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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93 字 5個月前

貞,大往小來。這卦十分不吉,師祖說入世對我未必相宜,最好是隱於山間修劍,此生不入紅塵。”

阮靜妍聽得怔住了,盈淚的雙眸望著他。

蘇璿想起曾經諄諄教導的睿智長者,心氣平複下來,自怨也淡了,“我想行遍天下,與不同的高手對戰,所以我對師祖說,人之一生本似蜉蝣,我隻求有所執,護所信,終局如何無關緊要。你也不必愧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人無尤。”

阮靜妍聽了卻比方才還要難過,鼻尖隱隱發酸,“我不懂占卦,就算你命有此劫,可你陷入困境是為了救我,這是不是說,我是你的劫數?”

蘇璿一愕,見她雙眸哀戚,頰上淚痕與塵汙相混,益發楚楚可憐,不覺笑起來,不知怎的就謔了一句,“這樣美的劫數?大約是桃花劫吧。”

阮靜妍的淒楚霎時化為了羞澀,縱有塵漬垢麵,依然可見粉頰暈紅,心底絲絲輕甜。

蘇璿一語出口發覺不妥,輕咳了一聲,“師祖也說命數一途太過玄妙,相生相易,並非一成不變,不可盲信。說來還多虧你看出十二瓣蓮磚的蹊蹺,我才能借助地形製敵,不然大概已經死在藏寶的石室了。”

其實如今的結果並無不同,王陵無水無食,再厲害的人也撐不了幾天,還多了一番饑渴交迫的折磨,蘇璿不忍心說破,僅在心底歎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某年某月,鏡玄真人掐指一算,得知蘇小璿天縱奇才,稟質絕佳,唯獨命不好

師祖:彆下山了,就在天都峰練一輩子劍吧。

蘇璿:啊咧?

阮阮卒

全書完

☆、情所衷

紫金山龍脈地動,兩峰傾塌,朝野俱驚。加上幾個世家子弟的無端失蹤,金陵流言四起,猜疑紛紛。待在山腳的溪灘發現了鄭公子的屍首,附近還有奄奄一息的許小姐,從她口中得知了事發時的情形,越發轟動。

不知從何而來的黑衣人,大膽到連世家子也視同無物,砍瓜切菜一般斬殺,在金陵百姓聽來簡直不可思議。有說是陰邪的教派,有說是販越私貨的團幫,連天子也宣召重臣質詢,下令嚴查此事。然而連日的搜檢毫無線索,京兆尹一籌莫展,難以呈報,險要愁白了頭。

薄景煥長久不得進展,對下屬厲聲而斥,“既然山峰傾倒時有人見過眾多黑衣人,怎會至今沒有線索,江湖上也探不出?”

跪在下首的何安鎮定的回報,“稟侯爺,紫金山入夏封山,怎麼可能有數百人聚集,那名巡山小吏我與京兆尹一起問過,自承是受地動驚嚇,加上天暮眼昏,錯看了樹影。”

薄景煥一擊扶手,聲音更厲,“難道追殺許小姐的也是樹影?紫金山向來太平,何以無故地動。”

何安不慌不亂,穩穩的回道,“山傾與地動均非人力所能為,紫金山腹有溶洞無數,守山吏言或許是年久垮塌,致使地陷。而追殺許小姐的人,屬下查了一番,懷疑是龍王山附近的白門寨群匪,那些汙合之眾時常做綁人勒贖的勾當。”

一番對答雖然有理,薄景煥仍不肯信,“若為勒贖,為何是殺人而非擄人。”

何安的話語挑不出半點紕漏,“請侯爺稍待,我已著人赴白門寨暗查,稍後必有回報。”

薄景煥心燥如焚,奈何並無其他線索,唯有揮了揮手,命人退下去行事。

何安辭出去,在侯府門外上了一駕不起眼的馬車。

車夫鞭子一甩,駛過半個城,拐入一條小道,迎麵駛來一輛黑簾垂覆的烏轅馬車,兩窗交錯之時,忽的一個黑衣人翻入,跪地而叩。“參見少使。”

何安宛如天生的恭順不見了,靦腆的白淨臉龐多了兩分冷,三分毒,五分狠,仿佛換了一個人,如一根細秀銳冷的冰針,不動聲色的致人死地。

“長使可有消息?”

