲豸之輩,不得造次。”

那身影下意識後撤一步。

地上微風拂過,吹落一地白色花瓣。

戰火繚繞之處,或多或少落下了這樣的影子,修為高深,法寶強橫,頃刻之間,不知收去多少性命。

可為何還是不服?

死了那麼多弟子,剩下的人仍然不懼,仍然不退,即使隻餘下一個,也不肯低頭求饒。

朗翠在一旁看著,他心裡不理解,不理解,又要去看。可看了,他又不明白。

他等啊等,終於等到了自己要手刃的人。

卓清遠浮在半空,手裡拖著一件法寶,看到朗翠的時候,他頓時紅了眼睛,可語氣卻十分生硬:“小翠,你果然來了。”

朗翠托著一個小小的丹爐:“是啊,我一直在等你出來,好送你上路。”

“你幫薛錯,就是為了逼我出來?”

“是啊。”

卓清遠難以置信,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因為太過生氣,呼吸都不自覺的發顫:“你就為了一個認識不過月餘的弟子,要殺我?你為了那個陌生人,要殺我?”

朗翠原是沉默,後來見卓清遠實在悲怒,才好笑地問:“是啊,你的命,難道比旁的人貴重麽。”

他低低道:“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不過是皮肉罷了,唯有他……”

朗翠忽然收了聲,冷冷道:“好了,你該閉嘴了。”

……

……

……

四周戰火繚繞。

弟子如雲。

在大戰中心,方龍洗踩著石龍,端起酒壺,酒到了唇邊,卻又緩緩放下,將那葫蘆酒灑在了地上。

好酒,敬我的同道。

薛錯麵露憂慮,他趴在雲頭,自然也看的到問道宮中血雨腥風。

“小雲,不能再打了。”

孔雲聞言眉毛豎成倒八,抖出金羽劍,殺氣四溢:“這時候退了就能活下去嗎?與其鈍刀割肉死,不如一口氣殺他個痛快!如今我們走到這一步,若是退了,就是害了那些跟隨我們的弟子!”

薛錯捏著小拳頭,錘他%e8%83%b8口:“這我當然知道,但敵我懸殊,這樣殺下去弟子遲早會被殺乾淨,我們今日舉事,不是為了赴死!現在這個局麵,用計迂回,才是最好的出路。”

方龍洗聽到兩個小兒的對話,情不自禁的笑出聲:“師叔還在,哪裡輪得到你們兩個小蘿卜操心。”

他一手夾一個,揉揉薛錯和孔雲的頭。

孔雲炸毛:“撒開手,人族佬!”

“誒誒,這孩子,一點不可愛,還是小錯乖。”

方龍洗把薛錯舉起來,薛錯原本苦大仇深,被方龍洗的不著調嚇了一跳,蹬著小短腿瞪他:“師叔!這是什麼時候,快把我放下來!”

方龍洗笑嘻嘻:“你倆加起來幾歲啊,還有師叔在呢,乖兒。”

胡子拉碴的啃一口小孩的臉蛋,薛錯捂住臉,十分嫌棄,方龍洗嘿嘿笑著把薛錯放下來,說:“若咱們能退一步當然是好的,可是時局容不得已經咱們退了,小子。”

《告弟子書》掀起軒然大波,凝香宮的人皮房徹底點燃了修士的怒火,除了普通弟子,閉關中的修士也破關迎戰,與眾弟子同仇敵愾。大戰中波及宮門無數,死了弟子如過江之鯽,局麵早已僵持不下,越鬨越大。

問道宮絕不肯輕易放過他們,而舉事弟子,親朋多有死喪,刻骨仇恨又如何輕易化解。

方龍洗眯了眯眼,明宮瑤站在雲上,她如今是一個強大的,能撐一派門麵的修士,而且是方龍洗的熟人。

隻是佳人垂垂老矣,望向依舊意氣風發的故人時,心中有恨有怨,有怒有懼。

明宮瑤的背後就是道宮中最大的丹房,她沒有退路。

“若你此刻收手,我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對你往開一麵。”

方龍洗哈哈一笑,笑著笑著輕聲歎息,喚了一句:“小師妹。”

明宮瑤身軀一震,默默不語。

當年桃花塢下少年郎,也曾這般溫柔,當年何其恩愛,縱使他天縱奇才,也甘願為她烹茶煮酒,做飯洗衣。

明宮瑤不是不記得,昔年閒敲棋子,望著雲霞與他發呆時,燭火將少年眉眼映得溫柔似水,那樣的美景,她從來沒忘。

隻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

韶華傾負,如今相見,也隻剩下仇恨,而這一聲師妹,竟然也有幾百年沒有聽過。

明宮瑤心中泛起淡淡惆悵,又有些戒備:“你……想說什麼?”

方龍洗淡淡一笑,手指擦拭長劍:“明宮,當年你舍我而去時,也是在這裡,看來你都忘了。”

他沉默片刻,喝了一口酒,緩緩說:“不過如此也好。”

明宮瑤皺眉:“你到底想做什麼?”

