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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57 字 5個月前

女迷茫的低下頭,頸項的線條柔美又脆弱,像一隻無助的白鴿。

蘇璿終是心軟,放柔聲音道,“這是唯一能讓你安全回家的辦法,我知道很難,假如你實在害怕,不願——”

少女抬起頭,清眸霧氣朦朧,微微發顫的打斷,“回了琅琊,你會來看我嗎?”

蘇璿一怔還未回答,門外傳來了一聲咳響。

明知葉庭在提醒,蘇璿靜了一瞬,忽然笑起來,捏住她的手一緊,嘴唇無聲一動。

少女的眼眸亮起來,明光流燦,盈盈如夢,含著淚笑了,“你費了那麼大的代價救我,我一定要做到。”

她脆弱時我見猶憐,堅毅起來更是美得驚心,從懷裡取出一物,正是王陵中的玉鐲。鐲身純白如脂,獨有龍眼大小的一脈鮮紅,奇特而珍罕。“這是你給的鐲子,鐲上的沁痕就像你染的血,我永遠記得當時的情景,隻要有它陪伴——我什麼都不怕。”

紫金山一劫,兩名世家公子橫遭不幸,隨行的家丁仆婢儘喪,獨有兩位小姐生還,離奇之處甚多,讓整件事更增神秘。許小姐可議論之處不多,琅琊阮家的郡主卻被一傳再傳,引發了眾多猜疑。

這位郡主初入金陵就因容顏清麗,溫婉柔靜而贏得多方讚譽,此次被擄失蹤多日,莫名奇妙的重現,臟汙得猶如土裡刨出來,真可謂匪夷所思。有流言道她是被山神所救,也有人說她是被歹人汙藏,還有說她是撞見了邪鬼,才讓一個好端端的世族千金變得癡傻失智。

總之各路謠言甚囂塵上,連天子都派了近臣前去探詢撫慰。

轟動金陵的大案最終被京兆尹落定為龍王山的匪賊作亂,惡徒潛入紫金山意圖劫綁貴人,不料被兩位公子撞破而試圖殺人滅口,事後趁地動逃之夭夭,白門寨所掘出的屍首成了鐵證。

威寧侯領了驍勇的精兵圍剿,整個賊寨被徹底鏟平,幾位寨主在逃竄中身亡。薄景煥身先士卒,勇猛斬敵,贏得了朝野一致嘉讚,卻難以撫平他內心的鬱憤傷懷。

一個秋風颯颯的清晨,阮鳳軒攜著妹妹踏上了返家之路,薄景煥在長亭悵然相送,望著銳卒護送的車列漫漫而行,直到山回路轉,終不複見。

數日後,另一駕輕車悄然出城。

天空湛藍晴爽,道旁的白楊半黃半翠,風一過嘩嘩的沙響。車夫是位老叟,趕得不緊不慢,一個小胡姬坐在車板上,折著幾根金黃的麥杆玩。

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幾名大漢縱馬從後方趕來,路過時一勒韁,高聲打問,“老頭,這一路可見過一個佩劍的二十左右的青年?”

車夫年老,胡姬太小,都沒有答腔,忽而車簾一掀,現出車內一名二十七八的男子,打量著眾人回道,“方才見過一個人似如兄台所說,往東南方去了。”

幾名大漢謝也沒謝一聲,拔轉馬頭向東南追去。

男子放下轎簾,向對麵的人一哂,“第六拔了,都想踩著你的名頭上位,金陵一戰,你從此再難清淨。”

對麵的正是大漢們四處尋找的蘇璿,他坐久了略有不適,改了半躺,“還好師兄將他們誑走了,不然哪應付得過來。”

葉庭將包裹收攏在一側,拋過軟墊讓他倚著,探頭讓車夫尋個地方歇一歇。

蘇璿禁不住好笑,“師兄真當我是豆腐做的?傷勢好了六七成,已經沒什麼大礙,像這般走走停停,幾時才能到少林。”

馬車駛入道邊一處林蔭,老叟勒馬收韁,葉庭跳下來舒展肩臂,一陣涼風拂過,更增舒愜,“那又如何,朝暮閣平白受了重挫,連個對頭都尋不著,近日應該能消停一陣,既然江湖無事,天下太平,趕個路急什麼。”

小胡姬見葉庭離了車,悄悄的溜近。之前葉庭怕她擾了蘇璿養傷,拎她過來晃了一麵又給鎖回院裡,弄得她畏懼更深,蘇璿勸撫也無用,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阿落累不累?要不要進車裡歇一會?”

