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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62 字 5個月前

手攀住,借力躍出,總算揀回了一條命。

蘇璿已經與樓外所伏的人動上了手,白竺死裡逃生,落地仍驚魂未定,望著人群中矯健的身影,身後傳來殘樓倒塌的震響,她茫然的扯緊了外衫,滋味複雜難言。

朝暮閣的設計可謂縝密,天香樓內數度埋伏,精鐵為籠,樓外還有陳兆領精英伺擊,然而蘇璿既然得脫,怎會畏懼圍攻,他也動了真火,再不留手,劍之所至必有敵人倒下。

陳兆抵擋不住,瞥見衣衫不整的白竺,神情懶淡的也不知在想什麼,他急道,“燕樓主!點子紮手,並肩子上!”

蘇璿聽在耳中,忽然明白了白竺的身份,“你是燕宿雨?”

江湖中不乏女子,能當樓主的寥寥無幾,洛陽燕子樓的燕宿雨是少見的特例。燕子樓門派不大,唯精擅於探聽各類消息,前任樓主早逝,留下獨女燕宿雨,據說姿容絕麗,接任時才十八,人們都道她太過年輕,燕子樓必然式微,不料她居然支撐下來,可惜當前看來已投入了朝暮閣。

白竺,又或是燕宿雨沒有說話,漠漠的掐下了衣角的一縷焦卷。北邙方向的天空驀然綻出一縷青色的煙火,蘇璿抬頭掃見,神色倏凝,拋下戰圈疾掠而走。

柳哲清楚自己不如蘇璿,既不如他劍術通神,也不如他得人緣,一直不忿自己的聲名被他壓製,盼望什麼時候一展身手,將蘇璿比得黯淡無光,沒想到撞上了如今的考驗。

朝暮閣近年在江湖血雨腥風,造孽無數,極不好惹,飛鷹堡的人是蘇璿救下,柳哲並不讚同,但既然護下來就關乎門派的顏麵,不容有失。他打起全副精神,一把劍如龍蛇長舞,迅疾飄淩,台下群豪無不肅然,看得目不轉睛。

詹寧身形魁梧,帶著一個葫蘆依然翻躍靈敏,宛如一頭狡豹,鐵拐嗖嗖杖擊不斷,兩人勢均力敵,鬥得旗鼓相當。司空堯不動聲色的觀戰,驀的眼皮一跳,試劍台數十丈開外,一縷煙火衝竄而起,爆起一溜炸節般的脆響,煙火下是一名青年道人,身邊簇著飛鷹堡洪邁等人。

煙火如青青的柳色,在風中直上雲霄,凝而不散,召喚正陽宮最傑出的弟子,蘇璿隻要未死,必會傾刻奔回。

司空堯狀似無意的咳了一聲,比了個手勢。

詹寧攻勢驟緊,柳哲經驗老道,不急不亂的轉攻為守,纏鬥良久,詹寧大概急了,鐵拐變招自下而上怒挑,同時三枚飛鈸彈出,滴溜溜切向柳哲的下三路,有郭長老的前車之鑒,柳哲早在提防,一振劍將飛鈸擊彈落地,天道九勢連出,迫得詹寧轉避不迭。眼看柳哲能將其傷於劍下,不料詹寧本是故意示弱,好誘他深入進擊,此時一個旋身將背上的葫蘆拋出,掌勁一吐,驀然炸出千萬點毒水,向柳哲激射而來。

葫蘆蒙了一層黃殼,實為琉璃作製,內裡的毒水毒性鷙猛,濺在石台上炙出絲絲煙氣。柳哲要躲已經來不及,心一橫變招為天道九勢中的天道昭彰,詹寧沒想到對手不退反進,倉促格擋,群豪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叫,戰局猝分。

柳哲身上灼爛了一大塊,勉強護住了頭臉,腰跨中了鐵拐一擊。

詹寧算計雖然得逞,不料柳哲受襲之下心誌未亂,天道昭彰淩厲非常,反而傷得要重得多。他被柳哲一劍從額角劃過下頷直至肩腋,整個左臂都給切了下來,大量鮮血如怒泉而湧,詹寧激創之下站不穩,摔跪在自己灑出的毒水中,灼痛入骨,又是一聲哀號。

就連司空堯也驚住了,沒想到詹寧敗得如此之慘,隔了一瞬才回過神,令人將詹寧抬下試劍台。

詹寧落得如此下場,可謂大快人心,台下的豪傑紛紛喝彩,均在誇讚正陽宮。

童浩看得渾身冷汗,見柳哲晃晃欲倒,飛身上台扶住。“師兄!”