方龍洗一笑:“你猜。”

他倏然拔劍,劍光如同一捧清亮的雪,閃過明宮瑤蒼老的眼眸。

她瞪大眼睛,氣急敗壞:“方龍洗,你瘋了!你敢——快收劍!”

轟隆隆——

天空雷劫頃刻之間行成,方龍洗麵無懼意,笑容明亮,他好像擺脫了那個失意潦倒的沉重殼子,意氣風發如同少年。

“兩百多年了,我的劍還沒鏽,哈哈,一劍東來!”

明宮瑤瞳孔緊鎖,麵色駭然,她轉身欲逃,卻見一道美極,銳極的劍光。

劍光帶著用劍之人的道,帶著他的道韻,銳不可當。

明宮瑤很奇怪,這麼多年,她道境穩固,可是為何依然在此刻感到如此無力。

她心中的極其的嫉妒,也極其的怨恨。

憑什麼?

真有天賦異稟,注定飛升的人麼?

她好不甘心,所以誘騙他,又拋棄他,看他終身止步元神境界的時候,心中十分的暢快,十分的不欣喜,同時又微微可惜,覺得隻是這樣就廢了,擔不起天縱英才四個字了。

耳畔風聲簌簌。◆思◆兔◆網◆

明宮瑤看到自己的靈台,神府,血肉,都在那美麗的劍影裡破碎,化成無數朵將開未開的花。

她身後的宮門轟然倒塌,直直的劈到丹房,震塌了大門。

痛,卻也不痛。

恨,卻也不恨。

“方龍洗,你也要陪我一起死。”

他破了大道誓言,天道會收他,那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麼好怕的,明宮瑤殘餘的身軀哈哈大笑。

方龍洗抬頭看向天空,雷劫須臾形成,恐怖的天道劫雷轟然劈下。

“方師叔!”

薛錯驚愕的瞪大眼睛,想要衝上前,方龍洗拄著劍,回頭對薛錯等人颯然一笑:“小子,大道獨孤,不必傷懷,吾自去也。”

雷劫籠罩著邋遢瀟灑的身影,薛錯靠不過去,被孔雲一把抱住,他的眼淚奪眶而出:“不要!”

劫雷轟然劈下。

方龍洗坦然望天,孔雲捂住了薛錯的眼睛。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出現了一把極其普通的竹劍。

雷劫劈到劍上,竹劍巍然不動。

明宮瑤的笑容僵在臉上,身軀崩潰,極度不甘,她拚命衝向方龍洗:“你怎可,怎可讓我一人赴死,方龍洗!方龍……”

話音戛然而止。

老嫗的身軀在劍光中完全消散。

方龍洗神情驚愕,抬頭看去。

天空中出現了一道尋常的身影,他氣息淡淡,似乎沒有什麼力量,卻在劫雲下,頭發絲都不曾亂。那身白衣雪一樣白,墨眉修長,麵容如畫,他背負著雙手,站在空中,一步步走下來,如履平地。

嗡——

竹劍輕輕震顫,天上大道與之共鳴。

君無畏臉上沒有笑意,也沒有憤怒,他表情極淡,平靜地看著血雨飄搖的宮門,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事實上,他也並不關心。

空中喊殺聲驟停,從劍仙出現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停下了兵戈,他沒有說一句話,但在場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發出聲音。

一身黑衣的顧如誨跟在他的身後,如出一轍的平靜與淡漠,他對薛錯伸出手:“師兄,快過來。”

薛錯不能過去,他有一身麻煩。而且如果隨顧如誨去了,那在這裡的人,恐怕會心氣大跌。

所有的弟子都在看他,孔雲默不作聲,但他心裡在想什麼,都在那張臉上,薛錯拉著小雲的手,歎了口氣,先是看了看君無畏,又看了看孔雲,搖搖小腦袋:“小顧哥哥,我,不能過去。”

顧如誨眉頭一皺,欲言又止。

君無畏始終沒有分給薛錯半分眼神,天上忽然飄來一朵雲,一個身著紫袍的老人憑空出現,揮揮拂塵,淡淡笑道:“劍仙,你看看,這就是令郎在我問道宮創下的局麵。”

“大劫還未開始,宮門就折損了三成弟子,你要我從哪裡去找補?”

君無畏看向他,疑惑道:“與我何乾?”

擎蒼真人一噎,他特意等他夫妻二人出來,本來打算再告幾狀,賣個人情,誰知道會被硬生生被堵回來。他憋了一口氣,看了看薛錯,悠悠道:“天界的雲明天司大人,在仙帝麵前告了薛錯一狀,說他謊製公函,上麵簽了通緝令,正勒令我交人。”

君無畏負手而立,既沒有憤怒,也沒有笑意,臉色平淡如鏡,看向牛角峰的峰頂:“這是他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