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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幽香 萬山燈 4276 字 6個月前

?看到季枝遙背後的傷口一次,便要?想起?來?一次。

他喉間澀痛,沒有立刻轉身,“你確定嗎?”

“我確定。”

他問的是前半句,而季枝遙回答的是後半句。

她?回答的毫不猶豫,他多希望這樣的堅定與信任,在麵對裴煦時也能毫無?保留。他轉身重新?走到季枝遙床側,垂眼看後背血肉交織的血腥場麵,宛如萬箭穿心,用力控製,才能讓自己的手不要?抖。

玉檀在旁邊遞上溫熱的帕子,之後聽七公子又要?了一把剪子和幾根銀針。匆匆取來?,她?十分不忍看到小姐受罪的畫麵。鋒利的尖刀與衣物、血肉相接時,她?都忍不住閉上眼不去看。

可季枝遙卻覺得很安心。莫名地安心。

他隻是最開始時有些抖,可到上藥前到整個分離過程,他做得細致入微,無?人能敵,她?根本沒感受到太多的疼痛。

裴煦瞥了眼旁邊已經嚇得臉色慘白的玉檀,隨口讓她?出去再備幾盆熱水。她?得救似的往外跑,一出門就沒忍住尋了個地方乾嘔。

而屋內,裴煦將帕子浸濕,之後將溫熱的水直接擰在她?後背上,衝洗她?後背的整個傷口。溫熱刺激讓她?有些反應,她?沒吱聲,眼眶卻紅了,默默掉眼淚。

裴煦看見了。麵色沉著,用乾淨點帕子一點點擦乾血水,再衝洗,再擦乾。反複數次,創麵已經沒有塵土,他才準備上藥。

“這藥粉是特製的,隻一點疼痛。過後便是清涼感,不會很難受。”

季枝遙伸手擦了下眼淚,隨後道:“多謝師兄。”

藥粉落在身後大片傷口上,師兄將藥粉撒下後,用細木條輕輕抹開,確保傷處全部被覆蓋。紅腫割裂的皮膚十分瘮人,任何一個姑娘家?落得這樣的傷,恐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今日?你為何給了我一個香囊?”

裴煦看著她?的傷口沉思時,她?忽然閡著眼問。

季枝遙:“那?裡?麵是沉香。”

裴煦在承認與否認間隻猶豫了片刻,“那?裡?重要?的不是沉香,而是很弱量的迷香。”

“迷香?”季枝遙原以為自己隻會聽到是與不是這兩個答案,沒想到師兄給出了第三個。

“師父那?老頭?子沒跟你說過吧,我擅長製毒,尤喜以香為引。”

“那?為何我沒有中毒?”

“因為你沒有飲酒。”裴煦拿起?旁邊備好的乾淨白巾,仔細將她?背後傷口包紮好,之後目光避開不該看的,將衣衫輕覆在她?身上,“你若是感興趣,等你好了我可以教你。”

“可……”季枝遙仍然不想放過這個點,無?奈師兄不允她?再說話。

“好了,休息幾天,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季枝遙看著那?雙極致溫柔的眼眸,心中懷疑的念頭?一點一點打消掉。對峙許久,她?才緩聲妥協,“好,聽師兄的。”

第67章

養傷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玉檀和師兄將她照顧得很好,能走出去時,她發現周圍好山好水, 渺無人煙, 像無人居住之地,十分清靜。

師兄每日?都在後廚親自給?她煎藥, 得空了會來教她這些方子的配伍特點, 季枝遙犯懶, 埋怨他根本不想讓自己好起?來,都這麼累這麼疼了, 還要拿這些令人犯暈的東西來刺激她。

不過師兄脾氣很好,從來不與她計較。

看似是失落地離開, 再回來時, 手?中便提了許多糕點, 全是嶺南特色的菜式, 彆的地方根本吃不到。

就因著這些零嘴, 她養病這段時間?瘦下來的身子,又慢慢長回了些肉。

這天裴煦來給?她上藥時,便見她麵帶愁容地端著鏡子在那看。

他低笑一聲, 語氣散漫卻不冒犯, “怎麼了阿遙,打算將這銅鏡看穿麼?”

“……”季枝遙低哼了聲, 賭氣般將鏡子放到一邊, 毫無理由地說他, “都怪你?!”

裴煦抬了下眉, 順著她的意思,“我做什麼了?”

“要不是你?天天給?我送那麼多好吃的, 我不會長胖。”季枝遙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臉,“你?看!都長肉了。”

他視線挪過去,控製著隻看了一眼,便無奈說:“誰讓你?為我受了這麼大罪,當然要將你?伺候好了。”

聽他這麼說,季枝遙玩心大起?,有些不滿地說:“你?若是這樣?說,我可險些將命折在那地牢,真要補償,做這些可不夠。”

裴煦並不意外,“那……阿遙希望我做什麼?”

他突然十分認真,將這玩笑的氛圍扭轉得尤為正經,讓季枝遙一下子什麼都說不出口。垂頭不自在道,“我跟你?開玩笑的……”

“我知道。但我很認真,等你?哪日?想認真想此事時再說也不遲。”裴煦輕易將這事情掠過,將藥端來,“傷口還疼嗎?”

