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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薇敷衍地朝哥哥笑笑。

陸季寒重新坐正,大手微微用力,似乎在用他掌心的溫度告訴俞婉,他在幫她取暖。

俞婉起初隻有氣憤,然而氣憤無用,待那股怒火隨著時間一點一點變成了麻木,俞婉不受控製地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暖。

除了陸季寒,她從來沒有這樣與一個男子緊緊地十指交握過,今夜確實風大,空氣越冷,來自男人掌心的溫度便越容易叫人貪婪。

俞婉不貪陸季寒的,隻是,她覺得很孤單。

如果,如果她有一個相親相愛的丈夫,如果此時握著她手的人,是她的丈夫……

俞婉仰頭。

隻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陸季寒立即看了過來,月光皎皎,燈光昏黃,他看見了她眼中將落未落的淚,她這樣子,比真的哭出來還要可憐。

那一瞬,所有的旖旎與享受都消失了,陸季寒慢慢地鬆開了那隻柔若無骨的小手。

俞婉睫毛微動。

陸季寒站了起來,與陸薇打聲招呼便走了,聲音低沉而清冷。

曲終人散,俞婉回了翠竹軒。

沒有男主人的翠竹軒,似乎比花園還冷清,秀兒端著洗腳水退了出去,俞婉一個人躺在床上,不知為何,今晚她失眠了,腦海裡一會兒浮現上輩子她與陸子謙唯一的那一晚,一會兒浮現山洞裡陸季寒粗魯卻灼熱的強迫,以及,今晚握了她許久的那隻手。

俞婉翻了個身。

八月最後一天,陸季寒托陸薇送來了俞婉這個月的工資,接下來,直到十月裡陸榮、陸子謙歸來,俞婉竟然都沒有再見過陸季寒。

第22章

陸子謙這次回家,發現小妻子好像長高了一點。

俞婉現在把陸子謙當朋友兼老師,聞言笑了笑:“有嗎?”

她穿了一件白底繡花的衫子,領口的桃花襯得她麵頰白裡透紅,杏眼水潤潤的,陸子謙情不自禁抬手放到俞婉頭頂,再對著自己比劃了一下,溫聲道:“確實長了。”

俞婉有些不自在,他剛剛的動作似乎親昵了些。

兩人剛從正院那邊回來,小夫妻久彆重逢,正常情況下肯定要蜜裡調油一番,但陸子謙沒那個念頭,俞婉也早歇了這樣的指望。秀兒在旁收拾陸子謙的行李箱,夫妻倆並肩坐在沙發上閒聊。

“老四那邊生意怎麼樣?”陸子謙關心地問。

俞婉笑道:“我沒怎麼去逛過,聽太太、三妹她們聊起來,生意好像挺紅火。”

陸子謙笑:“那敢情好,你應該也賺了不少吧?”

錢是俞婉目前的最愛,設計的事她暫且瞞著家人呢,喜悅隻能與陸子謙分享。她不好意思自誇,去櫃子裡將七、八、九月的工資單取了出來,遞給陸子謙讓他自己看。陸季寒的生意一個月比一個月好,俞婉的工資也越來越多,九月份竟然超過了兩百塊,俞婉估摸著,照這樣下去,年底她就能攢夠錢了。

妻子一副小財迷沾沾自喜的樣子,陸子謙也替俞婉感到高興,毫不吝嗇地誇道:“婉婉工資快趕上我了。”

俞婉忍不住笑,不過她心裡清楚,她能拿這麼高的工資,主要還是陸季寒出手大方,不然她去彆家服裝店應聘,一個沒有文憑也沒有任何名氣的自學設計師,彆說銷售提成,光是基本工資就不可能一下子給她五十塊。

有時俞婉會因為陸季寒給她的高工資心虛,仿佛她為此出賣了什麼,或許她不接受這份工作,陸季寒就不敢那麼肆無忌憚地欺負她。但俞婉太想攢錢離婚了,每當動搖的時候,俞婉就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她與陸季寒隻有一年的合同,一年後所有的煎熬就都結束了。

