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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87 字 5個月前

,往山莊主最好的院子行去,不料一找落了個空,蘇璿已被父親請去了主院。

霍明芝匆匆趕去,一進房就見父親拉著蘇璿說話,見到她來就訕訕的止了口。

蘇璿神色如常,扶住霍如山躺下,“霍莊主不必多想,養好傷才是正理,既然是內傷淤滯難消,我以真氣助你行功。”

霍如山馬上躺平了,他是個粗豪的漢子,哪怕受傷臥床,在弟子麵前也不墮威風,唯獨怕自己的女兒,被她一望頓時氣短,心虛的揮手攆人,“莊裡事多,你來做什麼,蘇大俠正要替我療傷,快走快走。”

霍明芝哪會猜不到父親之前說了些什麼,氣得不打一處來,然而見他雖在吆喝,到底難掩虛弱,一手還拉著蘇璿不放,霍明芝心又軟了,捏著書柬暫且不去理會,“蘇大俠有一封信,是威寧侯所書,來人還在外邊等回音。”

蘇璿展信而視,琅琊郡主四字令他目光一動,停了一瞬才又讀下去,看完沉%e5%90%9f半晌,先請霍如山躺下休息,自己走出屋外,將信遞給了一旁的霍明芝。

霍明芝閱後心一沉,立時明白其中的份量。蘇璿一旦前去,至少要在琅琊王府耽上半夜,假如長沂山莊同時遭逢攻襲,必是無法救援。

霍明芝焦急驟起,力持鎮定,“追魂琴怎麼會到此,威寧侯又怎會知道蘇大俠在此,未免也太巧。”

蘇璿也在思索。

“會不會是朝暮閣故意而為,調虎離山?”霍明芝一言出口,越發焦灼,更多話語被她忍在了喉間。這的確可能是一個陷阱,然而郡主受脅,袖手不理必會觸怒王侯,一邊是位高權重的威寧侯府與琅琊王府,另一邊是草莽布衣的長沂山莊,換誰都清楚該如何權衡。

霍明芝生性堅毅,遇事從不軟弱,也知前些時的血戰何其慘烈,父親與叔伯俱是重傷,全仗蘇璿才得以幸免,哪怕他此時舍山莊而去,自己也斷沒有理由責怪,更沒有資格強留,可莊內的親人、朝夕共度的同門、上下數百人的安危——

霍明芝一咬牙,雙膝一落跪了下來。

蘇璿立時避開,“霍小姐這是做什麼?”

霍明芝急得滲汗,抑住情緒將話語道完,“我知這是不情之請——朝暮閣虎視耽耽,蘇大俠一走,長沂山莊萬無生理,霍家願將所有家業奉上,還請蘇大俠救人救到底!”

蘇璿一拂,一股柔勁將霍明芝托起來,“霍小姐勿急,我在思考兩全之策,郡主固然要救,長沂山莊也不可有失,豈會置之不理。”

霍明芝當他在虛詞敷衍,亂急口不擇言,“兩邊都要救,你又不會分身術,如何兩全得了!”

晚霞絢紅如火,似一張染了羞紅的酡顏,天然顏色,令人沉醉。

蘇璿凝望了片刻,不知在想什麼,側頭一笑,一雙眼眸眩然明亮,英越無雙,“霍小姐說的不錯,我確實分身乏術,不過此刻既非子時,尚有可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的致敬下楚留香,嘻

☆、曲中鬥

夜色漸沉,玉兔東升,正是一個無風無雨的晴夜。

琅琊王府內外兵甲林立,一層層士卒封鎖護衛,恰好七夕解了一個月的宵禁,城中的酒肆茶坊爆滿,府外圍觀者無數。人們並不希望琅琊第一美人真的遭劫,卻樂見平淡的生活偶有刺激,都在興致勃勃的等留書的狂徒出現。

琅琊王府氣氛緊肅,琅琊王與數位地方高官在主院坐鎮,阮鳳軒與薄景煥帶著精卒在郡主院外守護。整個王府點滿了兒臂粗的明燭,一片燈火通亮,哪怕一隻蒼蠅也無所遁形。

王府對麵的酒樓內,天子與幾位近臣也在觀望。

“連佑,依你所見如何?”

