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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61 字 5個月前

旦鬆懈,那個柔善愛哭的女孩無論如何走不出皇陵,勢必要一道陪葬了。被這一念吊著,他居然頑強的撐下來,重新睜開了眼。

眼前一片黑暗,經絡徹底麻痹,偏偏劇痛分毫不減,蘇璿險些想再度昏過去,然而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臉上,讓得他震了一下。

咫尺間的有人激動的叫了一聲,下一刻他就被摟入柔軟的懷裡,“你還活著?你沒有死,蘇璿!蘇璿!”

阮靜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蘇璿這才發覺自己居然枕在她腿上,所觸儘是溫香,頓時尷尬起來。

阮靜妍大概在黑暗中守候已久,擁著他哽咽道,“我死好了,你不要死,全是我連累了你,要是不曾救我就好了。”

蘇璿啼笑皆非,又有些感動,試了試內息運轉,回過神被散落的秀發拂在鼻端,禁不住打了個噴嚏,不料牽動右%e8%83%b8的傷口,登時抽了一口涼氣。

阮靜妍立刻放開他,小心的觸撫他的臉,在額上摸到密密的冷汗,含著淚拭抹,“不要動,你傷得很重,流了很多血——還好你醒了——”

她說得語無倫次,軟儂的鼻音帶著哭腔,細柔的指尖如小小的蘭瓣,碰在肌膚上絲絲生癢,蘇璿的喉嚨不知怎的更乾了,握住柔荑不讓她再觸摸,“我沒事,怎麼這樣暗,火把燒儘了?”

纖手軟膩香滑,觸如溫玉,蘇璿的心驀然一動,覺出不妥立刻鬆開。

阮靜妍的情緒稍稍平緩,小心的將他的身形移開,“佛像後還有一枚你留下的,你一直沒醒,我以為——我也不想活了,所以忘了,這就取來。”

見她欲起身,蘇璿忽然想起室內或許還有未毀壞的機關,豈能隨意走動,立時拉住她,不想力道過猛,她被拉得撲跌下來,儘管用手肘撐著,還是撞到了他肩臂的傷口。儘管蘇璿強忍著沒有出聲,阮靜妍怎會不察,連連致歉,急得聲音都顫了。

蘇璿好一會才緩過氣,指上還扣著她的細腕,“你不要走動,這裡機關多,很危險。”

阮靜妍沒有掙開,俯在他身邊道,“我大概還記得方位,會按一塊塊磚摸過去,不會有事。”

儘管她如此說,稍有差池就要殞命當場,蘇璿哪裡能放,他勉力轉顧,發覺兩人就在寶藏堆旁,頭邊還有一隻散落的寶盒,頓時靈光一現,“對了,你翻一翻這些盒子,看可有夜明珠一類的東西。”

阮靜妍依言翻找,不少盒子上還有鏽爛的鎖,她或砸或擰,拚儘力氣弄開,直到啟開一方玉盒,一團幽冷的珠光霍然綻出,她驚喜的呀了一聲,漾起笑回望過來。

蘇璿剛剛撐坐起來,見佳人手捧明珠,幽光中玉顏如雪,雲發散亂,笑顏天真秀%e5%aa%9a,竟然看得呆了。阮靜妍沒留意其他,返去尋相似的玉盒,有了光照更為容易,很快找到五六枚鴿蛋大的夜明珠,聚攏起來絲毫不亞於火把。

阮靜妍歡喜不已,蘇璿卻看出她一雙纖手被鏽片劃破數處,格外不忍,“你的手傷了,我這裡有金創藥,先敷上。”

他下意識探向懷中,不料摸了個空,阮靜妍拖過兩隻箱子讓他倚著,拭去香汗道“你傷處多,懷裡的一匣不夠,連其他幾具屍身所攜的藥都尋出來用儘了,我隻是一點擦傷,不用藥也無妨。”

蘇璿怔了一怔,阮靜妍以為他置疑,秀顏略帶局促,“之前替我上藥時見過藥瓶,其他屍身上尋出來的藥我也比較過,味道與氣味相近,應該沒錯。”

