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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315 字 5個月前

枝招展的胖婦人追著打罵。胖婦人高大白碩,脂粉濃得熏人,氣咻咻的跳腳,嗔罵丈夫整日喝花酒,將銀錢敗給了陪酒的胡姬。

男人大概十分懼內,完全不敢還手,被胖婦人連撕帶掐,弄得狼狽不堪,惹來人們連聲哄笑,如看一場好戲,瞬間圍了數匝,擠得水泄不通。

男人被打得東跳西躥,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胖婦人的肥臂與披帛齊揮,話語粗俚的潑天大鬨。看得人群轟嚷嬉笑,場麵越加混亂,塞阻了兩人的去路

蘇璿唯有止步,身畔的少女從未見過這等場麵,瞧得目瞪口呆。

那婦人使力過度,不知怎的扭住腳,一個不穩向兩人歪來,蘇璿抬手扶了一把。婦人跌出半步顫巍巍的一旋,肥白的身子反而壓得更近,蘇璿不得不避了一步,待他將擺蕩的披帛拂開,瞬時一驚,四周混亂嘈雜,街上人擠人湧,前一刻還在的少女卻不見了。

蘇璿明白著了道,顧不得隱藏形跡,拔足而起,落在街畔的長杆上顧了一圈,尋不見半點蹤跡,落下來就要擒住胖婦人。不料婦人向後一縮,妖裡妖氣的叫嚷起來。

“死小子不要臉!到處亂摸啊——”

蘇璿連拿了三下,胖婦人滑不留手,毫無忌憚的以%e8%83%b8擋招,人群哪知道真相,儘在嘩笑,與婦人作戲的男子也沒了影蹤。蘇璿心一急,一鞘撞過去,婦人哎喲一聲扭腰拋個%e5%aa%9a眼,將桃紅色的外衣解了扔過來。

挾著熱汗和脂粉氣的衣裳被蘇璿一劍挑開,見婦人已輕敏無比的跳上數丈外的屋頂。

蘇璿怒從心起,全力追了上去。

☆、狹路逢

渝州的地形大異於常,全城丘巒迭起,盤錯奇突。

一時看似平地,一翻過屋脊便是數丈深的陡坎;一時已至絕處,上去後才發現藏著數層更高的坡巒。閒時漫步有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之喜,追起人來卻平添阻障,格外惱火。

胖婦人對城中小徑極為諳熟,異常狡滑,動輒往民居院落一藏,借瓦缸木檁掩身,幾次都險險失了蹤影。蘇璿全憑眼力和毅力追著不放,越久心頭越急。

翻過一座坡脊,胖婦人又不見了,蘇璿沉住氣仔細尋覓,耗了一柱香仍無所獲,隻好向一個正在後院勞作的男子探問。“請問兄台,可曾見過一個胖婦人經過。”

那男子身形健碩,正當青壯,袒露的臂膀刺滿青紋,脊背冒著熱汗,係了一方粗布圍腰,正鑿弄一塊粗壯的船木。大概勞作累了,聽得詢問停下手,在一旁的大缸兜了一瓢水澆下,甩去頭上的水漬才道,“沒看到什麼婦人。”

對方神情坦然,全無一絲可疑之處,蘇璿不死心又問了一句,“她方才還在此地徘徊。”

青年耐心已儘,扔下瓢毫不客氣的嗆聲,“你既然見過,何必問我?”

蘇璿泄了氣,正要尋去彆處,不經意眼尾一瞥,頓時站住了。

青年穿著一條黑色的寬褲,腳下露出了一點尖尖的綺紅,不等蘇璿有所動作,青年已知被窺破了行跡,驀的一掠而逃。

蘇璿氣結,哭笑不得的隨之追去。

哪有什麼潑辣的胖婦人,根本就是青年所矯裝。這人扮婦人女態畢露,活靈活現,一轉身就成了昂藏男兒,毫無破綻,要不是未得及得換下的繡鞋露了馬腳,險些給他蒙過去。

兩人在城中繞了數圈,青年雖然狡猾,終不如蘇璿腿勁足,追久了氣力不繼,逃過一條窄巷時被一鞘抽在腿上,從屋脊骨碌碌滾下,狼狽的跌在街上。恰好一個混混望見,驚得扯嗓子叫喊起來,“附近的都出來,硬點子挑事!幺哥要死啦!”

