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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吻 鬆子茶 4316 字 6個月前

頹然的癮君子,眼睛通紅,頭發蓬亂,嘴唇乾裂,像是下一秒就要死掉。

岑南把他生命的一半都帶走了。

但他始終搖著頭,拒絕了空姐的好意。

空姐沒辦法,給他倒了杯水,同情又輕柔地拍了拍他,“先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現在回憶起那一天,梁沐秋依舊心如刀割,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

但他含著淚,還是對岑南笑了笑,把這一頁輕飄飄揭過了,“你看你,讓我這麼痛苦,卻連個解釋都不告訴我。”

這句話幾乎擊穿了岑南的心臟。

他的身體晃了晃,臉色慘白地望著梁沐秋,“我不是……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梁沐秋坐在床上,被子被他弄亂了,像一個臨時的巢%e7%a9%b4,他就是窩在裡麵的一隻小鳥。

岑南站在他對麵,靠著牆,短暫地忘記了紳士風度,點燃了一根煙,叼在唇間。

他需要尼古丁讓自己鎮定,好將這七年緩緩道來,但在開口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乾澀。

“我去國外之前,並不知道我會跟你分開。本來我隻想出國交換半年,但我父母卻跟我爭吵,希望我直接轉去芝加哥大學。我們吵得很嚴重,他們態度也很堅決,已經到了我不去就要跟我斷絕關係的地步。當時你勸我不要跟他們鬨到不可收場,等我讀完大學還可以回來,兩年也很快的。”

梁沐秋遲疑著點頭,他當然記得,他們當時就懷疑岑南父母會不會知道什麼,但是岑南的爸媽又絕口不提,隻在乎學業。

既然岑南本來就準備交換,他想想,還是讓岑南去了,他當時很自信他跟岑南的感情不會被異國影響。

岑南麵無表情道,“所以我去了,我也以為兩年很快,兩年後,我拿到學位證書,積攢下原始資金,還能帶你去美國結個婚。但我沒想到,我一落地美國,沒兩個月,他們就開始逼我跟你分手。在我出國前,他們已經知道我愛上了一個男人,我是個同性戀,想用分開我們的方式讓我們斷絕來往。”

岑南說到這兒的時候,胃裡抽搐了一下,煙草的味道嗆入氣管,讓他咳嗽了幾聲。

他臉上已經找不到一點淚意,隻有一種陷入過去的冰冷。

他說得很平淡,梁沐秋的心卻陡然沉了一下,想到了彆的地方,他近乎驚慌地去拉岑南,把他從上到下又看了一遍,“他們對你做什麼了嗎?”

岑南垂下了眼,眼前一晃而過白色的牆,他手心裡花花綠綠的藥片,還有一把沾著血的刀。

“沒有,” 他語氣平平道,反過來拍了拍梁沐秋的手背,像是安慰,“同性戀在國外合法,他們能做什麼。但是看我跟你一直不分手,他們找了人監視我,怕我回國找你,那一整年都過得很糟糕,我罵了這輩子最多的臟話。”

他的拇指摩挲著梁沐秋的側臉,讓他輕輕抬起頭,眼神從冰冷中又複蘇了一點。

他望著梁沐秋,甚至笑了一笑,“但那時候也不是一點沒盼頭。我總想著,等我拿到畢業證我就遠走高飛。你要是喜歡美國,我們就在那兒住幾年,你不喜歡,我們直接回國,從此以後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岑家誰愛要誰要,以後我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

梁沐秋被這句話逗笑了,眼眶還紅著,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揚了一下,嗔怪地看了岑南一眼。

雖然岑南說得輕描淡寫,但他知道那一年,肯定不是岑南說得這樣輕鬆。

他攥著岑南的手,猶豫地問,“那後來呢…… 你為什麼沒有回來?”

後來。

這兩個字真是不中聽。

岑南沉默了一會兒,用最克製的語氣說出了原因。

“後來,我奶奶得了結腸癌,中晚期。”

梁沐秋愣住了。

岑南現在已經可以平靜地說出這件事,“其實沒什麼特彆的故事,我奶奶得了結腸癌,來美國治療,她情況不太好,剛來就去搶救了。在 icu 外麵,我爸問我,要你還是要我奶奶。如果選擇你,等奶奶出了急救室,我就去跪在我奶奶麵前,去跟得了癌症的奶奶說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從此跟岑家毫無關係,他至死都不會讓我這個不孝子再跟奶奶見上一麵,如果奶奶出事,他連奶奶最後葬在哪裡都不會告訴我。而如果我選擇奶奶,我立刻就要跟你分手。”

那條白色的走廊,急救室外的燈幾乎是他一生的噩夢。

冬天到了,芝加哥下雪了,他曾經想要帶梁沐秋來芝加哥看密歇根湖。

可他沒等來梁沐秋,而是在芝加哥跟梁沐秋分了手,甚至沒能當麵,隻有一通電話。

他聽見梁沐秋哭了。

他最愛的人,他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人。

在電話那頭求他彆不要他。

他那一刻真切地體驗到了五臟六腑都在痛的感覺,心臟像是被搗爛了,可他卻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他身後就是奶奶的病房。

他的奶奶曾經有過一個哥哥,在幾十年前因為愛上一個男人從家私奔了,從此再無消息。他奶奶一直回避這件事,假裝沒有這個哥哥,但她卻在意識不清醒地時候還在喊著哥哥的名字,求他回來。