柳哲儘管險勝,然而被毒水灼得皮肉黑爛,稍一觸就有爛肉落下來,直疼得麵色慘白。

司空堯不給半分喘熄的機會,一聲將所有議論與喝彩全壓下去。“下一場,鬼眼羅迦。”

隨著話語,一個瘦長的黑衣男子踏了出來,扛著一把極長的刀,雙目深陷,幽暗如火。

全場的雜聲瞬時寂定,宛如陷入了鬼域。

鬼眼羅迦,鬼眼為號,本名羅迦。

據說他幼年時被一個東瀛人收養後帶去琉球,師承於中條一刀流的大師,又揉和了不知名的流派,學成一手詭異的東瀛刀術,數年前渡海來中原。他偏執狂熱,以殺人煉刀意,但凡出刀必是死者累累。有人路過塗山,見無數屍身橫於野外,屍堆中一人踞坐著自飲自斟,雙眼幢幢似幽泉陰火,宛如勾魂鬼使,鬼眼之名由此而來。不知朝暮閣用了什麼手段,竟來此給試劍大會壓場。

司空堯要笑不笑的道,“柳大俠若是迎戰,就請另一位下去;若不願再戰,就請飛鷹堡的洪堡主上來。”

偌大的場中針落可聞,人人都在看那柄長得怕人的刀。

柳哲吸了一口氣,推開童浩,啞聲道,“下去。”

童浩赤紅了眼,“師兄,你不能再戰,換我來。”

柳哲看著遠不可見的洛陽城,黑濃的煙柱仿佛要從人間帶走什麼一般不詳,他強抑住劇痛,緩慢道,“下去看著,不許妄動,回頭將一切報給掌門。”

洪邁再也忍不住,飛身上台,嘶聲吼道,“不就是要殺我!來呀!”

如果說司空堯對正陽宮的還帶著兩分麵子上的客氣,對洪邁就則視如螻蟻一般,赤摞%e8%a3%b8的嘲諷,“洪堡主急什麼,試劍也要一個個來,左右是要死的,不必爭在一時。”

柳哲握緊了劍,對身邊的師弟道,“我要是死了,你儘速回山,不要再管其他!”

童浩聽得幾乎濺淚,“師兄!”

柳哲也不理會,一掌將童浩和洪邁掃下去,一劍斬向了臂挽長刀的鬼眼羅迦,他的半邊身體痛得鑽心剜骨,忍得幾乎咬碎牙,可為了門派,他不能倒。

柳哲最後望了一眼遠方,從沒有這樣期盼過一直讓他看不順眼的小師弟。

蘇璿啊蘇璿,究竟還能不能歸來。

☆、血償血

鬼眼羅迦持的是一把鋒刃極利的長刀,不同於中原鑄刀的厚重,他的長刀輕薄如劍,劈斬時銳不可當,每一刀斬出必有風嘯,力量大的驚人,一旦擊中人體,輕易就能斬為兩截。

柳哲一點也不想碰上如此可怕的對手,然而到了這一步,他唯有咬牙防守,劇痛讓身形變得遲滯,加上毒力侵體,他步法蹣跚,氣息混濁,全仗天道九勢劍精妙無倫,才勉強支撐了一陣。

鬼眼羅迦皮膚蒼白,鬼眼如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戰了數個回合,他倏然立足,指地的長刀抬起,改為雙手握持,漠漠道,“我看夠了,你不錯,但必須死。”

他的話語帶著怪異的口音,聽來甚至有些好笑,然而看他的神情,誰也笑不出來。

鬼眼羅迦眼神驟厲,驀然暴喝一聲,鬼魅般一躍而起,一劍宛如劈山斬海,當頭落下。

柳哲本來就如一根脆弱不堪的蘆葦,要不是鬼眼羅迦有意觀研天道九勢,他也不可能撐到此刻,麵對這毀滅性的一劍,他耳際嘯起了蜂鳴,全身被刀意所攝,甚至無法挪動一步,唯有橫劍一阻。

