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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41 字 5個月前

,將劍擱在腿畔打坐。

過了一刻,背後的門扉輕響一聲,片刻後悄悄闔上。

兩柱香後,門扉又動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門扉再響了一下,之後彆無聲音。

蘇璿知她放了心,這才閉上雙目,靜氣凝神的行功。

兩人在客棧內藏了幾天,一切太平,蘇璿也放了心,隻等江上解禁。

這日午後,一個中年男子佝僂著背,順著牆根溜進客棧後院,在水房尋到了一個洗衣服的仆婦。

“給點銀錢使使,我有急用。”

婦人厭惡的睃了一眼,沒好聲氣的道,“家裡早叫你敗光了,哪來的銀錢。”

中年男子涎著臉道,“你找掌櫃的支幾個錢,先與我用,等我手頭活了自然還你。”

婦人根本不理,“支不著,掌櫃嚴得很,在這裡做一日得一口飯吃罷了。”

中年男子哪肯放過,“那你找其他做活的支一點,等我發財了百十倍的還。”

婦人聽如未聞,埋著頭捶衣服,咚咚捶得木盆中水花四濺。

男子在一旁嘻皮笑臉,“一日夫妻百日恩,難道你忍心看我被放印子錢的逼死?那幫人凶得狠,不稍弄點錢緩一緩,我的胳膊腿就保不住了,到時候那群如狼似虎的家夥說不得還要將你拖去抵債。”

“李昆,我怎麼嫁了你這個糟汙貨!”婦人實在受磨不過,氣衝衝的將木棰一摔,從衣內摸了百來錢丟在他臉上。

李昆也不顧臉痛,急急的低頭拾錢,一起身窺見二樓客房窗前的少女,頓時直了眼,半晌才回過神,“這美人從哪裡來,竟像個千金小姐,怎麼宿在這破地方,莫不是被人拐了?”

婦人叉腰譏道,“還有臉皮說人,拐了又如何,和她一起的少年怎麼也強過你這個東西。”

“她隻有一個少年陪著?”李昆伸長了脖子,恨不能貼到窗邊。

婦人恨恨的朝地上唾了一口。“瞧你那賤皮樣,她雖不能說話,身邊人卻細心得緊,出門前還托我照看,你要是敢近前,當心我大耳刮子抽你。”

水嫩嫩的小美人竟是個啞巴,李昆色迷心竅,心思轉了又轉,直到少女離窗了才意猶未儘的咂了咂嘴,婦人早已抬了木盆轉去彆處做活,他也不再去討沒趣,揣著錢溜出了客棧。

半個時辰後,一家嘈雜的賭坊內,到手的錢又被李昆輸了個乾淨,他頹著臉要走,被三個人打橫攔了。領頭的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濃眉上挑,大剌剌的披著外衫,袒露出雄健的肩臂,雙膀紋滿了青龍攪浪。

一個照麵李昆就軟了三截,他臉上勉強擠出笑,還沒開口就被青年身旁的一個麻臉漢子揍倒了。

“爺!好漢爺輕點!”李昆呲牙咧嘴的討饒,“我再過幾天一定還錢!”

青年一腳踩在他肩窩,慢慢加力,嘴邊一抹放蕩不羈的笑,“當你家爺爺是死的?還敢躲著我,信不信今天就廢了你這隻手!”

劇痛讓李昆放聲慘叫,失聲乞饒,“爺!爺爺——饒命啊!我這就還,這就還!”

青年絲毫不為所動,“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錢呢?”

李昆指天劃地的發誓。“再給一個時辰,我去婆娘那裡討一討,哪怕賣兒賣女也把錢還上。”

青年臉現鄙夷,直到他求了又求,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才慢悠悠道,“上一個騙爺爺的人,什麼下場來著?”