黑衣人的頭伏得更低,“暫無音訊。”

何安輕剔自己的指尖,話語很平靜,“總不成兩派頭領和上百人就這麼沒了?”

黑衣人額上見了汗,“稟主上,弟兄們撤出之後又暗中踩過,陷落的地方被兩座山峰填埋,地形全異,實在無法掘探。”

山塌之後又有兩次地動,想來人在王陵內還活著,除了靜待暫時也彆無他法,何安靜靜思索了一會,“最近驚動太大,吩咐下去都藏緊些,誰也不許妄動,幾個世家子處理得如何?”

“深埋的屍體被弟兄們趁夜取出,地麵也平回了原樣,絕對查不出破綻。”黑衣人遲疑片刻,補充了一句,“據說衛況私下留了一個女人沒殺,帶入了王陵裡。”

“一點小事都節外生枝,天星門真是一群廢物!”何安低聲道,每個字都讓人不敢忽視,“將屍體弄到白門寨去,不準再出任何岔子,要是讓人探出端倪,誰都不用想活。”

黑衣人冷汗涔涔,伏首而諾。

何安無謂的抬了一下眉,宛如自語,“威寧侯的首次囑令偏偏是這一樁,可惜了,唯有今後再設法獲取信重了。”

隨著時間悄悄流逝,死亡如一張網,無形無聲的覆下來。

蘇璿強撐著將所有通道探了一遍,要麼徹底塌埋,要麼火焚的熱燼未散,俱是毫無希望。他還待設想其他辦法,已經在內外傷的折磨下病倒,持續不斷的發起了高燒,等數度昏迷後醒來,他依然身處鬥室,一旁的阮靜妍已經極度憔悴。

女孩螓首低垂,將他置在膝上照應,發現他張開眼,有氣無力道,“——你——醒啦——”

蘇璿傷病交加,同樣虛弱到極至,但他曆儘險難,忍耐力更強。見她已經脫水,每一個字都多耗一份氣力,便想要製止。

然而阮靜妍孤獨的守了許久,身心俱衰,神思散亂而不受控,兀自道,“——我一直很想——再見你——祖母讓我忘了——可我——記得,——我喜歡你——”

蘇璿撐起來扶住她,看著女孩衰弱的臉,破裂起翹的嘴唇。她是那樣愛哭,傷心時如淚染梨花,分外讓人疼憐,這時卻成了一塊乾枯的焦苔,行將萎落。

阮靜妍已是頭暈眼花,斷斷續續的低喃,“——我好喜歡——可我好沒用——要是能——用我的命——換你出去——多好——”

蘇璿的心仿佛被一根針刺了一下,忘了禮節,替她拂開散亂的細發。“奴奴。”

女孩的睫毛動了一下,露出一點微笑,“——你叫我啦,一定是在做夢——”

阮靜妍昏昏的將頭倚在他未受傷的肩膀,帶著一點羞澀的不滿,“我時常夢到——你帶我——在雲間飛,可你——總是不肯記——我的名兒——”

蘇璿見她快要不支,抬手晃了晃,力圖讓她清醒,“奴奴!”

阮靜妍似有一半在夢裡,又有一半在飄浮,話語弱如浮塵,“——能和你見著——真好——”

蘇璿再忍不住,低頭在她滲血的唇上一觸,“醒一醒。”

女孩終於睜開了睫,美麗的眼睛驚訝的看著他,好像在懷疑前一刻的錯覺。

蘇璿又一次低下頭,輕輕%e5%90%bb了一%e5%90%bb,兩隻唇同樣乾裂,帶著血的氣息。

阮靜妍低哽了一聲,卻流不出淚,用儘最後的力氣環住他,“——蘇璿!蘇璿——”

“醒醒,千萬彆睡著。”蘇璿在身上摸索,想找些東西提住她的精神。離開玄室前他曾抓了一把金銀飾物充作暗器,此時獨剩一枚白玉鐲,放入她掌心道,“忍一忍,我再去尋路,定會帶你出去。”

