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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41 字 5個月前

說他在試劍大會奪了頭名,贏了一把絕世神劍。”

阮靜妍藏住內心的激動,佯作無事,“什麼試劍大會?哥哥又編故事騙我。”

阮鳳軒一受激必然上當,哪還記得賣關子,“怎麼是我編,天下英雄都想去試劍大會一決雌雄,這次獲勝的獎勵就是一把舉世無雙的神兵,”

阮靜妍將每一個字記在心頭,“許多人爭搶,那豈不是極危險?”

阮鳳軒說得眉飛色舞,似他自己得勝一般,“換了旁人自然危險,蘇道長是何許人,劍法非凡,來者披靡,全場無一個是他的對手,還在大會上得了劍魔的名號。當初景煥兄尋過一把好劍相贈,他堅持不要,沒想到自己硬奪了一把,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阮靜妍心潮湧動,纖指緊緊交握,“他可有受傷?”

阮鳳軒不以為然的一揮手,“蘇道長如此厲害,怎麼會受傷。”

阮靜妍喃喃道,“人人垂涎的至寶,又是各方英雄爭搶,豈會輕易獲取。”

阮鳳軒取笑她,“奴奴是女兒家,難免膽小想得多。”

阮靜妍默然不語。

阮鳳軒兀自津津樂道,“盛會一定精彩絕倫,可惜我未能去見識,要是父親肯讓我出門遊耍多好,琅琊真個無趣。”

阮靜妍從小到大聽他抱怨過無數次,心底明白阮鳳軒性情雖好,遇事全沒主張,極易輕信於人,並不適合異地遠遊,遂委婉道,“父親近年身子不大好,所以才不希望哥哥出門。”

琅琊王是久病之體,終年服藥不斷,連兒子的婚事都交給了總管籌辦。阮鳳軒遺憾的歎了一口氣,瞧了一眼妹妹,“這倒也是,父親年紀大了,近期要操心的又多,前兩天還對我與祖母說起你的親事。”

阮靜妍輕輕蹙起了眉。

阮鳳軒之所以道些江湖事讓妹妹高興,實是為正題鋪墊,以替好友說項,“我覺得還是景煥兄好,祖母覺得景煥兄得知你生病就退避,不是可托之人,其實那是薄老夫人之意,景煥兄無法違逆,他一直掛念著你,每次來信都問你可好,時常讓人捎禮物,從未將你忘懷。”

阮靜妍起身行去書案,將書卷收回匣中,“薄世兄確實該成親了,哥哥到時候替我也送份賀儀。”

阮鳳軒見她平靜無波,有些急了,“奴奴,如今你總算病愈,也該嫁人了,明月樓撫的一曲,琅琊世家都讚你琴藝無雙,近期求親的不少,可沒哪個及得上景煥兄,你要仔細斟酎。”

阮靜妍的長睫輕垂,寧靜得近乎冷漠,“威寧侯人材出眾,然而我心中從無他想,何況婚姻之事女兒家怎麼好隨意妄論,我自是聽祖母的。”

阮鳳軒泄了氣,忍不住抱怨,“祖母是想得太多,要不是那場意外,你早嫁入威寧侯府了。”

阮靜妍淡然一哂,“哥哥這話就錯了,沒有一場意外相試,如何看得出真心,萬一我嫁過去之後遭逢此病,威寧侯會如何待我?隻怕已嫌丟了侯府的顏麵,直接鎖入深院了,哪能與家人相較。”

一番話說得阮鳳軒訕訕,不好再為薄景煥辯解,他換了個說辭,“你已經不小,舍卻了知根知底的再慢慢挑,要蹉跎到何時?”

阮靜妍在琴凳上坐下,靜道,“我這次生病想明白了許多,姻緣之事自有天定,真要無緣,也就罷了。”

阮鳳軒覺得不可理解,“什麼叫罷了,難道你一輩子不嫁人?”