一旁的麻臉漢子凶悍的接口,“還拴著石頭,在渝江裡喂魚呢。”

青年翻腕亮出一把刀,鋒利的薄刃在李昆臉上刮了刮,“總有人不把爺的話當話,再送一個去喂魚吧。”

李昆徹底嚇尿了,叫得宛如殺豬,一迭聲的賭咒保證,好容易對方腳一鬆,翻身爬起來就跑。

錢,李昆當然沒有,他也知道自家婆娘榨不出幾個子,早動了彆的歪心。

客棧的地形他熟得很,隻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小美人劫出來往窯子裡一賣,哪怕不是清倌,皮相也值不少銀錢,何況還是個偕人私逃的啞巴,申辯都不能。等少年回來發現人沒了又如何,本就是拐帶良家,難道還敢報官?

李昆算盤打得好,運氣也順,客棧正是一天最閒的時候,雜役和廚子各去歇息了,店內沒幾個人。他輕而易舉摸到二樓,捏著嗓子裝作婆娘的聲音叩門,借口送茶水,小美人果然將門開了,一見不對,小麵孔刷的就白了,被他一個麻袋蓋下去,扛上肩就走。

少女在袋中拚命掙紮,哪敵得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李昆一著得手,一溜小跑從後門出了客棧,沿著小巷往渝州城最大的花樓奔去。

☆、地頭蛇

春風樓是渝州首屈一指的花樓,富豪闊少的銷金窟。

像李昆這樣的窮措大雖然垂涎三尺,卻連門檻都過不去,但這次他滿口胡吹,號稱有好貨,居然破例進了後院,見到了春風樓專司調教的大管事風嬤嬤。

風嬤嬤是樓中姑娘們最為畏怕的人。她年逾四旬,衣著華麗,插金戴玉如富家夫人,鼻側兩側生有細紋,顯出幾分嚴厲。此刻她將李昆送來的少女從頭到腳檢視了一遍,心底正猶疑不定。

貨自然是上等的,即使風嬤嬤在花樓終年見慣,也沒幾個及得上這女孩的姿色。雖然她頭發蓬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依然看得出是絕好的美人胚子,稍加調教,將來必是日進鬥金。然而少女口不能言,卻雙指纖纖勝玉,絲發光澤可鑒,通身肌膚細嫩無比,絕不是寒門小戶養得出來。真要收下來,不為大財,必為大禍。

風嬤嬤心底盤算,麵上不動聲色,吩咐龜奴上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詢李昆的話,刻意顯出氣派,腕上的赤金鐲晃得李昆眼暈,三兩下已經交了底。

聽完內情,風嬤嬤鬆了一口氣,她原擔心貨源是強人從世家綁人勒贖流出來,聽說是異地私逃倒放下了心,這種醜事極損家聲,家人多半不會細尋,時間久了就當人死了。

顧慮一釋,風嬤嬤頓覺滿意,開始砍起價錢,她嫻於拿捏李昆這般的痞賴貨,幾句話連唬帶嚇,已將對方說虛了,叫價登時縮了一半。

少女蜷在一角哭了好一會,趁兩人不備,突的爬起來向外跑。

風嬤嬤自不擔心,室內與門外俱有護院,哪會讓她跑掉。不待吩咐,一個護院在門口截住,輕易扯住少女的長發,硬生生將人拖回。

風嬤嬤看得眉一皺,剛要吩咐護院下手輕些,莫要傷了寶貨的皮肉,突然眼前一花,不知怎的屋內多了一個少年。他抬臂將少女攬過去,當%e8%83%b8一腳踹上護院,粗壯的漢子被他踢得倒飛,咣啷一聲撞得屏風俱碎,滿屋震動。

風嬤嬤駭了一跳,定晴一看,少年長相清正,雙目含怒,被他護住的少女有些眩暈的仰起頭,一見他就哭了,緊緊抱著手臂不放,生怕少年消失了一般。

蘇璿的暫離實屬迫不得已,這一次在渝州留宿多日,還要賃舟而下,身上的銀錢已然不夠了。

他從荊州來時追得急,僅帶了一把劍和少許散銀,自己一人無所謂,而今要照顧一個世家小姐,衣食住行樣樣花銷,很快就捉襟見肘。

就如荊州的玄妙觀,天下道觀儘屬正陽宮所轄,蘇璿作為門下弟子,在各地道觀均可行宿。渝州也有道觀,隻是遠在縉雲山,哪怕以他的腳力也得幾個時辰往返。如果帶著女孩同去,不僅路上耽擱,也怕不巧碰上對頭。長空老祖出名的心性偏狹,睚眥必報,弄不好還會牽累道觀。蘇璿思來想去,索性將女孩留下,隻身去借一點銀錢,哪知才離開半日已出了事。◥思◥兔◥網◥