幾具屍體依然在原處,大灘鮮血凝成了紫黑,死相極是猙獰。不知這柔怯的世族千金哪來的膽子獨自摸索屍體的衣袋。她的長裙撕得絲絲縷縷,全用來替他裹傷,此時見他目光望過,她不自在的低下頭,扯了扯破碎的裙擺。

蘇璿默了一會,拉過她的手,玉蔥般的細指沾滿了血漬與鏽漬,指尖數處綻裂,“皇陵裡的東西臟得很,不能不理,郡主勿怪。”

阮靜妍還未明白過來,受傷的指尖一陣濕熱,她的腦中轟然一響,險些叫出來。

他竟將指尖噙入口中吮xī,舌尖卷拂,暖熱的氣息拂動掌心。粗冽的疼痛消失了,阮靜妍整個身子都燙起來,秀顏漲得通紅,明知他彆無旁意,仍是羞郝難當,心緒紛亂,眼淚莫名的湧了出來。

蘇璿將吸出的汙血吐在地上,抬眼見她神色有異,不禁微詫。

阮靜妍突然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攀,幽泣一聲,所有積累的恐懼都在此刻釋放,“——你沒有死,真好——我——好高興——”

她泣不成聲的哭了許久,小巧的臉龐埋在他的掌心,濕熱的淚氤氳,蘇璿的%e8%83%b8中生出一種異樣的甜,仿佛捧著一隻美麗的蝴蝶,無限嬌弱馨香,斑斕的雙翅如夢輕顫,令人愛憐而心動。

☆、否之匪

蘇璿費儘周折將炎毒壓下去,終於能起身,儘管代價慘烈,比起橫屍的衛風和長使還是幸運得多。

王陵不可久耽,拖得越久越糟糕,必須去尋出口,蘇璿依著阮靜妍的扶持一步步挪,走不了多遠兩人俱是一身汗,幸好一路機關均已被破壞。鬥室的火把早已燃儘,夜明珠映出銅捶又擊碎了一塊區域,餘下兩條通道,有一間石框已現出崩裂之痕,遂行入了另一方門洞。

這一條通道的頂壁皆為細磚所砌,空氣似乎更為乾燥,磚麵儘是浮灰,機關已經被毀去,通道儘頭極為低窪,甫一踏入,阮靜妍冷汗淋淋,扶住他的細指抓得死緊。

也不怪她,夜明珠光芒所及之處,滿地儘是屍骨,交錯雜陳,數不清有多少。大概太過乾燥,隔了這麼多年仍未腐爛,縮成了一具具乾屍,黑洞洞的五官深凹,比白骨猶要可怖三分。蘇璿仔細一看,幾乎全是青壯男子,屍體殘留著刀斧砍劈之痕,想來都是營造王陵的工匠。

千百具屍骸堆積四周,一片黑暗的寂靜,蘇璿也禁不住後背冒寒氣,又擔心屍氣過重,讓阮靜妍以布巾捂住口鼻,搜索了一陣,他發覺邊緣有一處窄道,通向一方石室,不等踏入突然傳來喝問,激起陣陣回音,震得粉塵簌簌而下。

“是誰?”

“是長使閣下還是衛門主?”

顯然長使留了人控守出口,被夜明珠的光引發了警惕。

石室頂部呈錐形,形態似草原上的氈包,裡麵擺著無數精巧的銅器,有的大如車馬,也有小如燈盞,無不鏽蝕暗淡。最內側立著兩個人,守著一扇半開的石門。

周豹握緊了劍,心裡也在七上八下。

長使尋衛風一去不回,火把早已燒儘,留守的兩人等得心焦萬分,奈何朝暮閣規矩極嚴,哪怕出路近在咫尺也不敢棄令而走。何況這扇門極為特殊,幾人頗費了一番腦筋才通過石門底部的溝槽打開。門上的金蓮花柄實為誘餌,根本不能觸碰,若是有人大意拉動,整片區域立時化為廢墟,屆時縱然有通天之翅也得困死陵中。

極度的寂靜連時間感都不複存在,周豹與同伴終於熬到人來,先喜後驚,半晌不聞回語,登時全神戒備起來。

一團光盈出通道,光中的人與閣中弟兄一式的黑衣蒙麵,似乎有傷在身,步子踉蹌而不穩。

周豹狐疑稍減,仍是格外警惕,“是哪位兄弟,報上名來!”