一群地痞混混聞聲衝出,扯腿絆足什麼潑皮的招數都有,被蘇璿抽得滿地亂滾,一錯眼之際,青年又不見了。

蘇璿動了真火,揪住一個麻臉漢子逼問,“那家夥是誰?你們從街上擄走的女孩在哪?”

麻臉漢子也算硬氣,一徑的破口大罵,不肯回話。

蘇璿在漢子身上戳了幾戳,選的筋絡交接之處,不致死卻異常疼痛,麻臉漢子痛得五官扭曲,哼聲慘叫,旁邊一個年紀小的男孩大哭起來,“彆打我哥,我說,我說!”

麻臉漢子嘶聲要斥喝,被蘇璿一鞘擊在%e7%a9%b4道上,登時昏了過去。

這廂雞飛狗跳,那廂青年好容易甩掉蘇璿,他潛至城南的一間破宅內,摸出一套衣服換上,用土布纏頭,麵上抹了些灰泥,身形一佝,雙肩下垂,頓時形神俱變,猶如一個中年苦力,哪怕擦肩而過蘇璿也未必認得出。

裝扮停當,青年推出一輛木車,將屋角的木桶放上去,歎了一聲晦氣,拉著向外行去。這單生意實在紮手,被難纏的小子追得簡直要斷氣,隻怪當時吹了大話保證當麵交割,不得不親身跑一趟,等貨一交,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

青年的盤算雖好,不料到他在城中奔逃太久,迷[yào]的效力逐漸退了。少女迷迷糊糊醒來,發覺所在之處又黑又狹,勉力扶著桶壁要起來,木桶失空側歪,從車上轟隆滾落。往來的路人走避之餘,見桶中竟然摔出一個水靈靈的少女,不禁嘩然驚詫。

對麵的酒樓上一個油光臉的胖子瞧得有趣,撞了撞身邊人,“老檮,你瞧那小子,必是在做什麼暗門生意。”

胖子身邊的長臉男人陰鬱的轉過頭,一瞬間眼亮如狼,摸起了桌畔的金鉤。

青年匆忙趕開圍攏的路人,將女孩抱回桶中,壓上了一塊重木,推著木車剛要前行,忽然一個凶神從天而降,嘩啦劈碎了木桶,揪起裡麵的少女打量。

少女正慌亂,刹那間見到熟悉的惡魔麵孔,心跳遽停,幾乎驚厥過去。

花間檮來此也是偶然。

他失了獵物,遍尋不著,心情糟糕之極,笑麵饕又陰魂不散的跟著,不得不一起來了渝州。笑麵饕輕車熟路到了來慣的酒樓,占著滿桌酒肉大嚼,也不管花間檮滿心在想如何應對老祖的責罰,可巧一顧間尋到了獵物,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笑麵饕隨他掠下來,大剌剌的剔牙。“老檮,你沒看錯?”

花間檮喜從天降,整個人都精爽起來,“不錯,正是這小娘皮。”

笑麵饕玩著一串溜溜的烏鉤,擋住了青年的退路,“偷貨的就是這小子?”

花間檮從未見過此人,不過他憋了數日的怨毒,誓要有人傾泄,“管他呢,宰了便是!”

笑麵饕哈的一笑也不打話,腕間一甩,滿天烏鉤朝青年兜來。

烏鉤僅有掌餘大小,鋒銳無比,每一隻鉤尾均有絲線相牽,如一張密匝的刀網,一擦就要掉一塊皮肉,凶狠無比。死在笑麵饕手下的人慘如淩遲,多半麵目全非,江湖中人懼恨已久。

青年覺出兩人來勢不對,正要設法遁走,然而對方不管四六就出了手,招式又如此凶殘,他知道厲害,立時撲地滾避。可笑麵饕絕非虛得凶名,但見胖指彈動,刀網爍爍,咻咻劃空銳聲不絕,稍有疏忽就要血光綻放。

一番惡鬥暫未傷著青年,已刮倒了兩三個路人,傷者叫得極慘,嚇得百姓四散而逃,哪敢再圍觀,人來人往的大街瞬間一片空蕩。

青年頻頻遇險,卻靈狡如狸貓,在刀網下躥來避去險險支撐,可惜被兩人一頭一尾堵上,想逃也無機可乘。笑麵饕惡意戲弄,烏鉤滴溜溜一旋,多了陰毒的變化,不一會在青年身上刮出了三四個血口。

