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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21 字 5個月前

阮靜妍側過頭,柔聲對阮鳳軒道,“哥哥與薄世兄多年摯交,我亦多蒙照拂,一直將薄世兄敬與兄長一般,此來世兄不知能留多久,哥哥務必好生陪伴,我有些倦,先回院歇息了。”

她簡短的致了禮,起身行出去,不曾回望一眼,日光下的背影明淨輕盈,如一個無限美好的夢,苒苒離他遠去。

薄景煥失神的望著,仿佛錯失了某種極重要的東西,%e8%83%b8臆異常難受。

婉拒了阮鳳軒力邀他留在王府的盛情,薄景煥回到天子身邊複命後,回到了自己的居室。

何安白淨靦腆,直腰垂手,捧過水盆服侍薄景煥沐足,引了話頭。“主上今天可還順利?”

薄景煥捏了捏久蹙的眉心,默了半晌才道,“去打聽郡主的一切,病後的情形、康愈的細節,近期上門求親的有哪些,家世與其人如何,越多越好。”

何安已經成了薄景煥最得力的下屬,大小事件無不辦得妥貼,幾年下來深得信重,自是懂得如何行事。他應下來,又道了幾件瑣碎的事務,替主人拭淨雙腳,收起盆巾退了下去。

侍奉完主人,何安悄然出了門,沿長街進了一家店鋪,一句低語,掌櫃將人迎進去,翻開一塊鋪板現出一條暗道,走到儘頭是一方隱秘的暗室,兩個人恭恭敬敬的侯著,赫然是司空堯與池小染。

何安淨了手,接茶飲了兩口,在案邊坐下。

司空堯佝著背,他本來就不高,看起來越發低矮,“正陽宮與昆侖派聯手助飛鷹堡,西北損失慘重。峨嵋、雲頂、都山三派助青城,蜀中已然失守;少林會同崆峒、點蒼攻潞州堂口,南普陀會同鄱陽幫、渭南方家攻饒州堂口,許多歸附的幫派生了異心,有些已號令不動了。”

池小染的麵色也不好看,“攻琅琊的長沂山莊一役原本十分順利,一個時辰已破霍家外圍,殺長沂弟子三百八十七人,霍家四長老誅卻兩人,不料蘇璿趕至,殺本門三位旗主,傷人無數,霍家子弟氣勢大長,反撲而出,本門損失過重,不得不撤出。七夕當夜九十五名精銳圍殺,三十八人死,四十二人傷。傷於劍下的多數右臂經脈被劍氣所斷,悉數廢了。”

何安麵無表情的看著茶盞,良久道,“好個蘇璿,一把輕離劍反是成全了他,全用來與本閣作對。要不是當時我在西北,怎麼能讓你們弄成這般地步。”

精心籌劃的洛陽試劍大會,本該是朝暮閣儘顯實力,震懾武林,卻成就了蘇璿劍魔之名,也成了倒伐朝暮閣的開端。正陽宮、昆侖、少林、南普陀、峨眉紛紛聯盟,已臣服的地域乾戈再起,朝暮閣應變不及,折損慘重。

費了數年打下的地盤,一轉眼分崩離析,假如以雷霆之勢重豎威信,或許還能穩住頹勢,然而蘇璿四處轉戰,讓朝暮閣數度折戟,更加劇了其他幫派的反抗之心。

司空堯佝得更低,汗一滴滴滲出來,“屬下該死。”

池小染雖未參與洛陽事務,同樣大氣不敢出。

何安摩著茶蓋,凝了許久才發話語,“天子來了琅琊,所有動靜先停了,不要引起任何注意,等禦駕離了再動手。長沂山莊,必除!”