阮靜妍捏著鐲子,依戀又絕望,嗓子喑啞得幾乎說不出話,“——我好喜歡——下輩子——我——”

女孩嘴角滲血,容顏灰敗失色,仿佛一朵未開放就已要折落的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蘇璿將她從十三歲的厄運中帶出,這一次再救不了,眼睜睜看她衰竭下去,令他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窒痛,緊緊擁住了她溫軟的身體。

不知何處冰冷的風吹來,嗚嗚如地府中的哀息,蘇璿霍然抬頭,眼中光芒猝亮。

夜明珠泛著幽幽的光,映出空中無數細小的黑灰,自火焚後的門洞內飄散而出。

“奴奴!有風!撐住了,我們能出去!”

☆、燕子磯

斜陽半墜,江濤拍岸,偶然有歸舟行過,劃開萬縷金波。粗峻的江崖也渲上了一層金光,崖上雜樹叢生,茂密濃鬱,在晴夏的晚陽中濃翠分明。

崖間忽然有一團黑魆魆的影子從樹深處直墜下來,撲嗵一聲落入江中,暈開大股黑紅的水浪,待水波漸平,居然現出了兩個人。幸好附近無人得見,否則必是大為驚異。

誰會想到被油火激焚的死域,竟然燒裂岩層,現出了一條裂隙,蘇璿幾掌下去,裂隙已可容人通過,待他從雜樹的縫隙見到洞外夕陽正好,明霞如繪,險些要縱聲高嘯。

蘇璿也到了極至,見著下方江水瀲灩,直接就紮下去,清涼的江水漫過身體,舒緩了令人發瘋的乾渴,連傷處的痛楚亦為之一輕。

環顧江崖兩岸,蘇璿不由一驚,這一帶他約略有些印象,仿佛是燕子磯附近。厲王陵的構造竟然如此深遠,從紫金山入,至此方出,回望去出來的壁洞已被樹叢掩沒,看不出半分痕跡,這一帶崖山陡峭,難以攀爬,隻怕再過百十年也不會有人發覺。

江水滌去兩人身上的塵漬,阮靜妍早已昏迷,連墜江時也未醒,她容顏蒼白,長睫緊閉,長長的青絲在水在飄散,宛如水中沉睡的神女。蘇璿愛憐的托住她,避免嗆入江水,順江飄了一段,天逐漸暗了,他尋了一處平緩的江灘上岸,請漁人雇了馬車,趁夜直奔三元觀而去。

暮色沉沉,三元觀大門深閉,廂房內燈火通明。

葉庭這一陣格外煎熬,朝暮閣的人全麵撤逃之時,他曾擒下一人逼問,猜出蘇璿或許入了陵墓。然而接連數日音訊全無,入口的甬道深埋,尋都無從尋起,他日夜難安,急得眼底泛青,忽聽道人報蘇璿歸來,無異於喜從天降。

等看了師弟一身傷勢,葉庭抽了一口涼氣,立時讓道童去請相熟的大夫。

蘇璿本來慶幸自己終於可以放鬆昏迷,不想上藥時又給活活痛醒了。

脫水還是小事,他身上多處傷口深重,隻上過一次藥,被灰漬水浸多方搓染,早已潰爛不堪,大夫一處處以針刀清膿去創,上藥裹紮,疼得蘇璿額迸青筋,冷汗如雨,恨不得直接死過去。好容易敷紮完畢,葉庭將大夫送出,轉頭見蘇璿在榻上氣若遊絲。

“師兄要是再罵,我可真要死了。”

哪怕蘇璿不示弱,葉庭也不忍心責罵,畢竟師弟傷得雖慘,神氣俱衰,到底是活著回來了,不過他麵上不顯情緒,自顧將內服的丹藥浸水化開,端至榻邊。

蘇璿接過藥碗飲下,偷眼暗瞧,見他無意責怪才道,“師兄,她怎樣了?”

葉庭早發覺師弟對陵中所救的少女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