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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91 字 5個月前

聲浪,繼續道,“後輩小子激戰方休,內息未複,居然還以真力助她,若是此時動手,你有幾成把握?”

何安的目光忽然沉下來,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樓中人平靜的應答,“前輩好耳力,戰與不戰均隨曲先生之意,在下自當竭力奉陪。”

渾厚的男聲略停,悠悠道,“曲某原是過來看看誰敢冒我之名,卻意外開了眼,難得閨閣中有此良材,這般離去似又可惜了。”

聽追魂琴的話意,竟似要將阮靜妍帶走,阮鳳軒一急險些嚷起來,被薄景煥一把按住,他知有蘇璿在此,又有內廷高手在外,必是無恙。

果然蘇璿出言道,“郡主金枝玉葉,且有父兄在堂,縱然幸蒙曲先生青眼,何忍讓她與至親分離?還望高抬貴手,在下代為謝過。”

半空的男聲一歎,琴音驀的三振,炸得聽者腦中仿佛生了朵煙花,神智眩暈,肢脈軟麻。一陣驚嘩亂叫,人們七橫八錯跌成了一片,放眼望去,尚在站立者寥寥無已。

一弦之威竟至於斯,薄景煥禁不住變色。

“金匱之質,終難窺琴中大道,惜哉,憾哉。”一言道罷,院角一棵濃密的蒼槐枝椏一動,掠出一名五旬左右的儒雅男子,攬琴長笑一聲,瀟然而去。

☆、兩心同

最後三聲琴響,樓中的婦人婢仆摔了一地,痛叫此起彼伏,樓內混亂不堪。

阮靜妍一陣眩暈,險些從琴凳跌下去,幸而被一隻堅實的手臂扶住。

蘇璿的手異常溫暖,咫尺之距,呼吸都似乎拂在她耳邊,清寧的眼眸望著她,唇邊揚起一抹笑,一聲輕語傳入她耳中,“奴奴,做得好。”

在旁人察覺之前他已鬆手退開,從窗口躍下樓。

阮靜妍在琴凳上怔怔的出神,這一夜恍如一個奇特的夢,米幻又甜蜜,幾個字低低的幾不可聞,卻如瑰寶,帶給她無與倫比的喜悅。

方圓一裡皆在琴威所籠之內,天子與六王及時得高手護衛,尚可安坐無虞,柯太傅和沈國公沒能穩住,這兩位重臣往日莊重恭謹,此時跌成了滾地葫蘆,如婦人般唉喲連聲,格外滑稽,連天子也禁不住大笑起來。

待護衛將兩人扶起,天子忍著笑嘉言撫慰。“兩位愛卿受驚了,可曾跌傷?”

柯太傅勉強扶正頭冠,顫巍巍道,“臣無事,多謝陛下。看來那張留書是假的,不知是何人弄出的玄虛,不過倒是歪打正著,令臣等大開眼界。”

沈國公的屁股跌青了一塊,又不好明著揉,疼得呲嘴吸氣,看得天子越發大樂。

六王倒是一本正經,“琅琊王府平白一場驚亂,此人縱不是主使,未必沒有關聯,聖上看要不要通令周邊嚴緝,設法將人拿下?”

天子觀了一場好戲,心情正是舒愜,“這些自有琅琊王查辦,朕微服出遊,不宜插手太多。蘇璿不錯,合當賞賜一番,可惜時機不對,還是留待將來恩賞正陽宮吧。這場鬥琴委實精彩,也算不枉此行。”

薄景煥回來複命,剛好聽見沈國公在奉承,“聖上所言極是,臣如仙樂洗耳,竟連自己在哪都忘了,此人技藝遠勝宮中琴師,琅琊郡主居然能與之平分秋色,如此佳人如此才藝,可謂世間少有。”

柯太傅亦有同感,捋須笑道,“也算因禍得福,郡主美名更甚,想必今夜之後求親者多如過江之鯽,琅琊王府不久就要再添喜事了。”

薄景煥滿心懊悔,有苦說不出。當親眼見到她比從前光芒更盛,才情驚世,亦有了自己的性情,宛如一隻溫馴的玉美人突然有了生命,他越發想擁有。偏是之前過於謹慎,一點話縫未留,此時在禦前求賜婚難免突兀,唯有默了。