小胡姬搖了搖頭,蘇璿從車廂裡翻出一把木劍,“那尋一處平地,把教你的劍法練一練。”

待她去了,蘇璿見手邊放著一隻精致的草編螞蚱,拾起來道,“師兄,到底是該先教心法還是劍訣?”

葉庭一直在冷眼旁觀,淡道,“教她?兩個都不適宜。”

蘇璿隻作未聞,“我當年好像是一起學的,就這麼教吧。”

葉庭解下水囊飲了一口,“就算不提出身,她沒有半點學劍該有的剛韌,弱兔無論如何成不了猛虎,徒耗精力罷了。”

蘇璿不在意的一笑。“那也無妨,至少不會再有人橫加欺淩。”

“正陽宮收徒一看心誌,二看根骨,從不是憐恤孤弱,你強收她做弟子,對你與她均非益事。”葉庭知道勸也無用,拾了幾塊石頭與枯枝搭起簡灶,“隨你,大不了再另收幾個良材。”

蘇璿自有主張,“我不想再收其他徒弟,有阿落就夠了。”

葉庭三兩下生起了火,準備熱一熱乾糧,“不可能,幾位長老卯足了勁要給你薦人。”

蘇璿將草螞蚱彆在車梁上,拔了拔長長的觸須,“那些新弟子根骨好出身佳,拜在誰門下都一樣;阿落卻生來就橫遭踐踏,一旦做了師姐,必會被壓得更不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抑不足而奉有餘。我既有此力,為何不能以有餘補弱小。”

葉庭居然一時無話可說,半晌才道,“那是天道,你我不過是凡人,拋儘熱血能補得了幾分?弱者恒弱,強者恒強,待你力衰體竭,弱者能給得了幾分回報?唯有擇良俊而教,薪火相傳,生生不滅,才是延續之道。”

蘇璿伸了個懶腰,不甚放在心上,“我沒想過什麼回報,何況師兄也小瞧了阿落,她其實很聰明,不比旁人差,隻是受多了欺淩格外怕人,等長大了就好。”

兩人各持己見,誰也勸服不了誰,突然小胡姬背著木劍,抓著東西跑過來獻寶。

蘇璿一看,竟是一隻毛色斑駁的野兔,登時一樂,“阿落會捉兔子了,真不錯,正好一會烤來吃。”

小胡姬的深眸亮晶晶的,熱切的把兔子舉給他。

蘇璿接過掂了掂,拋給葉庭,“好久沒嘗過師兄的手藝,饞得慌。”

天都峰常年茹素,少年人淡得受不了,私下偶爾違規打些野味,師長多半睜一眼閉一眼。葉庭素來端正自律,卻沒少烹烤,甚至在調味上彆有匠心,全是因蘇璿之故。此時他被一大一小盯著,也覺有些好笑,盤算著份量不足,又去打了兩隻,一並處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葉庭:你的笨徒弟長期怕我,一定是腦子有坑,不要收她了

蘇璿:不會呀,阿落很聰明的,轉頭問徒弟,阿落,烤兔子好七麼

阿落星星眼:超好七!想天天七!

蘇璿:那你喜不喜歡會做烤肉的師伯,要不要跟著他?

