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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92 字 5個月前

下了一串泛著烏光的曲鉤,如成人巴掌大小,“你也不用動氣,他帶著女人跑不遠,將鎮子搜一圈也費不了多大功夫,待我將他製住,你慢慢炮製就是。”

兩名凶神離開了,過了好一陣,客棧內有人伸頭探視,確定災劫已過,陸陸續續有了動靜。一些房客趕緊卷著包袱跑了,餘下的一些圍聚著掌櫃和店夥,爭吵要退錢。

忽然半空暗影一掠,庭院中一個店夥瞥見,捂住嘴哆嗦著爬回屋內,吵鬨迅速消失了。胖子去而複還,在半空打個旋落在牆頭,對飛簷的方向道,“看來這小子有些能耐,不是個初出道的。”

簷角立著花間檮,他隱沒在夜色中,恨恨的聲音傳來,“等我查出是哪門哪派的,定要將教他的老東西一起殺了。”

確定目標不在此處,兩人再度消失了,靜寂的庭院草木無聲,唯有風掠過綠竹的沙響。

竹影深迭的牆垣暗影一動,一個低跪的人藏在層層交錯的碧竹後,背對院落仔細傾聽。

少女渾身發僵,抱著膝倚牆而縮,睜大眼瞪著身前的少年。

他看起來比她大一點,眉目清朗,端正平和,雙臂支在她肩側翼護,離得雖近,仍然保留著適當的距離,低低的對她道。“他們走了,暫時安全了。”

她一動不動,他再度安慰,“你出不了聲是因為他給你下了藥,找個大夫就能治好。”

或許是驚悸過度,少女依然沒有反應,仿佛已經癡木了神智。

他想了想,對她溫和一笑,“彆怕,我會帶你回家。”

回家?

聽見這兩個字,她終於有了變化。

失神的瞳眸有淚湧入,漸漸盈盈如兩汪泉,深得載不住,順著少女的下頷清漣般滾落下來,無法停止的奔湧,纖弱的身形控製不住的發抖。

原來噩夢不會永無儘頭,現實不是那般冰冷可怕,原來她還有機會獲得拯救,即使在黑暗無底的深淵,也會有陌生人溫暖相助。

她不知道這少年是誰,也不知道惡魔還會不會出現,更不知道還能否見到朝思暮想的家人,隻是這一刻,在陌生人的臂護下忽然有了希望,不再被無邊的恐懼吞噬。

鎮上鬨起來,兩名凶徒倏忽來去,在客棧與酒肆刮地般的搜尋,肆意闖入民宅,驚起得鎮民惶惶難安,接連關門閉戶,熄滅燈火,生恐落入了凶徒之眼。花間檮從鎮頭搜到鎮尾,依然不肯罷休,然而少女仿佛化作了一陣夜風,靜靜消失無蹤。

女孩不知自己何時睡著了,似乎許久未有過的安眠。

醒的時候,初曦的晨光映在她的睫上,濕涼的風從頰邊拂過,萬物籠著一層柔軟的輕霧。她以為自己變成了一隻鳥,輕盈的被風托起,路邊的景色飛快的移換,四野安然靜寂,甚至沒有一點腳步聲。

女孩微張著唇,看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伏在一個人的背上。

原來在飛的不是她,是少年。

少年的衣上帶著青草和露珠的氣息,耳廓薄而勻稱,頸項些微見汗,脊背瘦挺溫熱,烘得她很暖,他一刻不停的奔掠,像一隻輕捷的羚羊。

猝然間她又害怕了,鮮血的顏色烙在她的記憶中,她不知道惡魔會不會追來,少年或許因救她而遭逢厄運,肢斷頸折,再也無法矯健的奔跑。

恐懼的想象讓她微微戰栗,少年忽然側轉頭,緊了緊托住她的手,理解的安慰,“不要怕,惡人暫時不會追來。”

她怔怔的看著他,不知他為何這樣篤定。

他的頭轉回去,一邊縱掠一邊道,“他們認為我會送你回荊州,一定會監看陸路與碼頭,一旦朝那邊去,就等於自投羅網。”