晚上家宴,俞婉隨陸子謙前往正院的路上,偶遇陸季寒。

陸季寒是從一側拐過來的,根本沒往翠竹軒這邊看,陸子謙叫了他一聲,陸季寒才回頭,就見陸子謙穿了一條月白色的長袍,風度翩翩,身側俞婉罕見地穿了一條淺黃底的繡花旗袍,嬌俏柔美,郎才女貌,好一對兒新婚夫妻。

陸季寒的目光在俞婉那把被旗袍勾勒得越發纖細的小腰上停留片刻,才落到了陸子謙臉上:“大哥,大嫂。”他並沒有看俞婉的臉。

三人並肩而行,俞婉走在陸子謙一側,靠邊,默默地聽兄弟倆說話。

陸子謙向陸季寒道謝:“這陣子有勞四弟照顧你大嫂了。”

俞婉抿唇,擔心陸季寒又說些意味深長的話。

陸季寒卻隻是客氣道:“大嫂憑本事賺的工資,談不上照顧。”

兩人很快聊起了彆的話題,到了正院,大家分坐一旁,俞婉自然是挨著陸子謙的。

夫妻倆外形上十分相配,陸太太看看俞婉,囑咐陸子謙道:“你這一出門又是快三個月,不說婉婉惦記你,親家母肯定也非常惦念,明日你備些禮,陪婉婉回趟娘家,順便把老二訂婚的請帖送過去。”

陸子謙微笑道:“母親說的是。”

二姨太掃眼小兩口,對著俞婉道:“二少奶奶眼看要進門了,大少奶奶可得加把勁兒,早點給咱們陸家添個小少爺啊。”

陸子謙笑容不變,俞婉低頭裝羞。

陸季寒淡淡地掃過來,看到她那羞澀樣,眼底一冷。

客廳裡熱熱鬨鬨的,一家之主陸榮終於出現了,女人們的笑聲頓時一頓。

俞婉一直都很敬畏這個公公,自打上次被陸榮當眾斥責後,俞婉的畏便比敬多了,坐在陸子謙身邊,她儘量避免開口,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俞婉總覺得陸榮好像往她這邊看了幾次,她忐忑地望過去時,看到的卻隻有陸榮威嚴冷峻的臉。

陸家並沒有食不言的規矩,飯桌上大家也聊著天,女人的話題少不了衣裳,聊著聊著,二姨太忽然轉向俞婉,笑容討好地道:“大少奶奶,端午過節時親家太太給太太做了一件旗袍,我特彆喜歡,明日你與大少爺回娘家,能不能請親家太太幫我也做一件?我好留著二爺訂婚那天穿。”

陸太太皺了皺眉,但她收過宋氏的衣服,現在再阻止二姨太索要,好像她心%e8%83%b8狹窄容不得一個姨太太與她同等待遇似的,因此她沒有說什麼。

俞婉聽了,想起了上輩子,那時候二姨太也提出這個要求了,偌大的飯桌上沒有人替她說話,她臉皮薄不好拒絕,替母親答應了下來。母親一直把陸家眾人當貴人看,自然是有求必應,可旗袍繡工繁瑣,時間又趕,那時母親沒有眼鏡,熬夜趕工,旗袍做好了,母親也著涼病倒了。

二姨太穿著母親嘔心瀝血做出來的旗袍在訂婚宴上風光談笑時,她的母親卻淒涼地躺在床上,身邊隻有兩個年幼的兒子。

俞婉回憶前生的時候,陸子謙看她一眼,皺皺眉,卻再次保持了沉默,桌子下的手悄悄握成了拳頭。

俞婉就坐在他身旁,注意到了陸子謙的拳頭,可她隻是看到了,並沒有試著去分析丈夫的心思。

抬起頭,俞婉望著斜對麵的二姨太,歉疚道:“距離訂婚宴隻剩一周時間,我娘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好使,還要照顧兩個弟弟,短短一周怕是做不好一件旗袍,二姨太還是另尋裁縫訂做一套吧,真不好意思了。”

她不卑不亢的,二姨太微微一驚,隨即笑道:“那行吧,我去四爺店裡挑一件。”說完,二姨太笑盈盈地問陸季寒:“四爺給我打個折扣成不成?”

