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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16 字 5個月前

;一個喚少使,主定謀製策,從此截然不同,幾年間連並多個門派,漸成武林一霸。

江湖上明爭暗奪,幫派傾軋並不少見,然而化城寺的背後是天下佛門之首的少林,江湖地位非比尋常,朝暮閣這般作為,竟是連少林也不放在眼中。

長使略一致意,不緊不慢道,“久聞少林藏經閣的首座澄心大師智慧無雙,法眼如炬,果不其然。在下傾慕佛門之高潔,輕易不敢相擾,還請大師行個方便,要是為一點小事弄得血染九華,人頭滾滾,實在有傷和氣。”

度厄大師的臉色一變再變,心驚肉跳,強烈後悔戒防不嚴,竟然給朝暮閣的人不知不覺的混進來。場上僧眾雖有數千,都是為論經而來的佛徒,擅武的寥寥無幾,如何擋得住手執利刃的凶徒,稍有差池就是一場空前浩劫。

台下的僧眾疑亂紛紛,雖不知曉無量心經為何物,威脅卻是聽得分明,眼見白刃晃晃,無不生出了懼恐,氣氛轉為憂惶。

澄心大師垂著眼皮,慢慢撚動佛珠,半晌後道,“長使有意興兵,此局安能善了,心經為不詳之物,萬不可落入凶徒之手,哪怕朝暮閣主親至,利刃加於老訥頸項之上,也斷不能許。”

玄月的鐵杖驀然一起,一名年輕的沙彌慘叫一聲,生生被杖尖挑起,劃過一道鮮血飛濺的弧線,摔落在高台之上,%e8%83%b8口一個透明的血洞,四肢猶在抽搐。

全場死一般寂靜,血的腥氣伴著恐懼彌散開來,懾住了每一個人。

澄心大師默了一瞬,俯身為氣絕的沙彌撫上雙眼,抬起的麵容無波無瀾,“長使要眾僧流血,老訥也無法扭轉乾坤,無非是同生同死,同往極樂。然而世間自有循環,哪怕數千僧眾今日無一生還,所種之因,所流之血,來日必有覆應,還望長使思慮仔細。”

澄心態度強硬,場中氣氛更僵,玄月鐵杖一揚,正要大開殺戒,被長使止住了。

化城寺一場盛會,最不好惹的就是幾個老和尚,渡厄與枯禪各有所擅,尤以澄心功力最高。長使早猜到澄心作為藏經閣的首座,不可能舍棄少林的顏麵,輕易屈從於威脅。一旦開了殺戮,澄心一定會攜心經突圍而走,屆時就算砍下幾千個禿頭也於事無補,還要與少林結成死仇,得不償失。

與其趕狗跳牆,不如網張三麵,虛開一麵。

長使攔下玄月,緩了神色道,“玄月衝動了,大師休怪。我也不願化城寺血流成河,怎奈心經是必取之物,既然你我皆是為難,不如放過眾僧,以其他法子定下心經的歸屬。”

渡厄關心則亂,聽聞有轉機頓時一喜,枯禪大師卻知朝暮閣狡儈冷血,所提必非善策。

澄心大師眉目寂然,片刻後才道,“長使待要如何。”

長使踱前一步,徐徐道來,“江湖人當以武功論高下,我提議以此台為界,半個時辰內雙方均可譴人參戰,無論人數多少,離台即算落敗,最後留下的就是勝方。不過各位大師年高德劭,不宜下場相搏,不妨與我同作壁上觀,由後輩一較長短。”

話尾一句最為關鍵,一下將佛門功力最高的幾人劃在局外,如此一來佛門能上場的唯有幾名羅漢,數十名武僧,加上渡厄與枯禪的隨身弟子;朝暮閣除了玄月這個惡名昭著的凶僧外,還有數百餘名訓練有素的精銳,實力懸殊,結局可想而知。不過是換了一種方法攫奪心經,將難題甩給了後輩弟子。

澄心沉默了一瞬,“何必勞師動眾,不如由長使與老衲一分高下,要是技不如人,老衲自然將心經雙手奉上。”

提議的目的就是為避免幾個老和尚動手,長使當然不會應,“我倒想如大師所願,隻怕相鬥時有什麼閃失,手下人粗野,失了約束傷及無辜。”