她聽得心悸,攬著他的細指都揪緊了。

少年穿過一處野林,隨手摘下一枚野桃遞給她,“你知道惡人為什麼要擄你?他想將你獻給他的師父,那是一個更壞的惡人,此刻就在渝州。他們決計想不到,我們正在向渝州而去。”

她惶然想開口,張嘴卻發出不出聲音,眉尖蹙成了結。

他側頭看了一眼,趕緊解釋,像怕她哭出來一般。“惡人不會發現我們,我會帶你在渝州登船,隻消兩日就能到荊州。”

她知道自己還是能回家,略略安心了一點。過了好一會,想起還捏著一個毛茸茸的桃子,遲疑的嗅了一下,還沒聞到香氣,肚子已然咕響了一聲。

清晨格外靜謐,他自然聽見了,刹時停下腳步,將她放在一棵殘斷的樹樁旁。

蘇璿一回頭,眼睜睜看她臉頰紅了,墨瑩瑩的眸子泛起了水光,整個腦袋都恨不得垂進%e8%83%b8口。

她本來已經憔悴了許多,噙著淚越發羸弱,仿佛一朵凜風拂過的花,再禁不起一絲摧折。

蘇璿在門派中曾與師兄師姐混在一起習武練劍,從不覺得女孩子有什麼不同,這一次遇上了嬌嫩嫩的世家小姐,多說一句都怕驚嚇了她,此刻見她窘得無以複加,他不知怎的也尷尬起來。

蘇璿從懷中掏出油紙包的麵餅,摘下水袋一並放在她手上。“是我不好,沒留意你許久不曾進食,身上隻帶了這些,你暫且將就一下。”

野林間空蕩無人,他似乎知道她不好意思進食,借著察探形勢的由頭避開了,這讓女孩稍稍放鬆,又為落單有些不安,躊躇了半晌才解開餅上的油紙。

麵餅不知是什麼做的,有一種強烈的堿味,硬糙難咬,咽下去嗓子咯得生疼。她從未吃過這樣粗劣的食物,隻是到底餓了,坐在樹樁上努力啃咬,不一會就忍不住要飲水,剛擰開水袋她又停住了。

水袋是他的,自然被他飲過。

她雖未及笄,也知這是極不合宜的。

可他救了她,斷沒有嫌棄救命恩人的道理,但他確確實實是個陌生的男子,縱是年少也當有彆。

她又餓又渴,捧著水袋猶豫了許久,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又想哭了。

遠處人影一現,少年像一隻飛雁,兩三下起落就到了眼前。

她驚愕的盯著,好像他生了兩隻看不見的翅膀。

蘇璿被瞪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會一點輕身術。”

她不懂什麼叫輕身術,他也沒有解釋,打開攜回的荷葉包,露出幾個饅頭和兩枚醃蛋。“我在附近找到了一戶農家,這餅太硬,你大概不慣,吃這個吧。”

饅頭是新蒸的,帶著麥麵的香甜,醃蛋的氣息也十分誘人,進食的聲音很細微。

蘇璿聞著香氣揉了揉鼻子,倚著樹乾啃麵餅,餅上還殘留著她細小的牙印,他也不在意,幾口下去已經咬了一半。

聽見水聲,他餘光一掠,見少女擰開水袋,將水倒入荷葉捧著啜飲,額線柔和優美,小小的指尖似玉琢一般,流離中依然難掩精致。

他收回目光,過一了會衣襟被扯了一下,少女捧著另一半饅頭和蛋,怯生生的看著他。

他反而有點窘了,“我有吃的,那些是給你的。”

她還是望著他,不懂他為何要去咽粗劣的麵餅。

“今年饑荒鬨得厲害,這個雖然硬,吃下去頂饑,還能放十天半個月不壞,也很好了。”他微赧的一笑,將剩下的半個餅包起來收回懷中,忽而又想起,“如果你要如廁,可以去那邊。”

