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45 字 5個月前

讚。”

那一場比試眾人都記得,也清楚比箭拔了頭籌的另有其人,是靖安侯的嗣子左頃懷,不過如今武衛伯與靖安侯的官司未定,自然要將之排除在外。

太師王宦道,“翟雙衡資曆尚淺,臣以為忠勇伯之子馮保更為合適,其父雖有過失,不涉其子,可堪一用。”

柯太傅接道,“臣以為行軍打仗以實力為重,資曆為次,馮保至今戰績平平,未聞出色。”

用戰績平平形容馮保其實都是褒獎,他已過三旬,最適合的是庸碌二字,哪怕忠勇伯想方設法給他撈功勞,也沒什麼說得出的戰績,聲望比後輩還不如。

陳王也不管旁人說什麼,謔笑道,“翟雙衡箭法不錯,不過心思未必在軍中,前一陣還對焉支公主神魂顛倒,追逐於裙下,萬一羅幕人也有個公主,不知仗還打不打得下去。”

吳王見陳王故意貶損,脾氣一燥頂了一句,“年少風流算得了什麼,戰場上拚的是刀箭,可不是比誰更能撈錢。”

陳王力挺忠勇伯,自然是收了好處,不過他畢竟是親王,除了與聖上一母同胞的吳王之外,誰敢冒大不韙挑明。

還是六王鬆緩氣氛,打個哈哈說了兩句閒話,將場麵揭過去,隨性道,“翟家的小子確實不錯,眼光也好,我曾在馬市看中兩匹好馬,一問才知翟雙衡已經下了重金,說是一匹要送給左頃懷,賀他入了羽林衛,另一匹給楚寄,送他赴錢塘就任;我不好和小輩搶,隻有罷了,那馬雙耳如削,腰健力足,毛色全烏,真是少有的漂亮。”

六王對錯過駿馬格外惋惜,柯太傅卻暗道要糟,靖安侯被指逆謀,翟雙衡又與左楚二人交好,就脫不了一黨之嫌,哪還能再領兵。

果然應德帝聽後即道,“眾卿不必再爭,統軍者當持重,馮保在軍中數年未見過錯,想必不至有失,就著他了。”

詔令即下,軍部督行,馮保率大軍開拔啟行。

應德帝等了幾日,依然不見益州的呈報,不免也有些惱了,未及決斷,黃門突報安華公主請見。

安華公主嫁予靖安侯,數年前莫名其妙的罹患了怪病,已許久未曾入宮。

畢竟是自己的親妹,應德帝不好拒見,又因她不良於行,吩咐置了一張軟椅,免了她的禮數。

儘管染病已久,安華公主依然保持著皇家的尊貴氣度,神態倨傲,肌膚白皙,衣上帶著濃濃的熏香氣息。

應德帝知她為何而來,索性道出來,“你安心養病,彆的事就不必操心了,朕自有分寸。”

安華公主握著玉串珠,“皇兄聖明,我隻是進宮道一聲,左天行絕不會謀反。”

左天行是靖安侯的名諱,不過他殺伐如神,聲威卓著,外人通常呼其為左天狼。

應德帝避而不答,“你們夫妻之間淡薄至此,何必還替他說話。”

安華公主冷冷道,“左天行無情無心,我厭憎至極,陛下如何懲處他我都樂見,唯獨謀反絕無可能。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知悉,不結朋黨,不貪權錢,左氏一族想求官的,托到他都被按了下去,連嗣子也不曾破格。此去西南是受陛下之命,想必在益州撞破了武衛伯的陰私之舉,才至翻臉,我身為陛下親妹,更希望徹查此事,萬一讓真正的賊子逃過,危及的是自家天下。”

靖安侯夫妻離心,朝野儘知,安華公主對丈夫的冷憎也非一日,以往上書都是挑左侯的不是,如今卻又進殿說情,這個妹妹的脾氣實難言說,應德帝道,“朕已經譴人去益州,定會弄個一清二楚,你身子不好,不必為這些費心。近來足痹如何?不是說古方有效,怎麼竟像半身都不能動了?”