青年還有幾分硬氣,中了招並不叫喊,隻疼得冷汗淋漓,身法更不如先前靈活,沒多久又添了數個口子,渾身都掛上了彩。

花間檮已經沒了耐性,“一個雜碎也要耗這麼久,老饕你到底行不行。”

笑麵饕不理他的催促,興味的呲牙,“讓我耍弄耍弄,尋點樂子,削成個人彘如何。”

一句入耳,青年心涼透了,情知碰上了煞星,這一遭要栽,又不甘心這般枉死,忍著痛汗苦撐。

花間檮清楚胖子的德性,也懶得再催,轉頭逗弄癱軟如死的少女,看著她絕望蒼白的臉,洋洋得意道,“小娘皮,幾次三番還是落在我手上,這是你的命——”

一言未落,一抹劍光突如其來的綻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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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葉挺秀的青葦,又似一筆淋墨的飛白,穿透蒙蒙塵世,綻放出驚人的銳光。

花間檮血脈俱凝,近乎本能的彈身而避。

劍風激揚勝雪,擦過花間檮的鼻尖,卷上了噬血的烏鉤,如怒濤蕩浮蟻,一陣密集的金鐵相交之聲,烏鉤紛墜,刀網潰散,視野為之一清。

黃昏暮陽,空空的街道上現出了一個少年。

少年神色鋒利,眼眸清定,氣息凝靜如淵,一手掐著劍訣,一手執劍斜斜指地,褪色的劍穗在風中搖晃,劍尖紋絲不動。

花間檮一眼認出,新仇舊怨迭上心頭,“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笑麵饕的烏鉤被一擊損了一半,同樣驚住了,他這武器是以玄精打造,細巧非常,製作極難,心痛之餘戾氣上湧,亦是暴怒起來。

風卷著落葉簌簌拂過地麵,街市一片悚人的死寂,惟有青年久戰後脫力的喘熄聲。

少年氣息漸沉,盯著檮饕兩人,突然道,“帶上她,避遠些。”

青年勉力爬起來,將虛軟的少女挾起,踉蹌的走入邊巷,消失於視野。

☆、鬥二倀

花間檮,笑麵饕,兩個成名多年,怙惡不悛的凶徒。

蘇璿一介初入江湖的少年,以一敵二,能不能活下來,他不知道。

風吹得酒幡不停的晃動,一方裹點心的紅紙飄飄揚揚飛上了天。

一刹之間,三人倏動。

笑麵饕的烏鉤如烏雲聚攏,隨著敵人的身形卷落開合,絞噬陷入的身影;花間檮的長鉤如撲襲的金蟒,尋著每一處空隙奪擊,稍一不慎就會被開膛穿%e8%83%b8。

蘇璿卻似一道風,不論烏雲還是金蟒,都無法困住風的行跡,劍在他掌中變幻,如一方靈動的長翅,破開一重重絞圍,以一敵二仍能相持,劍招絲毫不亂。幾番往來,花間檮與笑麵饕俱是驚異,心知少年必有來曆,然而凶橫慣了,也不顧其他,絞攻越來越緊。

蘇璿手中是一柄普通青鋼,遠不如對手精良,掃落烏鉤救人時已磕了數個細小的缺口,持續強戰下去極可能折斷。二倀是老江湖,看穿了這一弱點,招招衝著他的兵器來,逼得他不得不硬接,金鐵交擊之聲如密雨連響,壓得蘇璿落了下風,衣衫漸漸有血痕沁開。

花間檮的金鉤飲了兩次血,狼臉泛起惡毒的笑,金鉤一攪如千條金蟒撲躥,這一式是他的絕技,笑麵饕與他狼狽為奸,默契非常,見勢一抖烏鉤,如重雲暴長傾覆而下,兩人要一舉將少年削剜成無手無腳的血葫蘆。

刹那之間,蘇璿一個橫掠避過大半烏鉤,翻轉中橫劍當%e8%83%b8,兩指並在劍脊一叩,激出一聲斷脆的金響,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