她順著指引的方向一望,是一方一人高的石頭,她怔了一會,臉龐越來越紅,如一張雪宣暈上了胭脂,無措的看看他。

對視片刻,他頓悟過來,翻了翻身上什麼也沒帶,默默的將衣袖撕下一截,遞了過去。

她從石頭後回來的時候額頭到頸項都紅透了,頭也不敢抬。

他什麼也沒說,背著她繼續前行,路上經過農家的時候停了一下,再休憩的時候不僅有了火紙,一卷軟氈,還有了一個乾淨的碗。

每次喝水的時候,她總忍不住心虛,偷眼瞧他參差不齊的袖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作者有話要說:  由於文還沒寫完,要邊修邊發,今天起一天一更,請親們理解

一枕山河不會入V,也沒有簽約,大家看得開心留言就好,不用破費投雷呢

很開心兩年的能看到許多熟悉的名字,阿凝,肉?肉,舒舒,冉竹,包子,阿傻等許多朋友

謝謝大家不離不棄,MUA~~~

☆、入渝州

同樣是和一個陌生人在一起,感覺完全不同。

前一日如墮地獄,這一時是局促和尷尬,還有茫然的好奇。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發不出聲音,既不知道這少年叫什麼,也不懂他為何會救她,甚至清楚她的家人在荊州。

他對她說話的時候很溫和,腰上係著一把劍,身形清瘦,遠不如家中的護衛強健,卻有一種不慌不忙的鎮定,即使提起凶徒也無畏懼,無由的讓人信任。

濃密的樹葉間投下一縷縷陽光,偶爾有低枝垂落,又隨他的步伐飛快的逝遠。她伏在他背上仰著頭看,忽然他掠起一躍,從樹間折了一枝遞過來,綠色的翠葉映著珊瑚珠般的紅果,有種嬌豔欲滴的美,猶如父親案上的玉石盆景。

大約是怕她不安,路上見到彆致的野花野果,他總會采一枚給她,這樣的野趣對於她來說很新鮮,漸漸放鬆下來,看著他穿山越嶺,不知不覺到了渝州。

渝州為巴楚之地,秦分天下為三十六郡,此地即為巴郡,城中山勢起伏,崎嶇不平,浩浩揚揚的渝水與長江繞城而過,水路異常便給。

蘇璿入城直奔碼頭而去,他計劃得當,誰知時機卻不對。

原來近年水盜猖獗,劫掠累累,影響往來商船,渝州城吏為清剿此害,喻令封江十五日,大小舟楫一概不得通行,蘇璿問了七八個船家,無一個不搖頭。喻令方出,足足還有十餘日才解禁,船夫哪敢輕犯。

這下蘇璿可犯了愁,隻好先尋一家醫館,找一位老郎中替少女診脈,果然花間檮用的是尋常啞藥,按郎中所述,照方煎藥服上一旬即可恢複。

入了城不可能再露宿,眼看天色漸暗,蘇璿尋了一間略偏的客棧,托客棧內的仆婦帶女孩去沐浴,自己拎著藥包去了夥房,一抬臂腕子露出來,突然省起女孩的衣裳惡人見過,不宜再穿。待藥放入煎爐,他又去買了兩身衣物,托人送進浴房。一應處理完瑣事,他一身是汗,衣衫也是漬了又漬,隨意吃了些東西,取了煎好的藥和餐盤回到客房,一抬目便知不妥。

女孩生得太美,梳整後更是膚如雪玉,明秀嬌貴,縱然衣裳樸素,也看得出不是尋常家世,在外必定格外引人注目。

蘇璿將餐盤置在案上,“這是藥和吃食,奔走了一天想必累了,用過飯就睡吧,這間屋子很安全。”

見他要離開,女孩想說又說不出話,細指不安的糾著衣袖,惶急又害怕。

蘇璿知她之前受驚過度,停下來解釋,“不用怕,我就在門外,你開門就能見著。”

少女怯怯的看著他,欲言又止。

蘇璿見她不再攔阻,踏出去將房門合上,在廊上盤膝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