安華公主這病來得甚為蹊蹺,足趾無由生疼,禦醫按風寒濕邪所致的痹症來治,越治越痛楚難當,儘管重金尋來了一個藥炙古方,依然壓不住痹疾上行,安華公主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也不願多提,“謝皇兄關懷,我這病已無望,隻是熬日子罷了。”

安華公主少女時何等盛氣,然而夫妻不睦,惡疾纏身,蹉跎得心氣淪喪,應德帝不免同情,詢了幾句侍候公主的嬤嬤,差宮人取了幾盒珍稀的藥物,算是給妹妹稍作撫慰。

送走公主,應德帝想了想,轉去了後宮內淑妃的居所。

淑妃出身左氏一族,是靖安侯的長姐,聽得通傳已經在殿外相迎。

應德帝見她披發素麵的曲身而跪,未帶任何簪珥珠飾,竟是個脫簪待罪的意思,訝道,“淑妃這是何必。”

淑妃是四妃之一,膝下雖無所出,多年來賢良寧慧,從不爭風,應德帝對她一直敬重,又見她後方還跪著一個明秀的少女,正是左侯之女左晴衣。她自幼養在淑妃身邊,亦是天子看著長大,二女麵色蒼白,顯然是知道了益州之事。

逆謀之名一旦落定,罪及九族,也難怪她們如此惶恐,應德帝不禁生恤,“都起來吧,靖安侯所為尚未定論,不必過於驚恐。”

淑妃長跪不起,蛾眉低斂,話語靜沉,“臣妾謝過陛下,舍弟從來忠心為國,絕不會做出有悖朝廷之事,還請陛下待他回來與武衛伯對質後再行論處。”

應德帝本就為此心煩,沒好氣道,“一個個都擔心朕將靖安侯府的人胡亂斬了,朕還沒那麼昏庸!有錯自然跑不了,沒錯朕也不會妄加冤屈,不必再說了!”

淑妃見天子不快,隻有將餘下的話咽下去。

正當此時,一個內侍急急來報,“稟陛下,威寧侯入宮求見。”

應德帝正扶起淑妃,聞言一奇,“威寧侯?他不是癱——他不好好養病,入宮做什麼。”

內侍回道,“威寧侯稱已痊愈,聽聞羅幕人犯邊,特地入宮請纓,願為聖上效命。”

癱了許久的人突然康健如初,簡直聞所未聞,不僅是天子,淑妃與左晴衣一並愕住了。

☆、風侵簷

葉庭這次中毒無異於在閻王殿前打了個轉,好容易囫圇過來,連靖安侯也親來探望。

有師弟與徒弟陪伴照料,葉庭的心情輕鬆了許多,他聽聞冼秋水也得了左卿辭的診治,所服的湯藥不過一日兩次,壓根不似他需要牛飲一般的苦灌,不免對著藥碗尋思了一陣,而後將左卿辭與蘇雲落請了過來。

左卿辭風儀不凡,無論在何處都從容自若,隨在他身後的人卻正好相反,看起來畏畏藏藏,不敢近前,更不敢出聲。

葉庭與左卿辭對答幾句,心底已經有了評判,再看另一個,不免眼角抽了抽,忍下一聲歎息,“阿落,我雖不如你師父,卻也不曾打罵斥責過你,怎麼到如今還是這樣怕我?”

蘇雲落被點到頭上,才從左卿辭身後挪出來,小聲喚了一句,“師伯。”

她此生最敬的是師父,最怕的就是葉庭。

葉庭的可怕之處在於對蘇璿影響極大,幼時她一直怕這位師伯哪天勸動師父將自己扔了,而今師伯成了掌教,更怕他責怪自己壞了正陽宮的名聲,本能的就想躲著走,怎奈師父發了話,隻好過來聽訓。

