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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吻 鬆子茶 4408 字 6個月前

“不仔細看,就還像原來那個。”

梁沐秋微垂了下睫毛。

很像,但終究不是跟原來一樣。

他在窗邊又站了一會兒,然後才在這個小公寓裡走了一圈。

廚房是簇新的,反正他們以前也不怎麼開火,書房裡空空蕩蕩,還沒塞滿淩亂的書,也沒扔上他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打印資料,推開臥室的門,裡麵最先看見的就是牆上的拚貼畫,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畫框裝飾了空白的牆麵,裡麵還藏著幾張他跟岑南的相片。

梁沐秋站住,凝神細瞧。

有他們十九歲去海島旅遊的,有他跟岑南去爬山的,有他二十歲生日喝醉了,不管不顧抱著岑南熱%e5%90%bb的。

臥室裡陽台上的拉門半開著,晚風徐徐吹入,梁沐秋柔軟的額發也跟著微微扶動,他今天一身都是白色,站在這個深色調的臥室裡,像珍珠一樣柔白溫潤。

岑南站在他身邊,望著這麵牆,深埋在心的遺憾在這一刻又卷土重來。

他低聲說,“可惜,沒有留下你二十一到現在的照片。”

他比梁沐秋大幾個月,嚴格來說,梁沐秋還沒有滿二十八周歲。

他錯過了他的秋秋好多年,像是一眨眼,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梁沐秋抬手拂過最近的一張相片,那是岑南出國前他們拍的,照片上麵他笑得陽光燦爛,全然不知道幾個月後會發生什麼。

他眼眶依舊是有些紅,但沒有哭,轉頭看著岑南的時候甚至略帶無奈地笑了下。

“所以你帶我來這裡是乾嘛的,”他問,“總不會真的要來和我回憶往昔吧?”

岑南沉默了許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太高估自己了,以為自己比梁沐秋先踏進這個公寓數次,適應得很好,他可以理智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緩慢平靜地將自己想說的話一一道來。

冰箱裡有香檳和蛋糕,書房裡藏著玫瑰花,就在這臥室裡,也有幾櫃子漂洋過海帶回來的禮物。

他準備了許多事項,想跟梁沐秋告白。

但他此刻腦子裡卻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比高中還要緊張。

他想了很久,僵硬地抬手,幫梁沐秋擦了擦濡濕的眼角,低聲道歉,“對不起,本來沒想把你弄哭的。”

這話說得。

梁沐秋不合時宜地想起,昨天岑南也說過這話,在床上。

他沒忍住瞪了岑南一眼。

岑南的手指沒有離開梁沐秋的皮膚,他輕輕摩挲了下梁沐秋的臉側,心跳快到不可思議。

在落日的餘光中,晚霞瑰麗得像水中化開的彩墨,他望著梁沐秋的眼睛,最終選擇了直說,輕聲道,“我把你帶到這兒,其實隻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重新開始?”

雖然心中有所預料,但梁沐秋聽見這句話還是怔住了。

也對,他跟岑南還不算正式在一起,他那一點彆扭的自尊心阻止了他鬆口。

但很快,更叫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他看見岑南努力對他笑了一下,卻沒有成功,而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眼睛,山穀裡的霧嵐一樣冷淡飄渺,現在卻一片赤紅,眼尾卻滾出了一顆淚。

他不知道岑南的眼淚是不是和他一樣滾燙。

但那滴淚砸下來的時候,他心頭像被砸了一個細碎的裂口。

他聽見岑南說,“我知道破鏡難重圓,是我把你丟下七年,我跟你分手,十八歲的時候我跟你發誓,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等你大學畢業,我會跟你結婚。可是最後我食言了。我明知道你會傷心,明知道你在國內有多痛苦,但我還是丟下了你。”