阮靜妍隨手撥弄絲弦,聽取零星的琴音,望著腕上的玉鐲失了神。

從十三歲起,她對一個人思慕至今,可那人是傲然出塵的白鶴,聲鳴九天之上,縱然偶有交錯,也不可能傾心一隻溫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明月樓一闕琴曲,如何傳述她不在乎,隻盼有一絲能入他耳中,像這樣渺不可及的情思,連說出口都是一種妄想。

阮鳳軒並不知道他所念念不忘的好友,此時就在琅琊。

承平日久,朝中無大事,天子離了金陵微服巡幸,伴隨應德帝的除了六王與柯太傅、沈國公,還有威寧侯薄景煥。這是他首次伴駕出行,打疊起全副精神,與禦前統領一道籌劃行程,安排得極儘妥貼,天子一路順遂,大為快悅,遊過蘭陵之後,臨時起意折入了琅琊。

琅琊一地百姓安樂,民風和順,應德帝遊曆所見甚為滿意,來時恰好七夕方過,天子饒有興致的聽了一陣酒樓閒話,頗有所感,對眾人道,“琅琊王閒散不拘,倒正合無為而治,富貴貧賤各得安樂,若是陳王能如此,也不至於弄得封地百姓十室九窮,多有怨聲。”

天下人皆知陳王好奢華,喜揮霍,六王笑而接話,“五哥就是胡亂花銷,想著法的弄錢,我也勸過幾次,總改不了,有一陣還惦著去尋幾個前朝的皇陵挖一挖,可被我給罵了回去。”

應德帝聽得眉毛都要豎起來,“胡鬨!這種不成體統的事做出來,世人該如何恥笑!”

沈國公趕緊勸道,“聖人息怒,陳王定是隨口說笑罷了。”

應德帝恨鐵不成鋼的道,“還有吳王,整日同清客之流鬼混,上個月還將季尚書的獨子打了,鬨得朕要居中調停,成什麼樣子!”

柯太傅是老臣子,深諳何時該閉口不言,裝聾作啞的盤著茶盞;薄景煥年輕資格淺,亦懂得緘默慎言;獨有沈國公有意逢迎,在一旁陪笑,“如果親王們都似六王一般,聖人也省心了。”

六王聞言失笑,“國公這是給我招罵了,還是多讚讚琅琊王吧。”

應德帝總算斂了恙色,語氣稍平,“朕即位以來,整日憂患,好容易邊蠻戰事止息,又有昭平之逆、江南大旱,洛河水患、並州風雹、人道四海升平,其實也是近兩年才緩過來,要是各地俱能如琅琊百姓一般安樂,朕還有何慮。”

天子牽動了感慨,眾人少不得安撫一番,沈國公著意逗笑,“聽酒樓中所議,琅琊王不僅能恤民,女兒也才藝出眾,教養有方,可見柯太傅該多謝陛下,要不是當年聖口親許,哪來的良媳。”

柯太傅的兒子所娶的正是琅琊王的長女,聞言笑應,“此言極是,小兒輩生活和美,夫妻互敬,每每言及都稱謝陛下。”

應德帝龍顏大悅,又有些遺憾,“朕雖有月老之能,能否相和卻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安華的婚事也是朕賜的,而今想來甚是後悔。”

這一句不好接,眾人都默了一瞬,應德帝道,“她中意左天狼,非要嫁入靖安侯府,朕也知她驕縱,可就這一個妹妹,隻好遂了她的意,結果成了什麼樣?”

眾人都知道靖安侯是有原配的,他在邊關娶了一名平民女子,兩人恩愛甚篤,已育有一子,卻在一次回金陵麵聖時被安華公主相中,求得聖上賜婚,逼左侯降妻為妾。婚後不久左侯領命出征,妾室在金陵難產身亡,兒子也病了,接著又莫名其妙的失蹤,儘管無人敢指責,誰都知道安華公主難辭其咎。後來這對夫妻宛如陌路,實也不足為怪。

沈國公鬆緩氣氛道,“這都怪左侯隻會領兵打仗,不解夫妻之道,其實多哄一哄就好了。”

柯太傅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國公府熙熙攘攘,何其安樂,可見沈國公深諳此道。”

眾人儘皆失笑,沈國公好娶美妾,一大家子不時鬨出各種花頭,金陵人都拿來當笑話。

給兩人一打趣,氣氛輕鬆起來,天子隨口詢道,“郡主也不小了,琅琊王可有屬意的女婿之選?”

