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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29 字 5個月前

長使見少年的武功與少林毫無關聯,憑空一攪居然將勝局逆轉,己方在台上的所剩無已,再沉不住氣,“閣下究竟何人,妄入鬥場擾亂兩派,究竟是何用意!”

蘇璿也沒弄清楚幾千僧人坐觀台上相屠是什麼緣故,隻是溫白羽已經衝上去,他一路相護,總不能臨到末尾有了閃失,動手後發現人一離台就不會再鬥,索性不管哪方均給掃落下去,此時聽得質問,避出丈外停了一停。

不等他開口,澄心大師已道,“長使言人人均可上台,從未限定何派,朝暮閣也是有名號的,當不至言而無信,出爾反而。”

長使不複先前的灑脫,皮笑肉不笑道,“這人來曆不明,自然要問個清楚,難道任是阿貓阿狗贏了,大師也要將心經交付出去?”

枯禪大師立刻接口,“長使過慮了,這位蘇少俠是正陽宮掌教北辰真人之徒,名師高足,年少英雄,心經若得正陽宮收藏,我等還有何慮。”

長使聽得正陽宮三字神色微沉,眉棱一動又捺下來,向台上緩聲道,“蘇少俠想是初出茅廬,今日乃朝暮閣與化城寺之局,與閣下無關,不宜牽涉其中,不如下來交個朋友如何?”

澄心大師豈容他三言二兩將少年人哄下來,接著向蘇璿道,“少林與正陽宮素來交好,老衲忝為少林藏經閣首座,與北辰真人亦有一麵之緣。朝暮閣欲取佛門至寶心經,以數千僧眾為挾,強令弟子相鬥,最後立在台上者為勝。我等門下弟子非死即傷,唯望蘇少俠慷慨借力,來日必上天都峰向真人致謝。”

長使換了和熙的語氣,如長者般循循善誘,“蘇少俠與佛門無涉,就算是北辰真人親至,也不會隨意插手兩派之事。朝暮閣在江湖中也有幾分勢力,隻要少俠置身事外,日後定有回報,何必無端摻進一堆麻煩。”

兩方一言一句針鋒相對,溫白羽難忍忿氣,揚聲道,“彆聽他的!他們將哥哥傷成這樣,險些命都沒了,以眾淩寡,好不要臉!”

長使在閣中素來殺伐決斷,說一不二,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當麵一頂,目光登時一寒。

枯禪大師踏上一步,擋在溫白羽身前,“這兩位是靈鷲宮主的兒女,昔時鎖宮多年,想必已再度重開,長使一意倒行逆施,真要與諸多門派為敵?”

長使一瞬間確實動了殺機,聽得話語捺下冷笑道,“靈鷲宮算什麼東西?被長空老祖嚇得龜縮不出,也值得放在眼裡?小丫頭在自家一畝三份地撒嬌就罷了,江湖上不懂分寸,可是活不了幾天。”

靈鷲宮竟被如此輕視,溫白羽大怒,依著她的性子當場就要罵回去,被兄長按住仍忍不住嗆道,“長空老祖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給蘇璿一劍殺了,今日我們既然來了,你休想得逞!”

窮凶極惡的長空老祖死於少年之手?

一句話驚住全場,陷入了一刹那的靜寂,所有震愕的、不可置信的視線全盯在蘇璿身上,仿佛他突然長出了三頭六臂。

☆、無量經

蘇璿當然沒有三頭六臂。

他聽完雙方言語,知曉了大致,挽劍對澄心大師與長使一揖。“晚輩受溫宮主之托,護送溫小姐來此,請恕我等冒昧闖入。插手彆派之事原是不妥,然而朝暮閣以眾欺寡,確實不公,袖手事外有愧師門□□,還望長使見諒。”

少年答得乾脆,場中眾僧無不大喜。

長使的氣息沉下來,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長空老祖真是死於你手?”