一聲脆斷的鳴響,劍被長刀森森劈斷,瞬間要從頂至髖將柳哲活活劈成兩片。

就在這一刹那,一道電光劃破長空,自天外飛來,比鬼眼羅迦的一斬更疾。

全場豪傑都覺出了異樣,仿佛受到某種無形的刺痛,肌膚莫名的怵寒,那一線電光挾著摧毀一切的氣勢,瞬息間已經逼臨鬼眼羅迦身前。不等長刀斬開柳哲的腦袋,電光就會穿透鬼眼羅迦的%e8%83%b8膛,附帶的力量甚至將帶著他倒飛數十丈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鬼眼羅迦的長刀猝然中止,在這樣激烈的落勢中,他居然能倒掠疾退,仿佛化成了虛影,退得比鬼魂更快,可電光依然追著他,就在白芒近乎沒入%e8%83%b8口之際,鬼眼羅迦驀然一仰,整個人滑倒下來,險而又險的避過。

電光飛出場外,釘入了一棵數人合抱之粗的古樹,整株大樹如蒙巨力,轟然而倒,濃密的枝葉被勁力激蕩,飄飄揚揚飛散漫天,許久才開始落下。

一個青年乘風而來,落在試劍台上,一把扶住了柳哲。他清朗的臉龐帶著怒色,殺氣直透華蓋,外衫已失,短衣亦有多處焦痕,顯然曾經曆過一番鏖戰。

台下靜滯了一刻,猝然爆出了雷動般的歡呼,一張張沉抑的臉仿佛被電光燃亮,溢滿了激越的狂喜。

柳哲生生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發絲都被刀意斬落了幾十根,此刻心神一懈,整個人近乎癱軟,勉強道,“——可算來了——要是敢丟門派的人,我饒不了你——”

蘇璿見他半身潰爛,氣若遊絲,兀自嘴硬,不由喉間一澀,忍下愧意道,“師兄放心。”

司空堯沒想到重重設陷都沒能困住蘇璿,更在最關鍵的時分趕至,僵了半晌才道,“兩人相鬥,蘇大俠場外插手,公然違——”

童浩躍上試劍台,話音激如金石,將他的言語壓下去,“這一遭是柳哲師兄犯了規矩,算做棄局,改由蘇璿師弟上場——閣下不服也可上台!眾位英雄覺得如何!”

不等司空堯回答,台下千萬人已經有了回應,仿佛要將壓抑已久的憤怒砸在朝暮閣的臉上,氣湧如山,齊齊如怒雷般炸響,“好!”

司空堯的臉色發青,竟是說不出話語。

鬼眼羅迦取下釘在殘樹上的劍,驚世的光華已然寂滅,隻餘一柄裂紋密布的廢劍,徹底不堪再用。鬼眼羅迦仔細端詳了許久,仿佛廢劍藏著無數秘密,最後隨手拋下,踏上了試劍台。他的眉梢挑起,幽瞳如陰火烈燃,誰都看得出他的興奮,“你,很好,來戰。”

蘇璿聽了童浩極快的講完離開後發生的種種,目光掃過台上的蝕痕與大片鮮血,取過童浩的劍,將柳哲交給他扶下去,“閣下可否等上一刻?”

鬼眼羅迦居然應了,席地扶刀而坐,真個等起來。

司空堯的麵色越發難看,剛要對鬼眼羅迦開口,一道劍光侵近眉睫,蘇璿竟然直襲而來,他激靈得一身冷汗,立時格擋。“蘇大俠這是何意?”

蘇璿的長劍如雪片翻飛,冷冷道,“不是試劍大會?請閣下也戰一場。”

玄月躍上台試圖來救,卻被童浩攔住,厲聲喝道,“試劍場上隻許一對一相鬥,朝暮閣連規矩都不要,是想廢了這場試劍大會?”

洪邁在替柳哲清理傷口,洪家五弟同其他幾人一起高叫,“要是不講規矩,不如大家一起上!”

五六名丐幫弟子守著郭長老的屍體,激憤的呼應,“不錯!不如一起上!”

場下的氣氛變了,一雙雙眼睛怒火炯炯,熊熊欲燃。

玄月不禁一滯,趕來的陳兆與燕宿雨也緩下腳步,現出了遲疑。朝暮閣的精銳麵麵相覷,按住兵器不敢出聲,萬一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