送走了好友,阮鳳軒在府內長籲短歎,連愛寵的黃犬湊過來也無心逗弄,黃犬熱情的搖尾巴亂拱,直到確定主人情緒不佳才收了歡態,乖乖改在腿邊窩著。

直到朋友賀璣之來訪,阮鳳軒終於得以傾出滿腹牢騷。“——景煥兄明明對她有意,這次來要是順遂,親事不就成了?妹妹怎麼冷淡成這樣,說幾句話都不肯,景煥兄走的時候臉色都不對了。”

賀璣之是賀氏一族的小公子,與阮鳳軒交好多年,深知他極希望威寧侯變成妹婿,不經心道,“久未見麵,冷淡些也是常情,威寧侯多來幾次,送些奇巧之物表表心意就得了。”

阮鳳軒有一把沒一把的摸狗,有氣無力道,“哪有那麼容易,景煥兄貴為王侯,不可能再頻頻離開金陵,這次來也是公事路過,留不了幾天,哪來的時間哄她。”

賀璣之謔道,“那也無妨,議親是兩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妹還能不嫁?”

阮鳳軒想起來就歎氣,“爹肯定要詢過祖母,祖母本來就覺得姐姐嫁得太遠,娘家難以照應,想給妹妹在琅琊挑個合適的。除非她自己說喜歡景煥兄,不然祖母哪會點頭。”

賀璣之毫無責任的嘻笑,“讓令妹再度傾心也容易,不是說威寧侯拳腳功夫利害?挑個令妹出門的時候,安排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自然就成了。”

阮鳳軒居然還真想了想,“不行,妹妹方才病愈,哪能再受驚嚇,況且她輕易不出門,要是我將她哄出去又碰上事,非被祖母揭一層皮不可,想個彆的法子。”

賀璣之本是來尋阮鳳軒出門玩樂,被否了幾次已沒了興趣,搪塞道,“那就尋個由頭將威寧侯約來王府,尋個事讓他大展神威,不就妥了?”

黃犬感覺觸撫的手停了,仰頭正要汪一聲提醒,突然阮鳳軒猛的坐直,雙眼發亮,“有了!”

☆、昏作伐

聞聽琅琊一地有美人如玉,琴藝無雙,令人神慕。

賞花人聞之已久,今夜子時,當來探訪。

——曲無涯

一張神秘遞至的短柬讓琅琊王府上下皆驚。

居然有%e6%b7%ab賊垂涎郡主,甚至公然以短柬通告,字句輕佻張狂,視王府威嚴於無物。琅琊王勃然大怒,調令精兵駐防王府內外,長街上哨令頻傳,兵甲雜踏,滿城驟然而緊。

荒誕離奇的異聞最是引人,不消半個時辰爆傳街頭巷尾,比沂水泛濫更為迅捷。柬上字句被人一再提起,猜議紛紛,民間甚至開了賭盤,競猜猛浪大膽的賊子究竟是被萬箭穿身,還是果真身懷異術,能從重兵包圍中得手。

就連天子一行也在雅廂內聽到了外間的議論,曲無涯三字入耳,幾位近臣亦是動容。

數年前,有一個江湖客為一名歌伎而擊殺了陳王府中的豪客,陳王怒極,調數位內廷高手封捕,依然被對方脫逃而去,其人正是曲無涯,江湖中彆號追魂琴。

這樁舊事民間所知不多,朝中引起的波瀾不小,應德帝也曾為之稱奇,此時不禁訝然,“又是此人?上次為歌伎,此次為郡主,這些江湖異人能耐不小,卻目無法紀,胡亂妄為。”

柯太傅蹙著眉頭,“江湖賊匪膽大包天,該拿下刑之以法,以警效尤。不過為何要大張旗鼓的通告,豈不更讓王府提高警惕?”

沈國公嗬嗬笑道,“柯太傅連這也想不通?狂徒離經叛道,特立而行,無非是為博名而已。”

心愛的女子無端受人覬覦,薄景煥麵上沉默,實則恙怒非常,恨不得將狂徒剮了才甘心。

天子若有所思,隨著柯太傅的話道,“確有些不合情理,郡主的運數也似差了些,才好轉就生出事,也不知是何緣故。”◤思◤兔◤在◤線◤閱◤讀◤

一句入耳,聽者各有所想,侍從通報阮世子譴人來請威寧侯,天子容色寬和,“想必阮世子逢此意外大為心焦,你但去陪伴,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薄景煥一則牽情,二則也確實想了解具體,立即應了,匆匆而去。

六王輕鬆一笑,搖著紙扇道,“聖上既然見憫,又恰好巡幸到此,要不要暗助一把,將狂賊拿了索問清楚?”