他做不到跟剛剛從死亡關頭回來的她說,我也愛上了一個男孩,要為他拋棄一切。

他可以不要岑家,但他不能拋棄他僅有的,生命垂危的親人。

他沒得選。

而現在他奶奶已經長眠地下,他回到了這個熟悉的濱城。

岑南伸手摸了摸梁沐秋的臉,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秋秋和當年好像沒怎麼變,還是這樣溫柔,這樣心軟。

可他已經支離破碎了。

他站在梁沐秋麵前,早就麵目全非,不再是梁沐秋當初愛過的人。

“對不起,” 他幾乎要把嘴唇咬出血,對梁沐秋說道,“我沒有選擇你。”

第50章 抱抱我

作者有話說:我以後再也不在重要的地方停更了,今天複健那叫一個痛苦。但不管怎樣,我們岑貴妃今天終於封後了,上位成功~

對不起,我沒有選擇你。

這句話不論出現在什麼時刻,都帶著一股令人心碎的味道,被放棄的那個人被宣告了結局,萬般抱歉也彌補不了曾經的遺憾。

但梁沐秋望著岑南,卻下意識地握緊了岑南的手。

他想起在岑南 ins 上看過的那座墓園,空無一人的寂寥樹林中,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下,長眠著一手撫養岑南長大的親人。

他幾乎想不出岑南那時候該有多痛苦。

放棄了他才換得的親人,可是到頭來岑南又得到了什麼,親人和愛人,他誰也沒留住。

他孤單單一個人去了美國,最後也是孤單單一個人回來,芝加哥什麼也沒給他,隻留了一地的狼藉。

梁沐秋不知道該說什麼,喉嚨口像堵了一團棉花,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茫然得甚至不知道該去怨恨誰。

他不是沒有想過岑南拋棄他的理由,也不是沒有猜到其中有岑南家庭的阻隔,可他沒想到,這裡麵還摻雜著岑南至親的死亡。

這七年,他輾轉反側想求一個答案。

他始終不信自己愛錯了人,可他又得不到一個解脫,隻能自欺欺人地去遺忘。

如今,他終於知道了。

但這個答案太沉重了,顯得他跟岑南這些情愛糾葛都變得輕淡了。

他最終隻能低聲問一句,“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有這麼多不得已,為什麼偏偏要瞞著我。◎思◎兔◎網◎

他的聲音有點抖,“你告訴我,我可以等,我可以陪你,你不能出櫃我不在乎,回不了國我就等你,見不得光也無所謂,岑南,我不在乎!”

這句話他聲音壓得很低,卻又像是從喉嚨裡嘶吼出來。他真的不在乎,隻要眼前這個人還是他的,什麼樣的困難他都不怕。

可岑南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岑南一手給他安排好了結局,說了最絕情的話,給了他最冷淡的分手,放他天高海闊,去開始新的人生。

他喃喃道,“我到現在都記得,你跟我分手的時候說的話,讓我去過我想要的生活,不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可是岑南…… 你為什麼不想想,沒有你,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岑南手裡的煙燒到了末尾,幾乎有些燙手,但他卻毫無感覺。

梁沐秋今天每一句話都像子彈打在他心上,而他無言以對。

還在美國的時候,他守著剛剛動完手術的奶奶,看著年輕的情侶從醫院的花園經過,他也不是沒想過,要是梁沐秋在這兒就好了。

他偷偷帶秋秋去教堂結婚,隻有天知地知神父知,他們就當一對野鴛鴦。

他也知道,如果他跟梁沐秋說了他麵臨的一切,他的傻秋秋會毫無保留地等著他,漂洋過海來見他,心甘情願當他見不得光的戀人,黑暗中偷得一%e5%90%bb就滿足。

但是梁沐秋為什麼要陪他過這樣的生活?

梁沐秋那一年才二十歲,漂亮,天賦高,討人喜歡,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有的是人想要追求他,照顧他,把他捧到天上。

而他什麼都給不了。

他躺在病床上的樣子連自己都厭惡,形銷骨立又死氣沉沉,早就不是梁沐秋愛著的樣子。

梁沐秋跟他在一起,除了他父母的針對,什麼也得不到。

他那時候一無所有,把梁沐秋偷來結婚很容易,但這之後呢,他拿什麼去護住他,他那對功成名就的父母,在國內想要拿捏一個還在讀書的梁沐秋,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所以他想,就當一次好人,乾脆放手,讓梁沐秋去走沒有他的康莊大道。

可惜,他失敗了。

六年過去,梁沐秋誰也沒有選。

無數個日夜,他通過任啟涵打探到梁沐秋的一點消息,知道梁沐秋依舊是形單影隻,沒有愛上任何人,他心裡分明在卑劣地竊喜。

到頭來,他還是當不了君子。

就連現在也一樣。

岑南抽了最後一口煙,尼古丁的味道確實讓他清醒了不少,然後他扔掉了手中的煙,煙頭落進了小南瓜樣式的煙灰缸裡,這也是當年梁沐秋選的。

他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單膝半跪在地上,仿佛是一個求婚的姿勢。

他望著梁沐秋的視線也從俯視變成了仰視。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什麼都瞞著你,如果我知道你最終等來的還是我,那我早在六年前就該把你偷去芝加哥結婚,” 岑南握住了梁沐秋的手,承認自己這麼多年的錯誤,“我是個獨裁者,膽小鬼,自以為是,不顧你的意見,自顧自替你安排了結局,卻沒有問你要不要接受。”

梁沐秋懵懵地看著岑南,心裡覺得他是不是突然發了瘋。

岑南當然沒有瘋,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