這一夜對於琅琊百姓而言,皆在關注郡主;而江湖道上,獲益最大的卻是長沂山莊。

長沂弟子在霍明芝的統領下出擊,轉守為攻,血洗朝暮閣的琅琊堂口。多少門派在朝暮閣的傾軋下支離粉碎,長沂山莊卻揚眉吐氣,以弱勝強,一掃積累多時的壓力與恨怒。

長沂山莊作為地頭蛇,想方設法探出了朝暮閣的據點,加上蘇璿的強助,輕離劍鋒芒所向,當者無不披靡,詹寧身亡,池小染重傷,司空堯逃走,長沂弟子氣勢如虹,拚殺極猛,朝暮閣的琅琊堂口給連根拔起,為夜攻長沂而集結的精銳一朝喪儘。他們習慣了宰雞屠犬一般的掠殺彆派,哪想到一朝碰上煞星,自己反成了雞犬。

不過這些血腥的爭鬥遠不如美人如玉,纖手弄弦來得引人,加上追魂琴親口相讚,琅琊郡主已成了青女素娥般的人物,不知引得多少武林人神慕。

蘇璿在兩件事上都出了力,不過他早已名滿江湖,盛極一時,做什麼大事都宛如尋常。唯因此次相助的均是女子,給傳議添了異樣的香豔。

琅琊酒樓熱鬨非凡,一個光頭男子嚼著花生米,“霍家靠著鐵礦的營生積累了大把銀子,富得流油,蘇璿這次為紅顏一怒挑了朝暮閣的堂口,再娶了霍大小姐,可不是白得千萬家產。”

另一個高個男子滋了一口酒,搖頭晃腦道,“霍莊主才是好算盤,他兩個兒子尚小,就算給女兒半邊家產又如何?得了蘇璿為婿,江湖中還有誰敢招惹,做夢都要笑醒。”

一個缺了半邊耳的男子嘿嘿一笑,“江湖上有女兒的都想當蘇璿的老丈人,通通是做夢,正陽宮掌教之位就在他手邊擱著,豈會為這點甜頭失了大局。”

光頭男子一激動,花生碎都噴了出來,“不錯!美人再好,哪及正陽宮掌教尊榮。”

高個男子嗐了一聲,“掌教之位未必是他的,蘇璿還有個師兄,再說當道士一輩子不近女色,怎比得上霍家真金白銀美嬌娘的快活。”

缺耳男子嚷道,“朝暮閣稱霸江湖,無人敢惹,結果蘇璿在試劍台上一句話,幾大派共同出手,朝暮閣頓時成了過街老鼠,蘇璿如今鋒頭無雙,還當不了正陽宮掌教?

高個男子自有看法,“那是朝暮閣得罪太多,幾大派都看不下去,蘇璿雖然利害,畢竟年輕,未必擋得住美人計,這不就為霍大小姐奔走了一場?”

光頭男子猥瑣一笑,“美人又不隻霍家有,蘇璿巴巴趕去琅琊王府是為什麼,郡主的香閨有幾個男人能進?那可是追魂琴都心動的絕色。”

幾個男人頓時笑起來,缺耳男子大搖其頭,“郡主的身份不一般,求親的高門顯貴將王府門檻都要踏破了,蘇璿再厲害也是江湖人,琅琊王府哪瞧得上?”

高個男子聽不過耳,不服道,“自古美人愛英雄,蘇璿是武林第一人,一身本領氣度豈是軟腳的王孫公子可比,那些達官貴人隻會縮在護衛和兵卒後頭,窩囊得不值一提。”

旁桌一人想是外地的,好奇的插嘴,“不是說郡主是個癡傻的?”

