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我安排了師弟師妹去四處挑釁。”
內室淡淡的應了一聲:“你接下來閉關不動,不要外出。”
白洛洛一愣,猛地抬頭,輕輕咬牙:“為什麼?”
她做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看薛錯不得好死,若是不能親眼看到,她費儘心機是為了做什麼!
內室傳來一聲笑,無奈道:“蠢女,你想著為娘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替你出氣?”
“難道不是麼?”
白纖梅沉默了一會:“女兒,我和你說過,天地大劫將至,仙路將開。”
“大劫之下,必有劫灰,那時候不論凡人或者修士,半步真仙或者渺小蟲豸,俱有成為劫灰的可能。”
“但問道宮屹立萬載,卻長盛不衰,度過大劫無數,你認為,是靠的什麼?”
白洛洛隻是魯莽嬌縱,但並不愚蠢,她倏然抬眸,驚訝道:“靠那些弟子?”
內室的聲音淡淡傳來,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又十分寵溺:“然也,他們不過都是些填數的劫灰罷了,而洛洛,你生來是我的女兒,合該守望長生,踏上仙路,不要被小仇小恨蒙蔽雙眼。”
白洛洛躬身下拜:“是,娘親。”
“去吧,我要閉關衝擊境界,你無事不要來打擾。”
白洛洛一步步出了內室,她幾經掙紮,卻始終按耐不住,偷偷溜出宮門。
她還是想親眼看著薛錯倒大黴!
凝香宮上空,殺紅眼的修士掀起一片血雨腥風,宮門護衛節節敗退。
丹房內,落下一個個修士,他們提劍奔走,一張張屏風的找過,沒有找到的人失魂落魄,找到的人更加失魂落魄。
“師傅!”
“姐姐!姐姐!”
“師妹!”
撕心裂肺,痛斷肝腸。
雙手捧起那一卷卷風乾的人皮,卻不知道是抱著還是捧著,心中悲切難忍,恨不得將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可千刀萬剮,斯人已逝,魂魄不在,此生再無緣得見一麵。
方龍洗心中悲涼,目不忍視,走到旁邊喝了一大口酒,勉強壓下沸騰的心緒。
這時候,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方龍洗低下頭,那個小的孩子仰頭看著他,臉上有些猶豫:“方師叔,我能問你一事嗎?”
方龍洗坐下來,大咧咧張開退:“你說吧。”
薛錯坐到他旁邊,唉的歎了口氣,撐著下巴:“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線機會,能聚集這些魂魄,送他們往生,但手段並非仙門正統,可用嗎?”
方龍洗刷地站起來,酒葫蘆都忘掉了:“往生?這些人的三魂七魄都碎了,沒有了。”
薛錯搖頭:“如果不是被雷劫撕碎的,就還有一線生機。”
“幾成把握?”
“七成。”
方龍洗哈哈大笑,忽然把薛錯抱起來,使勁親了好幾口,舉得老高,:“你小子!好!好!”
他眼眶微紅,踏上丹爐,高聲道:“諸位同道,莫傷懷,我等今日,送他們往生!”
有修士心如死灰,懷抱愛人,輕聲道:“往生代價高昂,又沒有魂魄,隻有更難,而我等微末之身,如何請得動輪回神靈?”
方龍洗看向薛錯,薛錯對上一雙雙沉默的眼睛:“我可以,但,並非正統,且容易沾染大因果,可能會阻礙道途。”
眾人沉默片刻,忽然,一修士噗通下跪:“若能救我師傅,我願授首以報。”
“吾願。”
“我也願意。”
悲哀的氣氛沉重如山嶽。
薛錯不再說話,他站在丹爐上,從袖口中拿出剛才畫好的符籙,小手並指,童聲清脆:“各位師哥師姐,不需性命,隻需要你們虔誠一心,誦念一個道號。”
眾人跪坐於地,跟著他一字一句地道。
“自然妙有……”
“……慈嚴應道……大澤神女娘娘……”
“弟子越青衣……”
“弟子文素心……”
“弟子……”
……
話語低低,沙沙啞啞,苦痛仿佛一陣輕柔的霧,籠罩著他們。但隨著誦念,修士的靈光微動,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擺脫苦厄,化作輕細的金色小點,向著黑天白地的奇妙所在飛去。
大澤之中,紙錢飄飄灑灑。
紅毛鬼忽然身軀一顫,耳邊響起了許多誦念道號的聲音,他嚇得從牆上掉下來。
幾萬年,他已經幾萬年沒有聽到這聲音了。
綠毛龜同樣吃驚,同時看向天上飛舞的紙錢,那些白色的紙錢裡,夾雜著金色的小點。
小點飛啊飛,穿過道鎖,道鏈,徑直飛向那座高大肅穆的神像,落在裙擺上,那裙擺哢噠一聲,似乎裂開稍許,露出了一角鮮豔的裙裾。
有修士愕然的睜開眼睛,看著前方,淚如雨下:“師兄,一路走好。”
那修士轉而握著劍,擦乾淨眼淚,目光冷冷看向問道宮:“各位道友,我今日還有一事未了,我去了,若是身死道消,煩請各位將我的屍身送回雨青山。”
“哈哈,不如你我同行,同上刀片火海。”
“善。”
“海闊天空之處,就是我等修士的墳場,哪裡死了哪裡就是吾之故鄉。”
“去也!”