那人呻[yín]了一聲,倚著室中的一方銅鼎滑坐下去,仿佛力竭失去了意識,照亮的明珠也被衣擺壓住 ,黯淡了光芒,隻剩影綽綽的輪廓。

周豹猶豫再三,又不敢輕離石門,示意另一名同伴上前察探。眼看同伴執刀趨近,忽然室內俱暗,所有光影都消失了。

周豹刹時知道要糟,幾乎同一瞬,數件暗器挾著銳風飛襲而來。

暗器所挾勁力之強,速度之快,是周豹平生僅見,他拚力格開了三枚,落空的一枚擊在頸側,撞得堅硬的石門星火迸現。一陣腥熱的錐痛迸出,周豹不能置信的撫摸,染了滿手濕粘。

他終是沒能避過。一枚不知形的暗器嵌透入肺,僵麻了半身,周豹發出一聲絕望的廝吼,用力扭動了門柄上的金蓮花。※思※兔※在※線※閱※讀※

毀滅一刹那間降臨,整個石室生出了異響。

光再度亮起來,照出石室穹頂的砌磚接連崩塌,大捧大捧的流沙如水一般傾瀉下來,迷離的沙塵中,一個黑衣身影正向他迅疾的掠來。

周豹一邊咳血,一邊極力拖合石門,誓要拉得對方一同陪葬。

震動越來越劇烈,窄道傳出了一聲少女脆弱的驚叫。

模糊的黑影已近在眼前,突然停頓,以驚人的迅捷向聲音起處掠去。

細小的沙礫無孔不入,落滿了周豹全身,轟隆隆的震響越來越頻,他再也無法思考敵人為什麼放棄咫尺間的出路回轉,紛落的碎石和流沙覆沒了一切。

一團挾著粉塵的影子仿佛一顆流星衝入鬥室,險些撞到室中的石案,幸好一隻手及時一按,跌至地上滾了數圈,其中一人不巧碰上案角,磕出了一聲痛叫。

阮靜妍狼狽的趴在地上,疼得眼淚汪汪,她顧不得自己,趕忙察看蘇璿,方才流沙塌掩,他帶著她一番急奔,傷口一定又裂了。

夜明珠從蘇璿掌中散落,熒熒滾了一地,照見他一動不動的身軀。阮靜妍翻過來試探的觸碰,果然摸了一手血,她吸了一口氣,趕緊將衣裙撕了一截,重新替他裹傷。

她的心慌得亂蹦,整個人都在發抖,恨極了自己一再拖累他,幫不上半點忙,額角被撞的地方陣陣跳痛,忽然一隻手按過來,替她揉了一揉,散去疼痛。

“蘇璿!”她失聲叫出來,聲音沙啞,淚同時湧了出來。

蘇璿失去意識僅是極短的一瞬,更難忍的是醒來後的沮喪與絕望。

出口隻差一線,卻因他控勁不足偏了準頭,失去了唯一的機會。如今陵墓真成了絕地,連帶她也要被活活封死在其中。

見蘇璿不出聲,阮靜妍撕下一截袖子,要裹住他肩上的傷口,忽然被他按住了手,“對不起,是我沒控住場麵,讓敵人毀了生路。”

阮靜妍看著他的樣子再忍不住,嗚的一聲大哭起來,淚下如雨,“要不是被我牽累,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為什麼還要致歉。或許上天本就讓我死在這,卻害你流了那麼多血,枉搭一條性命,我好恨自已這般沒用,不如一早死了——”

晶瑩的淚滑過沾灰的清顏,撲簌簌的墜落,她的話中無比自責,聽得他心頭酸楚,“你無辜被惡人劫掠,有什麼錯,隻怪我武藝未精。”

阮靜妍泣不成聲,哽咽了半晌道,“你一個人對付那麼多凶徒,還要護著我這個累贅,何等為難,上天怎麼如此不公,總教好人生受折磨。”

她越想越是傷心,內疚得恨不得死去,蘇璿反而逐漸平靜下來,“你可聽說過易經的否卦?”

阮靜妍被問得一愕。

%e8%83%b8肋的劇痛讓蘇璿動彈不得,他平躺著解釋,“師祖極少占卦,但通常很靈驗,曾為我課過一次,得了此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