蘇璿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解釋起來頗為複雜,唯有道,“天道昭昭,報應不爽,他確已身死。”

這一消息實在震駭,連枯禪大師都禁不住念了一聲佛號。

長使停了一停,慢慢道,“武林竟出了蘇少俠這般人物,可喜可賀,既然如此,不妨與玄月正式一戰,也好讓我等一開眼界,見識一番正陽宮的絕學。”

此時台上已所剩無幾,蘇璿對寧櫻與寧芙一致意,二女收劍躍至台下,守在溫氏兄妹身邊。

玄月追了少年良久,始終不得正麵交戰,早蓄了一肚子火,聞言抖鐵杖一揮,三十六枚杖鈴紊亂的震響,台下的溫白羽頓覺說不出的煩悶,眾僧紛紛抬手掩住雙耳。這一柄玄鐵杖是玄月尋巧匠精心打造,杖鈴以響銅製成,構製獨特,一旦內勁貫注,即有擾人心神之效。

然而蘇璿在古陣聽慣了落雷森森,隻當等閒,仍是神凝氣定。他清楚朝暮閣的人儘管被掃落台外,人數依然穩占上風,一旦長使反悔,化城寺還是難逃一劫,這一戰至關重要,必得有所震懾,長劍毫不退避的展擊而上。

一個是赫赫有名的凶僧,一個是籍籍無名的少年。一時間鐵杖淩空,劍化白虹,劍嘯與杖響交錯,鬥得難分難解。澄心大師目露訝色,他知道正陽宮的身法劍法均以輕靈見長,少年施展起來卻是內蘊風雷,起落之間宛如滄浪滌日,天河倒卷,端的是氣勢非凡。

溫白羽目瞪口呆,她從未發覺一路相伴的少年竟如此不凡,一劍在手雄姿英發,看得人心馳神移。

玄月原本壓根不信少年殺得了長空老祖,對陣越久越是駭異。蘇璿雖然年少,劍勢精妙綿密,沉穩老練,全無破綻可尋。饒是玄月使出全力,杖影連擊如霹靂炸響,依然攻不進半分,他故意示弱賣個破綻,引得蘇璿追襲,覷得時機杖尖一抖,機括暗擰,三十六枚杖鈴驀的飛散,如一朵妖花激旋而綻。

杖鈴外緣極薄,藍汪汪的顯然淬了劇毒,兩人輩份有彆,年齡殊異,玄月居然暗出陰招,可謂無恥,溫白羽禁不住驚呼,眼看蘇璿要血濺台上,忽然他左腕一擰,指尖隔空連彈,三十六杖鈴如多情少女的眼波,盈盈一轉又飛了回去。

玄月大驚,避讓之際身法一亂,肩上刹時被長劍所傷,綻出了一道血花。

蘇璿一招得手,清光暴漲,如飛瀑千重連襲而至,玄月接了七八招,最後一下足底一空,竟被少年生生迫出了台外。他不甘心就此落敗,半空一擰剛要躍回,一枚杖鈴忽的從蘇璿左手飛出,直襲他麵門。玄月氣得七竅生煙,被迫以鐵杖一架擊飛了杖鈴,一口真氣也已耗儘,雙腳實實在在的落了地,輸得無可辯駁。

台下寂靜了一刹那,齊齊爆起了喝彩,數千僧眾無不歡讚,就連澄心大師的臉龐也綻出了一絲笑意,“正陽飛觴指,果然名不虛傳。”

玄月惱怒的大喝一聲,正要躍起再戰,枯禪大師的聲音穿透了嘈雜,清晰的傳入每個人耳中,“勝負已然分曉,長使以為如何?”

人群的轟嚷漸漸平息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朝暮閣的長使。

長使久久不語,他身後還有數百精銳,依然占據優勢,一旦承認落敗,就等於此次興師無功而返,縝密的布局成了一場笑話。

持續的沉默如漫延的冰,凝凍了人們的興奮,危機仍未逝去,一張張僧人的麵孔染上了凝重。

澄心大師不可察的歎了一口氣,凝神運勁,準備迎戰。

就在這一刹,台上的少年長劍斜挽,居高臨下的俯瞰,眉目端凝,舉劍遙指長使,一字字鋒芒迸現,“如若不夠,請長使上台一戰!”