他這樣?快地將話題引走,季枝遙再糾結隻顯得她不坦然。見狀,她便也假裝不在意地回答。

“用了師兄的藥,傷口好得很快,隻是我看不到後背,也不知那有多猙獰。”

“藥粉有祛痕的作?用,不會留下疤,阿遙放心。”

季枝遙卻笑著搖頭,“我不在意,就算有疤痕也無所謂,不會有旁人看到。”

裴煦淡笑著,眼眸中看不到任何?彆的情緒,“若是你?日?後遇到了心儀的男子,你?應當還是會在意的。”

“非也——”她今天心情好,樂意告訴他一些自己的內心想法,“我不會在意一個因為疤痕便厭惡我的人,他能因為我身上的一個缺陷嫌棄我,日?後就會因為其他千千萬萬個理由對我冷眼相待,這樣?的人不值得托付。”

她說完這話後,跟前的人久久沒出聲。季枝遙知道,這對於他而言或許有些顛覆觀念,不過這就是她心中所想,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出現而發生改變。

愛是無限包容,並非一時欣喜的將就。

季枝遙:“師兄是不是覺得我太自命清高了。”

裴煦回過神,鄭重搖頭,“我覺得你?說得很好,方才在仔細想。”

“是嗎?”季枝遙笑著追問,“那你?可有想出些什麼?”

“我在想,要多有福氣才能遇到你?這樣?的女子。”他語氣微頓,之後緩聲道,“也在想,你?同?你?之前的夫婿是不是也是因這般緣由才生分…”

季枝遙抬頭看過去,他說這話時眼中有諸多試探,中有怕她生氣的小心翼翼。她笑了下,毫不猶豫地告訴他:“不是。”

“若是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他應該也不會嫌棄……應該不會。”她後麵補了一句,似乎也並沒有太多把握。

裴煦很想肯定她的想法,卻礙於如今的這層身份無法說出口,靜靜地聽她繼續說。

“他和尋常人不同?。從前我總是想他做的這裡不對,那處錯了,覺得都是他的問題。可是若是站在他的立場上,他做的事稀鬆平常,不會有任何?人質疑。我不能因為我們不同?,便要求他必須像我一樣?思考問題與行事。我們互相無法理解,感情才逐漸割裂開。”

“那你?心中還有他嗎?”他問這問題時,手?背在身後,不由自主?地攥著袖子。

季枝遙垂眼,眼睫顫了顫,“我心中有他。”

還沒來得及驚喜,下一刻,她便莞爾,“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希望他能讓孩子平安長大,像他一樣?有勇有謀,學富五車,其餘的……便不要學了——”

她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我隻是希望孩子過的好一點。”□思□兔□網□

裴煦聲音微微顫唞,“我理解。”

沉默中,季枝遙陷入回憶。慢慢回憶這兩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之後忽然想起?那日?地牢裡的人。

她偏頭,眼神有些著急,“師兄,那日?地牢中的人都去哪裡了?”

裴煦頓了頓,道,“將他們救出來後,就放他們自由了。”

他垂首,之後不緊不慢跟一句,“不過有幾?個傷得重些,我讓人帶他們在周圍醫館醫治,待傷勢痊愈便讓他們自行離開。”

“那裡可有一個……”她險些將“姓季的”問出來,來嶺南後,她一直將自己的身份保護的很好,她深知這個姓背後會牽扯多少麻煩。自己有裴煦兜著,弟弟卻未必。

眼前人平靜地裝傻,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主?動?問,“怎麼了?你?在當中有相識之人?”

她迅速反應,隨口扯謊,“不是,隻是那日?隔壁牢房中的那個男子幫了我一把,想著……日?後藥答謝他的。”

裴煦不知心中為何?湧起?情緒。他平生最不喜歡被人騙,而現在,他便清楚地知道季枝遙在騙自己。儘管知道有不得已?的原因,他還是有些不高興。再者,這幾?日?自己為她做的不少,她卻隻想著謝那個人,而不曾對自己表達什麼。

他麵色有些冷淡,嘴角也緩緩放平。季枝遙注意到了,一瞬間?,眼前和腦海中的那個人再度重合。

他和裴煦真的太像了。

“師兄?”季枝遙輕輕搖了一下他的衣袖,眼神中很多試探和狐疑。

裴煦眼神立馬亮了些,“你?要找的人興許就在我屬下`身邊,等你?傷養好了,我帶你?去見他。”

季枝遙剛才還以為自己說錯話惹他生氣,但眼下好似又是自己多慮了。她點點頭,輕聲說:“多謝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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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事鬨得滿城風雨,當日?赴宴的那一幫貴人,全都在被放出沈府時又嘔又哭,狼狽的樣?子讓周圍行人駐足。

順著門口方向望進去,門外的人也嚇得驚呼亂竄。高大的房梁上一左一右掛著兩具腐化的屍體,蠅蟲環繞,惡臭無比。

而有的見過些世麵的,也在看到江羽寧大人走出來時,驚訝得不敢出聲。

這可是嶺南刺史,何?方神聖敢將他也強行扣留在此處?

江羽寧麵色也十分難看,剛邁步出來,轉頭就沉聲下令封鎖嶺南,過了會兒,另派一隊人馬將春杏堂上下全部抓捕,嚴刑審問。

這場鬨劇發生半月後,裴煦和季枝遙回到嶺南城區。為了避人耳目,他們隻在客棧開了一間?上房。季枝遙有些擔心地在桌邊想對策,裴煦倒是不慌不忙,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在此處地將窗戶打開,那雙眼肆意地打量著底下來往的人。

江羽寧為了抓到他,不惜請動?嶺南都督手?上的兵符,試圖掀翻整個嶺南來解他心頭之恨。

動?用了精銳人馬,裴煦和季枝遙的行蹤在夜裡便暴露。

隔著屏風,裴煦在窗側看底下的燈火表演,季枝遙在裡麵小心地沐浴梳洗。背後的傷痕已?經好的差不多,就是疤痕還是有些明顯,玉檀看一次便要紅著眼眶難過一次。

“阿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