薄景煥不免一忐,他對佳人愛慕已久,通過書信得知她已康愈,確是再度有了念想,此時正是求天子賜婚的良機,然而終是未親眼見到她的近況,遲疑片刻道,“目前尚未聽聞。”

柯太傅是知道威寧侯曾有意與琅琊王府聯姻的,聞言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

天子沒留意這些細微,把玩著翡翠玉串道,“當年那場橫禍,朕一直覺得有些蹊蹺,可惜郡主受驚離魂,如今既然平平安安,算是個有福氣的。”

沈國公樂嗬嗬的接道,“既蒙聖上金口,郡主定是一生平安康樂。”

應德帝一笑,對著薄景煥道,“年輕人整日伴著我們這些老家夥,必定有些無聊。聽說阮世子是你故友,既然來了琅琊,不妨去見一見,不過不許提及朕的事,免了他們大動乾戈。”

薄景煥少不得應下,他生於王侯之第,清楚君主縱是隨口一句也不可輕忽。天子先詢郡主,最後才提阮鳳軒,讓自己去探的究竟是誰?對紫金山一事亦似有疑,明明賊寇均已清剿,天子還在懷疑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薄景煥百惑叢生,反複猜測,待想到一張清麗蒼白的玉顏,心頭莫名的更亂了。

☆、意多違

薄景煥對琅琊王府早已熟極,卻是頭一次如此忐忑,畢竟在那場意外之後,他從未來琅琊探望。

一是因母親的阻攔,二是難以麵對深愛的女孩神智失常,失蹤期間更不知經曆了什麼。他也擔心阮府萬一提起親事,應該如何應對。威寧侯妃不能是一個癡傻之人,所以他選擇了退避,隻是難免有愧疚梗在心頭,讓他下意識的拒絕了母親所挑選的淑媛。

他想見她,又怕見她,不知她是否真已痊愈,還是仍如記憶中一般驚亂難控。

薄景煥的突然到訪令阮鳳軒喜不自勝,沒說幾句,他就迫不及待的編了個由頭,讓下人將阮靜妍邀了過來。薄景煥一邊等一邊胡思亂想,待見到門外走入的身影,刹時什麼都忘了。

一個清冷高貴的倩影踏進來,纖柔美麗,似一枝靜水恒香的芳蘭,黑白分明的眸子望過來略略一怔,阮靜妍平靜如水的行禮,客套的問侯了一語。

她更美了,態度也陌生了許多,薄景煥滯了片刻才道。“靜妍已然痊愈,真是大好。”

佳人淡然道,“多謝薄世兄。”

薄景煥忘了自己要問什麼,半晌後才道,“當時的事你可想得起來?究竟是誰加害你。”

她垂著睫沒有答話,阮鳳軒替妹妹道,“前後的事她都記得,就是紫金山的事忘了,一想就頭疼得厲害,大夫說是受激過度,不可勉強。”

看著她寧靜柔弱的臉龐,薄景煥心頭一痛,“我早該來探望,在你病中多陪著。”

阮靜妍眼眸清寧,波瀾不起的回道,“薄世兄的好意心領了,不過那一陣我認不出人,誰陪都沒什麼意義,有祖母照料就夠了。”

薄景煥心緒紛亂,極不是滋味。“聽說你的琴藝又精深了,可有這份幸運聽你奏上一曲?”

阮鳳軒巴不得妹妹多展示才藝,一迭聲叫好,喚下人去取琴,阮靜妍卻道,“還請薄世兄勿怪,昨日練琴時不留神將指尖磨傷了,怕是要歇上幾日。”

沒想到妹妹拒絕得如此乾脆,阮鳳軒都傻了。

薄景煥曾想過她可能委屈傷懷,也可能氣惱的不理,唯獨沒想到她寧靜疏離,如對一個陌生的遠客,所有備好的解釋突然變得異常可笑。

氣氛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