幸好李昆扛著個麻袋穿街走巷,一路頗為打眼,蘇璿回來略一打聽就尋到了方位,又逼問了春風樓的護院,一路風馳電摯的闖進來,他本就滿心急怒,撞見護院凶神惡煞的揪扯少女的頭發,哪裡還忍得住。

他這一腳聲勢驚人,風嬤嬤見慣風浪也震駭不小,板著臉色厲內荏道,“哪來的小子,竟敢在春風樓放肆!”

蘇璿也不言語,將女孩負在背上,十來個護院衝進來,被他三腳兩腳踢得頭破血流,滿地亂滾。風嬤嬤呆如木雞,眼看他最後一腳踩在李昆腿上,隻聽咯拉一聲脆響,李昆屎尿齊流,當場就暈了過去。

直到少年背著女孩走了許久,風嬤嬤才醒過神,發現手止不住發顫,赤金鐲撞著茶蠱,細碎的響個不停。被驚動的人們聚過來察探,屋內外圍了一圈的粉頭與雜役,又叫郎中又喚嬤嬤,好不熱鬨。

風嬤嬤在眾人環伺中僵了半晌,終於挫牙一喊,“給我叫謝老幺!”

原先的客店是不能再住了,蘇璿收拾東西換了另一家。

少女雖然無恙,人難免受驚過度,痛哭了好一場。蘇璿愧疚又無奈,哪怕更換了宿處,又安慰良久,少女依然揪著他的衣袖,不肯放他出門。

蘇璿隻好拖了一張長凳,在距床榻最遠的一頭打坐。

一整夜她睡得很不安穩,屢屢驚醒,必要看他在才安心。到了第二日,少女的情緒平複下來,她倚在床沿,漂亮又柔怯的眼眸望著他,儘管不能言語,也看得出在疑惑他為何不用睡覺。

蘇璿被望久了,主動解釋道,“我是習武之人,這是一種練功的法子,可以用入定代替睡眠,精進修為,讓自己變強。”

她不大明白,似懂非懂的問了一句。

蘇璿看口形猜出來,“對,那個惡徒也會武,我與他都是江湖人。”

她的眉尖輕擰起來,有些不安,想說什麼又停住了。

明白她有所恐懼,蘇璿安撫道,“習武者有好有壞,有少數人恃武橫行,為非作歹,就會有如你一般的無辜者受累。”

門外傳來店夥的叩喚,蘇璿去接了托盤,將藥碗遞給她,接著道,“待你回去了就好,不至於再遇上歹人,這些經曆就當做了一場夢,千萬不要和旁人提及。”

女孩捧著碗將藥飲下去,哪知這次是店夥熬製,不曾細濾,底部還沉了些藥渣,沒等喝完就嗆住了,咳得眼淚盈盈。

蘇璿趕緊遞了一杯茶水,思量得尋個妥貼的法子將人送回,不然引動風言風語,被好事者非議,救人反成了害人。

女孩勉強將餘藥咽下去,以茶水漱了齒,為失儀而麵頰微紅,偷眼見他全不在意,才算放下心來。她很想多聊些什麼,見對方陷入思索,無意交談,禁不住些微的失望。

及至黃昏,蘇璿讓店夥尋了個懸紗的帷帽給女孩戴上,一同去街市買些耐久貯的乾糧。他心知昨日與春風樓生出衝突,挑釁了地頭蛇,惹來的麻煩不小,對方必有後手,就算換客棧也擺脫不了被人盯上。蘇璿不懼正麵衝突,卻不能不防一些下三濫的把式,自要提前備一批食物,以便隨時騰挪。

街市人潮湧動,蘇璿掮著買好的乾糧走在前方,女孩牽著他的袖子亦步亦趨。

路過一間酒坊,一個男人踉蹌而出,被後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