應德帝望了他一眼,沉%e5%90%9f片刻,“朕也正有此意。”

阮鳳軒確實有些慌了,他也未仔細思索,隨意讓賀璣之寫了個仿佛有點印象的名字,準備在府內做場戲,哪想到這人來頭極大,弄得全城轟動,不斷有親族與世交遣人詢問。等好容易盼來薄景煥,聽完解釋,阮鳳軒才真正清楚了曲無涯是什麼人。

武林中有一份榜訣,錄綴了十幾個江湖上最厲害的異人,依名頭響亮而不時變換,追魂琴入榜逾十五年,從未有過爭議。據說他似一介中年儒生,喜歡流連歌樂之坊,周旋於眾香紅袖之間,頗有名士之風,以一張古琴為武器,一手禦音之術獨步武林,七弦一揮奪命無形。

這人亦正亦邪,殺人不分善惡。當年金刀寨惹怒了他,琴音過處,偌大的寨子雞犬不留,成了亡魂累累的死地。他也曾與留仙島的島主及護法一戰,當場以琴音震死兩名護法,重傷三人,餘下的一人成了瘋子,島主儘管逃走,也落下內傷咯血數年,從此不再踏足中原。不過曲無涯雖然放誕不羈,還從未有強奪美人之事,不知此番怎會破了例。

聽聞是如此厲害的人物,阮鳳軒的腳都有點軟,一顆心七上八下,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像受了驚。事已至此,阮鳳軒已是騎虎難下,萬一讓人知道是自己在弄鬼,後果更不妙,隻有強作鎮定的演下去,“難道真是被妹妹的名聲引來?惡賊強橫,依景煥兄看該怎樣應對,要不要再多調一些人?”

薄景煥見阮鳳軒一頭虛汗,也自心焦,短柬是假的還好,萬一來的真是追魂琴,普通兵卒哪堪一擊,天子雖攜有大內高手,借用卻須慎之又慎,不然萬一被人趁虛而入,天子出了事誰也擔不起,正在為難之時,何安在一旁低稟,“據聞主上的義弟蘇璿,目前正在琅琊。”

這一訊息猶如甘霖,來得極妙,薄景煥轉憂為喜,心神大定,道“此事最好讓江湖人來應對,正好蘇璿就在琅琊,我這就致書一封,要他來此坐鎮,護衛郡主周全。”

事情越弄越大,阮鳳軒有苦難言,他想私下對薄景煥坦白內情,方要開口,父親已經讓人來喚他過去議事,哪還說得出。

何安不動聲色的垂頭,掩住了眸中的光。

此事來得蹊蹺,卻是一個天賜良機。不管留書的是誰,當威寧侯親筆傳書,加上琅琊王府的地位,蘇璿如何還能堅守霍家,將王侯之請置之不理。霍家所在的鎮子位於礦場,地勢偏遠,一旦蘇璿離開,不消一個時辰,世上不會再有長沂山莊,等滅門的消息傳散,天子早已離了琅琊。

有些釘子必須拔去,讓人們懂得臣服與敬畏,縱是蘇璿也無法阻礙,隻要巧妙的借勢,一切皆有可為。

長沂山莊是臨沂一帶最強的江湖勢力,莊主霍如山頗有門道,拿到了鐵礦的營生,家族由此而興,門下有近千之眾,遠近聲名卓著,也因此惹來了朝暮閣,險遭一場滅門之禍。

如今山莊內外橫受摧折,滿目瘡痍,傷者要收治護理,陣亡的弟子亦要安葬,還要撫恤死者的家人,修繕被毀的牆垣,強敵隨時可能卷土重來。一連串事務令人疲憊不堪,莊主霍如山交戰時受了傷,待敵人退去後就臥床不起,事情全落在女兒霍明芝的肩上。

霍明芝作為長女,自幼被父親當男兒教養,這次家門遭襲,父親傷重,弟弟尚幼,她臨危受命,將繁雜的事務處理得有條不紊,成了整個山莊的主心骨。她天生劍眉皓齒,英秀明朗,有一種颯爽之美,聞得弟子稟報,接過書信打量了一下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