弟子一個個站起來,重新回到雲頭。
而除了此處,其他宮中也爆發紛爭,早已忍耐多時的弟子心中焉能沒有懷疑?隻是從來不會細想,更沒有勇氣孤注一擲。
或有勇士,卻也被草草殺了,變作無言的屍體。
凝香宮隻是一處,但問道宮上下又何止一個凝香宮。
有藏得很深的抓不出來,但那些早已將修士視為藥材,橫行無忌的道士,不曾如何遮掩,根本沒想過,有一天這些弟子會殺進丹房。
安靜萬年的問道宮亂了。
從上到下,低等弟子何其之多,何況失去忽悠親朋的,難道沒有修為高深的弟子?
有長老出來暴力鎮壓,卻被修士拚死打回宮中,即使喋血三尺,也要一力破開那道關上的大門。
“此事我等一定嚴懲不怠,各位道友還是先回山門,等著上麵的長老給一個解釋!”
“解釋?我等現在不要解釋,殺人償命是公道,我等現在就要報應!”
“問道丹是什麼稀奇丹藥?你等早已給我弟子多回了,這時候卻想撇清乾係!”
“吃人的時候你等不說一句,挨打時倒口口聲聲與你無關,天下有這樣的好事?”
“誰發過問道丹,誰就是我等死敵!”
“你等想清楚,那這問道宮上下,恐怕有大半了,難道你們不會錯怪好人!傷及無辜!”
“問道宮不乾淨,那就連它一起!”
“你們的手段如此狠辣,和那些邪修有什麼區彆,即使那些弟子有錯,把他們抓起來交給惡人堂就是了!濫用私刑,有違天理!”
“天理!去他娘!”
薛錯與孔雲跟著方龍洗一路馳援,四處的修士都是混戰,拔劍向同道。除了問道宮,又有宮門被爆出問道丹來,他二人身邊的修士越來越多。
這時候,那些穩坐釣魚台的長老坐不住了,事情怎麼會鬨得這麼大?
還想要借刀殺人,對付那幾個平日裡不和的長老,可是這樣的陣仗,他們的底褲都要被扒出來了。
問道宮萬數修士,哪裡不會落下一些蛛絲馬跡,被人抽絲剝繭,一路殺上宮門,隻是早晚的事。
到了這一步,才有人開始覺得不對。
而最奇怪的,是一查命盤,這些死掉的,本來是劫灰的弟子,因果卻不在他們問道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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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就算是再沉得住氣的長老,也不得不站起來,本來收下許多弟子就是為了大劫做準備,怎麼?現下死的人都不算在問道宮?
天殺的!這可就問題大了!
但一旦錯過時機,這時候想要把修士們摁下去,卻再難了,明宮瑤聽到消息,不得不從閉關裝死狀態走出。
她風風火火,一路殺到修士麵前,妄圖一力破萬法,鎮壓修士。
但她一劍揮出,卻在半空被擋住。
明宮瑤臉色大變,看到來人,驚愕道:“方龍洗?”
她隨即冷聲道:“你發過大道誓言,此生不再出劍?若有違背,天雷轟頂,不得好死!”
方龍洗挑眉,邋遢的麵容在此刻極為風流瀟灑,肆意妄為:“我隻出一劍,可我隻出一劍,天雷轟殺我之前,你一定會死。”
另一邊。
白洛洛躲躲藏藏,在四周觀察局勢,轉臉遇到了一個高大的少女,她瞳孔微縮。
那少女也恰恰抬眸看來,阿竹露齒一笑:“娘娘的啟示沒錯,果然,今日是我替師弟報仇雪恨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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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篇終結◎
“道友,出手吧。”
“殺還是勸?”
“殺了吧,大劫在即,多準備一些丹藥也是好的,這些弟子死了,再招就是了。”
鐺。
鐺。
鐺。
問道宮的鐘聲敲響。
鐘聲悠遠寂寞,橫穿了萬古的時光。
正在下棋的修士抬起眼眸,站起身。閉關衝擊道境的修士微微歎息,睜開了雙眼。在芳樹下小憩的修士,撐著懶腰站起來,化作一縷流光。
一道道氣息渾厚的身影飛向各處的宮殿。
眾修士正在竹林中殺的難解難分,忽然,空中出現了一道身影。
他抬起手,猛然一壓,那些修為低微的弟子瞬間化作飛屑紅泥。
“長老!是長老的親傳弟子出手了!”
被眾弟子圍攻的護衛喜極而泣,趁亂反殺,一群修士頃刻間被殺得七零八落,唯有一個小弟子還在死扛。
那道身影咦了聲,淡淡地說:“放下屠刀,我饒你不死。”
劍已經斷,舉目四顧,同道身軀破碎,十不存一。
可若是問,走上這條路,心中是否有懊悔,那大概是沒有的。
少年抹去頰邊鮮血,麵容稚嫩,他提著劍問:“你以強權壓我,以道境壓我,可我又有何錯?!”
他不懼不退,反而舉劍衝去,那道身影見狀微微皺眉,抬起手。
少年的身影便如同被風揚起的柳絮,碎成無數細小的紅色血沙。
另一處宮門前。
祝雪薇心有所感,抬頭看去,一道寬袍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