雪亮的劍鋒如少年人銳不可擋的氣勢,在陽光下耀目生寒。

全場鴉雀無聲,人人都驚住了,誰也沒能想到少年如此狂傲,竟然當著數千人的麵,直釁朝暮閣的長使。

朝暮閣的人回過神來,登時群情激憤,紛紛刀劍相指,破口大罵。

長使淡金色的麵龐毫無表情,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眼見氣氛激烈,混戰一觸即發,澄心大師忽然長笑,貫注了真力的笑聲雄渾如鐘,震得人手腳發麻,叫罵消失了,凶徒無不色變,生出了動搖。

半柱香後,澄心大師的笑聲歇下來,淡淡開口。“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長使以為然否。”

靜了好一陣,長使麵肌一搐,“大師所言不錯,年少而不知懼,其勇可歎。”

氣氛略略鬆下來,長使的語調沉如冷鐵,“這一局算本閣輸了,願賭服輸,自當退走。擾了盛會,來日再行賠罪。”

渡厄大師喜動顏色,澄心大師平靜以對,也不多言,“阿彌陀佛,長使果是信人。”

一場大劫化為無形固然值得慶幸,人們也為壯烈犧牲的死難者悲惋。渡厄大師安排救治傷者,撫慰僧眾,處理一應善後事宜,澄心與枯禪兩位大師則將蘇璿請去私下一敘。

蘇璿也不隱藏,一一據實相告。

聽完長空老祖死去的細節,枯禪大師嗟歎,“蘇少俠所言不錯,凶魔行惡無數,最後受雷亟而亡,可謂天道不爽。”

澄心大師寂然片刻,道起另一件事,“蘇少俠想必不解,何以朝暮閣處心積慮,定要奪取心經。”

蘇璿確是不明,事後他見過溫白羽追問兄長,卻連溫輕絨也一無所知。

澄心大師解釋道,“這本是佛門之秘,不可宣之於外。蘇少俠臨危解厄,又是北辰真人之徒,足堪信重,道之無妨,將來回山也可對真人一稟。”

彆派的秘辛知之無益,蘇璿本不欲多問,既然澄心如此言語,自然要靜待而聽。

澄心大師拔著念珠,望著禪房外樹影婆娑,“數十年前,化城寺的一位高僧偶然救了一名重傷的施主,悉心照料月餘,那人終是不治。臨去前他將一本無量心經托贈,說此書為前朝皇室所製,兵戈紛起之時被宮人攜出,內裡彆有玄妙,依示可尋獲前朝所藏的大量金銀珠寶。然而此書不祥,幾度輾轉,所持之人儘遭橫死,他也為此造下了許多殺孽,盼望化城寺能將經書供於佛塔之上,日日焚香,贖其罪業。”

案上禪香嫋嫋,枯禪大師低念了一聲佛號。

澄心大師接著說下去,“此人逝後,僧人察看經書未見有異,於是將心經供奉塔上,以遂逝者之願。如此多年,玄月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強行闖入搶奪,渡法大師為此受傷非輕。事後渡厄方丈深覺不安,本擬一燒了之,又怕化城寺從此永無寧日,修書予少林求助,我此來正是為接引經書。誰料朝暮閣橫生枝節,生了劫奪之心,強邀賭局,約定何者得勝,心經就交予何人。”

化城寺連心經的真偽都無從得辨,已蒙飛來橫禍,所謂的寶藏簡直是災亂之源,蘇璿毫無興趣,立時道,“賭鬥是權宜之約,心經這等重物,正該由少林藏經閣嚴密守護,以絕歹人之念,家師必也認為如此安排最為妥當。”

澄心大師對北辰真人頗為信重,既蒙其弟子解圍,本擬依照賭約,將經書交由正陽宮也無妨。不想少年人坦蕩光明,毫無貪念,澄心大師大感欣慰,與枯禪大師對望一眼才又說下去,“得蒙少俠援手,實乃佛門之幸,本派上下感懷不儘,將來蘇少俠有什麼需要相助之處,均可修書少林。”

澄心大師地位極高,蘇璿作為後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