光頭男子咽下一口肉,嘿嘿笑道,“傻了能對陣曲無涯?就憑她的美貌,癡傻又如何,要是我能弄個郡主當老婆,給個掌教也不做。”

高個男子附和,“沒準郡主也有意,要不是蘇璿阻止,她已經給追魂琴擄去當女弟子了,誰知道要怎麼侍奉師長,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聞者儘皆大笑,話頭越來越歪,整個酒肆都卷入了議論。

二樓的木階上,薄景煥的目光越來越陰鷙,終是一甩袖出了門,躍上快馬而去。

長沂山莊既安,蘇璿第二日就婉謝了霍家的留挽,改居城外的太皇觀。

消息傳開,不少人慕名來訪,均被太皇觀的道士婉拒於外。然而在一日下午,一輛精雅的馬車停在道觀後門,簾幔掀處,一位容顏清絕的美人柔聲低求,連心腸最硬的道士也不忍拒絕,破例迎入了來客。

客院當中生著一株數人合抱的銀杏,金黃的葉子落了一地。樹下的佳人披著翠藍色的鬥篷,雲鬟青絲挽了枚水晶簪,越發顯得皎白清冷。她孤身獨立,淡雅出塵,纖手輕攏衣擺,一陣西風過,細碎的黃葉伶丁而落,靜美而寂寥。

蘇璿在遠處看了一陣,終是走近,喚了一聲。“奴奴。”

她望著他,眼睛漸漸紅了,又極力忍住,經曆的千百種滋味湧上心頭,欲言又道不出來,化作了一個淚盈纖睫的笑。

她沒有哭,卻比哭泣更讓人憐惜,蘇璿的心越發軟了,指掌一緊,忍下了擁住她的衝動。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靜了一會,她輕吸了一下鼻子,斂住了情緒,“我已經快二十了。”

蘇璿的眉一動,等她說下去。

阮靜妍垂睫又道了一句,“祖母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如從前了。”

蘇璿一時不明白她的意思,正在思索安慰之語,她抬起頭,潮濕的雙眸望著他,“等哥哥成親後,我想替祖母祈福,辭家入道,去天都峰做女冠。”

這一言非同小可,蘇璿怔了半晌才說得出話,“你當女冠做什麼?”

滿地黃葉被風吹動,她靜靜凝望,纖弱的肩微冷般一顫,“我不想嫁人,修道清淨,或許還能有機會——偶爾見一見你。”

蘇璿的心仿佛被鐵剪擰了一下,驀然疼痛。

他知道不該再見,即使她曾經勇敢的表露愛戀,即使每想起她就有溫柔的甜愜,可師兄已反複曉喻過利害,世家與江湖的鴻溝深不可越,稍有不慎都會對她造成極大的損害。

然而到了這一刻,她親身尋來,忍著哽泣,拋卻女兒家的顏麵,斷斷續續道,“我喜歡你,可我太弱了,沒辦法和你在一起,想去一個離你近的地方——聽說天都峰有不少修道的居士長住——如果你覺得不妥——我也可以在山腳下尋個尼庵——”

蘇璿血氣上湧,哪裡還聽得下去。“奴奴!”

她垂著頭,纖白的細頸柔弱可憐,一滴清淚墜入了香塵,“我來尋你不為彆的,隻是想讓你知道這份心意。你顧慮我的名節,不願來見,我也明白。”

她退了一步,情緒稍緩下來,容顏蒼白而沉靜,“清修是苦,我卻覺著甜;合婚是喜,我卻覺得悲,許多事緣是自尋煩惱,我也不求其他人諒解。你不必在意,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蘇璿沒什麼能說,也什麼都不想再說,一把擁住她,%e5%90%bb上了她多情多淚的臉。

阮靜妍好像又墜入了一場夢。

他如王陵中一般摟著她,在唇上輕柔的廝磨,兩個人同樣生澀,卻舍不得分開,直到他偶然%e8%88%94去她唇間的淚,突然懂得了舌尖相觸的美妙。

周圍的一切似乎不複存在,他追逐她,侵纏她,越來越肆意的攫奪,沉醉於初嘗的甜美。她心跳如鼓,又溢滿了無限歡喜,身子越來越軟,被箍得緊緊偎著他,感受他%e8%83%b8膛的堅實,嬌柔的回應讓蘇璿更難自禁。

待兩人終於分開,蘇璿的氣息少有的混亂,眼眸炙熱又溫柔,看著她酡紅的嬌顏,幾乎想再度%e5%90%bb下去。“傻奴奴,做什麼女冠,我又不是道士。”

☆、美人謀

秋雨澆濕了燕宿雨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