陸季寒舉著酒杯,很好說話的樣子:“都是自家人,您儘管去挑,當我孝敬您了。”

二姨太大喜。

大姨太抿了抿嘴,險些氣死,這個臭老四什麼意思,準兒媳去服裝店他吝嗇地連折扣都不給,現在竟然要白送二姨太衣裳?

出於不甘,大姨太跟著道:“我也還沒準備訂婚宴要穿的衣裳呢,四爺能不能也送我一身旗袍?”

陸季寒剛要答應,陸榮突然將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瞪著大姨太訓道:“她要你也要,衣裳都送你們,老四還做不做生意了?”

兩個徐娘半老的姨太太都嚇得直打哆嗦。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冷到極致,隻有陸季寒若無其事地喝著酒。▲思▲兔▲在▲線▲閱▲讀▲

欺負母親的二姨太被訓了,俞婉正暗暗地幸災樂禍,未料陸榮突然吩咐她道:“你不是會針線嗎?你抓空幫二姨太縫件旗袍。”

長輩有令,俞婉不得不應下,心卻沉到了穀底,這位公公,好像特彆不待見她。

晚上睡覺前,俞婉忍不住問陸子謙:“老爺似乎很不喜歡我,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黑暗中,陸子謙心裡一疼,愧疚如潮水毫無預兆地席卷了他。

“與你無關,是我最近搞砸了一筆生意,連累你也被老爺遷怒。”陸子謙語氣自然地解釋道。

俞婉半信半疑。

陸子謙又道:“明天回來後,你去量二姨太的尺寸,然後把尺寸交給我,我去外麵請人做,到時候你就說是你縫的。”

俞婉歎息:“我給二姨太、二小姐都送過繡件,二姨太應該認得我的針線,還是我自己來吧。”

陸子謙再沒辦法。

翌日,兩人帶著禮物去了俞家。

宋氏很喜歡陸子謙這個女婿,陸子謙什麼都不用做,往那一站宋氏就笑得眯起了眼睛,收到陸家的訂婚請帖,她就更高興了,覺得特彆榮耀。

晌午吃完飯,陸子謙去輔導鳳時、鳳起兄弟倆的課業了,宋氏將女兒拉到自己房間,瞅瞅俞婉的肚子,悄悄打聽:“婉婉啊,你嫁過去那麼久,肚子怎麼還不見動靜?”宋氏很奇怪,按理說,隻要小兩口身體健康,成親半年該有消息了。

俞婉苦笑,垂眸道:“我與大少爺聚少離多,我著急也沒辦法啊。”

宋氏點點頭,這確實是個問題。

“沒事,再過倆月就過年了,大少爺肯定不會再出門,婉婉抓緊機會,爭取年前懷上。”宋氏拉著女兒的手鼓勵道,陸家家大業大,宋氏希望孩子能讓女兒在陸家站穩腳跟,不然若那即將進門的二少奶奶先懷上,女兒的處境就艱難了。

俞婉隻能強顏歡笑。

後半晌回了陸家,俞婉叫陸子謙先回翠竹軒,她單獨去拜訪二姨太。

跟著丫鬟進了客廳,俞婉震驚地發現,陸季寒居然也在,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坐在客廳中間白色的歐式沙發上,一手搭著沙發扶手,一手夾著一支香煙。俞婉進來時,陸季寒偏頭看了過來,嘴裡同時呼出一團白色眼圈,模糊了他的臉。

“四爺也在啊。”俞婉客氣地打招呼。

陸季寒偏過頭去,沒理她。

小丫鬟都覺得尷尬,趕緊請俞婉坐到另一側的沙發上,輕聲解釋道:“二姨太去試衣服了,大少奶奶先喝茶吧。”

俞婉點點頭,坐在了遠離陸季寒的單人沙發上。

客廳彌漫著香煙的味道,俞婉聞不習慣,以手抵拳低低地咳了兩聲。

陸季寒兀自吐著煙圈。

兩人相對無言,二姨太終於出來了,穿著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