連佑是寸步不離天子的近護,跟隨應德帝多年,功力深不可測,地位十分特殊,連皇後都對他甚為禮待。他有一張如鐵的麵孔,從來寡言少語,聽得天子詢問,他終於道出了兩個字。“不像。”

天子不再言語,移目遙向燈火輝煌的王府。

在王府重重守衛深處,千百雙眼睛在凝望著一幢深碧的小樓,暗暗遐思花窗內的玲瓏倩影。

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夜,越來越深,阮靜妍靜守樓中,低眉而坐,觸撫著心愛的古琴。

阮鳳軒出於心虛,沒敢告訴她曲無涯是何許人,也未提及還請了蘇璿,僅是一迭聲的保證絕不會讓她出事,安排了一群女眷與婆子們在樓中惶惶相伴,要不是為了散明燭的煙氣,恨不得連窗扉都鎖死了。

阮靜妍並不害怕,隻是心緒有些不穩,纖白的細指撫過潤澤的古琴。

這張琴是古時名士所斫,曆經多位大家收藏,聲韻長厚、蒼古圓潤,髹漆的梧桐木光可鑒人,伴著她度過了許多難熬的辰光,總能安撫她的心,這一次卻失了效。

如果七夕那一天所見真是他,如果他還沒有離開琅琊,聽聞這樣的消息,他會不會來?

如果他來了——

如果他沒有來——

阮靜妍不知自己在期盼什麼,一顆芳心如千絲爭亂,久久難以自持。

弄出亂子的阮鳳軒惴惴不安,伏在王府外的賀璣之也在心頭打鼓,本來已經安排了手下矯裝惡徒,然而如今王府內外兵甲太多,怎麼看也不大可能實現一度以為絕妙之極,而今卻是拙劣之極的計劃。

要是兩人知道連天子都被驚動,隻怕要悔得哭出來。

始作俑者在提心吊膽,薄景煥則是鬱怒非常,蘇璿至此刻仍遲遲未至,不見蹤影。幸而他得了傳信,知道內廷高手在府外相機而動,才算略安了心。

月影漸移,幾顆小星零落的散在東南,銅壺滴漏,更夫敲響了梆子。

子時到了,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王府內外一片寂靜。賀璣之臨到關頭越發覺得不妙,索性讓安排的人悄悄撤了。滿庭明燭映著一無動靜的庭院,人們等待良久,氣氛鬆懈下來,低低的交頭結耳,懷疑遭遇了一場戲弄。

就在此時,夜空忽然響起一段奇異的琴樂。

阮鳳軒本來鬆了口氣,聽得聲音登時傻了。

人們麵麵相覷,四處張望,琴聲難辨從何而來,飄忽如天外之音,深院幽室無不聽聞。

初時如微風發,羽扇搖,繼而如林風搖落,泉流幽咽,漸漸至巨石奔崖,飛波走浪,聽得人越來越驚,心仿佛被旁人所控,忽起忽落分外難受,連宿鳥也驚飛而起,在夜空啼叫不休。

薄景煥知道不妙,這般手段除了追魂琴還有誰,然而連彈琴者在何處都尋不出,又如何擒捉。

忽然間另一琴起,琴音清清泠泠,隨風而散,不及前者傳得遠,卻有種澹寧的氣息,宛如平原野籟,秋潭雁渡,又似江天月白,鳥棲魚沉,令人清定安適,一時間竟將前一首樂曲的燥意壓了下去。

後起的琴樂散自小樓,必是阮靜妍無疑,阮鳳軒激動的忘形,握著薄景煥的臂膀連搖。薄景煥驚喜之餘也覺驕傲,又不知該不該製止,畢竟追魂琴來頭太大,萬一將其激怒,後果堪虞。