阿落拔浪鼓搖頭,緊抱師父父的腿:不要,他會趁師父不在把我扔掉

蘇璿摸摸徒弟頭,對葉庭道:師兄,是你人品問題

葉庭心塞的看二人,沉沉的呼了一口長氣,

小崽子不好哄,一個二個都是

☆、六合塔

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與蘇璿信馬遊疆的闖蕩不同,葉庭代師行走,協理門中事務,每去一地必有目的,處處都要謹慎,照顧蘇璿這段日子算是少有的閒暇,正好秋季野物豐足,重拾了整治食物的樂趣,一路隨走隨獵,待抵達少林之時,小胡姬的臉已經圓了三分,越發可愛。

僧院不可攜女童入內,蘇璿將阿落寄在山外一家客棧,自己與葉庭上了少室山。

葉庭仔細思酎過,洗髓經是少林至寶,倘若以正陽宮的名義相求,就成了兩派之事,牽連過大,少林拒與不拒都難為,師父北辰真人也不會準許。不如尋澄心大師私下道明,有九華山一役的交情,說不定能有幾分希望。

經過知客僧通傳,兩人順利見到了澄心大師。

澄心大師待兩名後輩十分和靄,聞說來意深思一陣,足有半柱香才開口,“蘇少俠對本派援手在先,此番又是為護中原聲威,力戰異族而受傷,本當相助,然而洗髓經是本派秘學,非比尋常,數百年從未有傳予彆派之人的先例,老衲不敢擅作主張,須稟報方丈,再行定奪。”

葉庭的態度極是恭敬,“原是我們冒昧了,如果有其他的辦法,哪敢做此不情之請,就算被拒也絕無二話,勞煩澄心大師費心了。”

澄心大師合什喚過沙彌照應客人,自去見方丈澄海。

澄海方丈年已六旬,一雙壽眉極長,雙耳垂輪,聽完呈報後沉%e5%90%9f少許,道,“哪怕少林弟子,能習洗髓經者也廖廖可數,正陽宮兩名後輩來求,未持北辰真人之信,也知此事逾距。何況此子所中的炎毒僅遏其行功,並無性命之憂,無謂擅開特例,既是曾於少林有恩,多贈些丹藥就是。”

澄心來前已有計議,先應下來,而後道,“前日我得了一張殘譜,欲與方丈參討共研。”

澄海方丈房中本有棋盤,也不必使喚沙彌,澄心信手拈布,記憶驚人,將一局殘棋落得分毫不差。隻見黑子氣勢盛大,密密匝匝占了七成,洶然將白子壓在角落,澄心大師布完最後一子,出言道,“依方丈看來,此局當如何破勢?”

這明顯是要借弈局談江湖,澄海方丈瞧了一眼,不置可否。

澄心的灰袖一拂棋局,“黑子氣候已成,白子失了先局,退守一隅,如不反製,定然被黑子步步分割,侵吞蠶食。”

澄海方丈撫著念珠緩道,“黑子雖惡,為患一時,尚不足以動搖根本。”

澄心話語深長,娓娓道,“數年前誰會想到朝暮閣能從一隅壯大至斯?他們行事狠辣,野心勃勃,為得心經不惜與少林為敵,一旦順利取到前朝寶藏,來日必掀腥風血雨,武林從此多難,少林何獨能免。”

澄海方丈歎息一聲,“我知你失了無量心經一直耿耿於懷。惡賊窺之已久,百般算計,如何防得住,不必自責太甚。”

澄心沒有爭辯,話語平靜,“此事責任在我一人,今日卻是為少林將來計議,放任朝暮閣倒行逆施,終成江湖大患,與其坐視善消惡長,不如先行破局。”

澄海方丈似有所思,望向了棋局,“依你所看,破局在此子身上?”

澄心在棋盤上投下一枚子,棋局頓時有了微妙的變化,“此子天資過人,劍法精絕,弱冠之年已名動武林,如能習成洗髓經,兼得正陽宮與少林兩派絕學,就是朝暮閣天生的對頭。”

澄海方丈抬手取下七八粒被殺死的黑子,不予置評,“正陽宮向來謹慎。”

正陽宮實力深厚,然而曆代受天子賜賞,地位十分特殊,不算純粹的武林門派,一向避諱直接插手江湖紛爭,過度顯露鋒芒。

澄心大師睿智的一笑,“北辰真人一定也對朝暮閣有所警惕,何況正陽宮立於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