朝暮閣以數千僧人性命為挾,從少林長老手中強奪寶物,這種事傳出去,江湖上都會唾罵朝暮閣的惡毒;如今改了鬥局,就成了少林願賭服輸,傳言也會大為不同。

澄心無聲一喟,這種表裡占儘,逼人入彀的計謀,必是那位傳聞中的少使所出,可謂毒辣之極。

偌大的場子寂靜無聲,玄月一聲冷笑,鐵杖望空一劈,“要是連比鬥也不應,乾脆大殺一場吧。”

逼到如此地步,在場的武僧及幾位高僧的弟子無不激憤難抑,他們相覷而視,齊齊上前跪倒,“弟子們願以死相拚,舍生護道!”

一切已是無可轉圜,澄心大師歎了一口氣,垂下了手。

☆、生死局

溫輕絨知道自己大概活不到下個時辰了。

儘管師父暗中示意撐不住就下台,可上台的都知道此戰關乎佛門的顏麵,無不在竭力死鬥,他如何能貪生而退。

但如此死去又實在不甘心,他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承襲了父母的好相貌,生性俊敏,開蒙極早,才能被遊曆宮中的枯禪大師相中,收為關門弟子。雖然幼年離了父母寵護,仍有多位師兄關懷,一直過得不錯,怎會料到今日遇上了生死大劫。

用於講經的高台已成了修羅場,鮮血浸透了紅氈,濃烈的腥氣衝天,滿地斷肢殘足,甚至還有滑出體外的肝腸內腑。溫輕絨想吐而不能,隻有握緊了劍,汗涔涔的格擋瘋狂而至的劈殺。

片刻前,一名親厚的師兄血濺當場,另一名身中數劍跌出台外。數十名武僧僅剩了七八人,幾名羅漢獨有一人尚存,已斷了一臂,兀自苦苦支撐。隨著一聲慘叫,渡厄大師的一名弟子被利刃穿%e8%83%b8,命喪當堂,放眼望去滿台儘是猙獰的敵人,溫輕絨幾近絕望,儘管如此,餘者依然舍命相搏,沒有一人畏怯逃避。

溫輕絨的耳畔充斥著敵人的嘲諷,眼前晃動著一張張凶徒的麵孔,人縫中依稀可見遠處的澄心大師麵沉如鐵,渡厄大師老淚縱橫,而自己的恩師,素來萬事鎮定的枯禪大師目光慘然,唯有朝暮閣的長使一派輕鬆。

佛鈴在浮屠塔上蕩響,仿佛在為一個個無辜的魂魄渡亡。溫輕絨大腿被利劍劃過,劇痛中不支的跪下來,後背又中了一刀,數柄染血的利刃映花了他的眼,絕望中突然一個明俏的少女衝近,替他擋開了割喉的一劍,帶著哭腔喚叫。

“哥哥!”

溫白羽從未見過自己的兄長,父母時常提起,每每誇讚,她便也覺得格外親厚。不料兄妹分離多年頭一遭見麵竟是在血淋淋的殺場。她在蘇璿與寧櫻寧芙的陪伴下闖入化城寺,見滿場氣氛凝重,數千僧人多半在垂淚誦經,台上極為慘烈,其中一名受到圍攻的青年相貌與父親近似,一眼認出是血親兄長,見他命懸一線,哪還忍得住,不顧一切衝上了高台。

溫白羽將兄長護在身後,她不愛苦練,父母也狠不下心嚴訓,學得武藝平平,又從未經曆過磨煉,臨敵經驗極少,然而她心氣驕傲,壓下懼怕不顧一切的拚殺,碧色的長劍也因激烈的情緒而輕顫。

這柄劍是靈鷲宮曆代相傳的鎮宮之寶,不巧被一名犯錯的弟子竊盜,又在逃跑時慌不擇路,誤入了靈鷲古陣。原以為就此失落,不想給蘇璿意外攜出,溫飛儀大喜,將之修整佩鞘,贈給了愛女護身。寶劍鋒芒過人,連斷了凶徒數把鋼刀,給了溫白羽不少助力。

隻是她再勇悍,功夫到底不算高明,圍上來的敵人又太多,在朝暮閣眾人眼裡,她就如一隻亮爪子的幼貓,完全唬不了人。惡徒們嘴上%e6%b7%ab猥的調笑,兵刃全朝下三流的地方招呼,溫白羽不出片刻已頻頻遇險。

寧櫻與寧芙也衝了上來,被玄月從中截住,無法前來相助。

溫輕絨緩了一口氣,忍著劇痛抬眼,見來援的少女麵目俏美,從未見過,卻莫名的親切熟悉,反應過來後驚駭之極,“白羽?你來做什麼,快下去!”