半空有男子輕咦了一聲,指下又彈,這次琴音如疾風厲號,怒濤噴湧,浪卷風雷,凝為百丈冰瀑。聽得人怵栗生寒,兩股戰戰,明明是初秋,卻如嚴冬忽至。

就在人們透不過氣時,樓中的琴聲起,如環佩垂撞,琳琅動人,宛如西子輕盈踏過響屧廊,絲衣臨風而飛,彩蝶隨之相逐,歡悅明%e5%aa%9a,頓時將寒意驅散一空。

男子大笑一聲,琴音箏箏陡轉,化為惡風卷裹鐵騎,刀槍驟響,畫角爭鳴,血染征衣,長戟寸斷,殘陽映著累累如山的屍骸。聞者悲懼交加,難以抑製的落淚,飛鳥紛紛亂撞。

樓中回應以春草方沃,新桐初引,微雨浸潤萬物,轉眼布穀輕啼,%e4%b9%b3兒喚母,耕牛哞哞犁地,灶上火暖湯肴初沸,融儘所有蒼冽悲涼。

雙方的琴聲時疾時緩,幾番往來,猶如高手爭鋒。聽得眾人一時喜一時悲,七情六欲皆被清弦牽動,全然無法自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持鬥良久,男子的琴音越來越利,如嵌金石,震得人心血湧跳,

天子一行亦是氣血翻湧,連佑輸入內力相護,其他幾位內廷高手相助近臣,其中一人道,“琴中蘊了真力,樓中人將不支。”

阮靜妍被琴聲激得昏煩欲嘔,呼吸越來越窒,臉頰蒼白如雪,幾乎要暈過去,琴音喑啞難續。忽然她肩上多了一隻手,一股陽和溫暖的力量湧入,心神驀的清明起來。

她轉頭一望,眼眸一熱,險險墜下淚來。

身側的男子神姿英秀,清越從容,可不正是魂牽夢縈的人。

周圍的丫環仆婦被琴音震得昏亂,有幾人甚至癱在地上,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完全不知男子是如何進了小樓,她們想攔阻也無力,琴音仿佛有種魔力,讓人動彈不得。

男子衣角染血,然而眉鋒輕揚,如傲雪青杉,對郡主微微一笑,“接著彈。”

阮靜妍儘力澄清心神,素手輕挑,真的又彈起來,和熙的暖流在她體內運轉,傳至指尖,琴音變得清潤明澈,突破了對手的壓製。

連佑突然開口,“有人相助,此人不凡。”

半空中的琴曲停了一瞬,似乎有些驚異,片刻後曲風猝然一變。

刹那間山河裂變,天傾地陷,滾滾融漿自八方傾落,陣陣陰風如鬼神怒號。人群開始騷亂,氣弱的抱頭嚎哭,體怯的駭然昏厥,人們顛倒惶亂,進退失措,仿佛遭逢末日降臨。

薄景煥還能抑製心神,阮鳳軒的眼淚已經潸然而下,兵卒的隊伍也亂了,雖不像長街上一般鬼哭狼號,也是個個顫然恐懼,形神無主。

忽而樓中琴音反振,錚錚其聲,淵冷沉銳,每一次迸響都在對方聲曲轉換之時,竟然帶得對手琴曲漸澀,馭控之威大減。

攻襲的琴聲陡然加疾,琴浪密如走珠,如萬千厲鬼撲來,九天銀雷炸響,再無縫隙可破。

然而縱是惡浪千疊,總有清音不滅,樓中的琴聲似輕舟在驚濤駭浪中穿行,空靈明徹,曠渺從容,安撫人們激怖失驚的心神。

空中的琴音漸漸息了,隻餘樓中的弦聲如水月風生、鬆濤回浪,又似放舟天地、江流萬古,神思逸散無邊,直至琴聲已收,人們仍是久久回不過神。

“清冷曠遠,精微入韻,宛然得天地之音,想不到小姑娘竟有這般琴技。”突然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響起,與琴音一般虛渺難尋,“樓中以內力暗助者何人?”

薄景煥一驚,與眾人同時望向小樓,聽見一個清朗的男聲,“在下蘇璿,久聞曲先生盛名,幸會。”

一問一答令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鍋,蘇璿迎戰過貴霜國師,連販夫走卒也久知其名。

蘇璿畢竟是來了,無怪郡主纖纖弱女,竟能與追魂琴相抗。

薄景煥鬆了一口氣,見周邊聲浪雜亂,人人都在興奮的議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我道何人,原來是你。”男人不理喧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