殷長歌成年後重逢,多見她冷漠疏避,哪想到碰上師尊她如此怯怕,在一旁不由想笑。

葉庭當年沒耐心哄孩子,而今想補救已難,唯有緩下神色道,“以前是我眼拙,錯看了你,門派上下也未曾好生待你。這麼重的事,你一個人扛過來,是師伯之過,該當麵致歉。”

蘇雲落從未見過他這般溫和,反而給驚住了,惶然道,“——沒有——是我違了許多門規,做了許多錯事,師伯不責罰已——”

左卿辭在一旁聽不下去,一言截過,“阿落對真人十分敬畏,雖然已不是正陽宮的弟子,仍難免失措,真人勿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葉庭和顏悅色道,“她是蘇璿的徒弟,自然是正陽宮的人,這孩子心性純直,在江湖上想必受了不少罪,多蒙左公子照拂了。”

左卿辭微笑款款道,“她既是我妻子,一切都是份所當為。而今蘇大俠康愈,金虛真人也自西南歸來,她終於可以牽懸儘釋,我亦為之欣慰。”

兩人一個心竅通明,一個城府深深,話裡藏話,弦外有音,旁邊的殷長歌和蘇雲落壓根沒聽出來。

葉庭很想讓蘇雲落重歸正陽宮,不管將來如何,至少讓她多個倚仗,然而她當年受儘忽視,如今對門派避之不及,哪還有半份信任,葉庭暗歎一聲,敘過幾句閒話,取出一枚玉符,“此番蒙左公子救治,修道之人彆無相謝,此符為正陽宮信物,在各地道觀均可得用,遇上事也能襄助一二,還望左公子不棄。”

左卿辭本待推卻,一轉念又接下來,順著話語道,“真人客氣了,我瞧真人氣色好轉,然而眉間仍有濁氣未散,可容我再診個脈,假使確定無恙,阿落也能安心。”

葉庭當然不會不應,“勞左公子費心了。”

左卿辭診了一陣,收回手道,“真人經絡強健,脈息穩固,拔毒比預期的更為順遂,藥量可酌減,我換一帖方子,再服七日即可痊愈。”

果然不出所料,葉庭心底鬆了一口氣,複雜的望了他一眼,端穩道,“多謝左公子施治,貧道足感盛情。至於阿落,哪怕你不回山,將來不管碰上什麼樣的事,均可傳個消息,我身為掌教交遊多方,與靖安侯也相熟,無論如何都會代為設法,不讓你枉叫一聲師伯。”

蘇雲落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到靖安侯,又不敢言聲,懵然的應了。

左卿辭倒聽出話意,睨了她一眼淡笑不語,轉去書案寫方子。

殷長歌接了藥方,將兩人送出,自去煎藥不提。

蘇璿從隔廂走出,葉庭搖了搖頭,語氣低長,“你這徒婿不一般,左侯都沒他這麼深的心機。”

蘇璿聽了對話並未察覺異樣,“師兄是覺得哪裡不對?”

葉庭不語,半晌後歎了一聲,“罷了,也是我該受的,我本以為——看來是左公子自己的意思。阿落還是個傻丫頭,她的性子遇上左公子這種精明太過的,也不知好不好,這個人——還是少來往。”

蘇璿聽得不大明白,到最後一句提起了警覺,“師兄認為左公子品性不佳?”

葉庭想了一想,“不說其他,僅憑二人在血翼神教的經曆,左公子身無武功,卻能挑動敵人相殘至死,絕不是一般人,這份機心用在正途上還罷了,要是心性稍偏——”

隻怕又多一個六王。

葉庭沒有把話點透,蘇璿也能猜出其意,他與左卿辭接觸極少,一直覺得這人言語有禮,實則難近,當是貴介公子習性如此,被葉庭一提醒,不由蹙起了眉。

葉庭知他擔心徒弟,“無妨,阿落已經長大了,這些年她所做的遠超你我想象,遇事有自己的主張,既然她是真心喜歡,並非受其挾製誘騙,左侯也認可,應當是無虞。”

蘇璿仍在思索,葉庭已然換了話題,“左侯今日前來探望,透了些話意,大概是勸我們早日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