溫輕絨不知妹妹怎麼出了靈鷲宮,闖來殺場,自己不得不死戰,萬不能讓妹妹也隕命於此,見溫白羽招架不住,就要給敵劍劃開%e8%83%b8口,溫輕絨勉力撲住她就地一滾,避過殺著,極力要將妹妹推出台沿。^思^兔^網^

溫白羽哪裡肯走,死死抓著兄長,凶殘的鋼刀襲來,眼看兩人性命不保,驀然一線清光卷至,擊退紛來的敵刃,轉而回劍一掃,兄妹兩人齊齊飛墜出場,枯禪大師身形倏動,展袖將他們接了下來。

離了台就算撿了一條命,溫輕絨心下一鬆,對著枯禪大師禁不住慚愧,“師父——”

枯禪大師明知此戰關乎重大,又怎忍心弟子無辜被戮,見他離台亦鬆了一口氣,運指封住他傷口附近的血脈,“無妨,你可知台上那是何人?”

溫輕絨茫然抬首,台上一個少年宛如天外而來,劍勢激揚,矯若飛龍。

行將落定的鬥局忽然生出了變化,見者無不驚訝,人們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縱橫的影子。

陌生的少年骨秀神清,身姿輕逸,一把劍縱橫如電,轉眼已經連傷了朝暮閣七八人。

滿台凶徒蜂擁而上,卻封不住少年的身影,少年出劍靈動,落招刁鑽,根本不陷於纏鬥,遊走間出其不意的將人擊出台外,重傷力竭的武僧也被他以巧勁掃下去,自有幾位大師上前接住。

隨著台上接二連三的跌落,血腥的亂鬥成了一場鬨劇,長使的神情漸漸陰沉,落至台外的精銳憤怒又迷茫,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重新躍回台上。

澄心大師忽然開言,“依著長使的約定,離場就算落敗,將人都抬下去休息吧。”

這一句表麵似提醒僧眾救治受傷的武僧,實是阻止朝暮閣的人再度上台,長使豈會聽不出,他眉峰一攢,一聲令喝,玄月甩開纏鬥的兩女,拎杖衝向少年。

寧櫻與寧芙得溫飛儀親授武藝,修為雖不及溫輕絨,勝在修習了一套合擊劍法,互為攻守,遠勝於單人獨鬥,雖受了輕傷仍是支撐下來,等玄月一走,她們壓力一輕,開始學著將敵人擊出台外。

溫輕絨當然認得出自家的劍法,對少年則滿懷疑惑,“兩個女子是家父的弟子,另一個——”

溫白羽緩過氣息也看呆了,下意識的接話,“他叫蘇璿,正陽宮北辰真人的弟子——”

澄心與枯禪聞言又驚又喜,對望一眼來不及再問,玄月與蘇璿已交上了手。

玄月是江湖上出名的凶僧,杖法相當了得,偏偏少年壓根不硬接,輕鬆挪移避讓,隻盯著台上的朝暮閣精銳,時不時劍尖一引,抽冷一踢,就有人飛跌而出。

縱是敵人亂刀如雨,在經曆過古陣的蘇璿眼中,不過是疾風卷裹的萬千竹葉,至於鐵杖追躡逐擊,怎比得過長空老祖的勁氣。他進退從容,遊身有餘,到最後眾凶徒都怕了,竟不敢讓他近身,所到之處紛紛避讓,唯恐被踢出台外。

人多在此時反而成了敗筆,被少年追來逐去磨了小半個時辰,個個狼狽不堪,一個被掃落的精銳勉強掛在台邊,卻被另一個受踢的同伴一撞,兩廂抱團跌下。要不是前麵實在太慘,觀看的眾僧幾乎要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