岑南說到這裡,喉頭艱難地哽咽了一下。

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罪無可恕,卻還指望梁沐秋寬恕他。

他是天下最卑劣無恥的小人,卻要向他的神求一道憐憫。

他深吸了口氣,偏過臉,眼淚卻還是從眼眶裡滾出,心口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都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哭過了,這七年裡,被送去搶救的時候都沒交過疼。

僅有的兩次落淚,一次是奶奶過世,一次是跟梁沐秋分手。

兩個都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如今是第三次。

他強壓住情緒,又看向梁沐秋,這是他藏在心底的愛人,他的骨,他的魂,他世間唯一渴求。

他輕聲說,“我不是個好人,秋秋,我知道我對你不公平,但卻還希望你跟我在一起。十八歲的時候是你跟我告白的,問我喜不喜歡你,如今十年過去了,這次換我表白。”

他對著梁沐秋笑了笑,雖然臉上淚痕未乾,笑起來的樣子卻好像跟十八歲也沒太大差彆。

還是英俊疏朗,有種少年意氣。

他低下頭,在這天色將暮未暮時分,%e5%90%bb住了梁沐秋。

這個%e5%90%bb摻雜了一點苦澀,被眼淚弄得有些濕,隻是唇瓣相貼,卻純情又柔軟。

就像梁沐秋對他告白的那個夏天。

十年過去,白雲蒼狗,他依然愛他。

第49章 對不起

作者有話說:岑南的原則大概就是……… 絕不賣慘,刀架脖子上都不說的那種。

“你還願意再跟我在一起嗎,秋秋?”

不知道過了多久,岑南鬆開了他,貼著梁沐秋的額頭,鼻尖親昵地碰在一起,又輕聲問了一遍。

梁沐秋的手抓著岑南的襯衣,抓得太用力了,襯衫上的扣子都搖搖欲墜,最後斷裂在他掌心裡。

梁沐秋出神地望著那顆扣子。

高中畢業的時候,學校裡盛行一種電視劇裡學來風潮,跟喜歡的人要校服上第二顆扣子,因為那是靠近心臟的位置。

這顆扣子摘下來,遞到彆人手中,就是一句無聲的告白。

岑南對這種傻裡傻氣的活動嗤之以鼻,偶爾有一兩個膽大的女生上來問他索要,他也隻是冷淡地說一句,“不給。”

梁沐秋蠢蠢欲動也想要,卻又不敢開口。

但他沒想到,最後是他的扣子先不見了。

他拍完畢業照就把校服外套脫了,隨手放在座位上,結果隻是過了一個中午,那上麵的第二顆扣子就不翼而飛。

他一直不知道是誰拿走的。

直到他跟岑南同居,某個下午,他在岑南放手表袖扣的盒子裡,見到了那枚平平無奇的白色扣子,被一根紅線穿著,鄭重其事地放在一堆昂貴的珠寶中央。

梁沐秋突然不合時宜地笑了一聲。

他抬頭望著岑南,手心裡拿著他剛拽下來的襯衣扣子,低聲問岑南,“你記不記得,高中畢業那年你偷了我的校服扣子?”

岑南花了幾秒才意識到梁沐秋在問什麼,緩慢地點了點頭。

“那它還在嗎?”

岑南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像被問了一道性命攸關的題,一旦回答得不好,他就會被梁沐秋掃地出門。

但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在。”

甚至就在這個屋子裡。

他遲疑地看了梁沐秋一眼,他現在一步都不想離開梁沐秋身邊,像是怕這個人會突然消失不見。

他快步走到了床頭櫃邊,拉開了第三個櫃子,從裡麵拿出一個絲絨盒子,然後遞到了梁沐秋眼前,打開。

本應該躺著珠寶的地方,是一枚廉價的,掉在地上都沒人撿的扣子。

梁沐秋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他真是,敗給岑南了。

本來是無意想起的東西,居然也能這樣恰好地出現在這個臥室裡,出現在岑南跟他告白的時候。

這大概就是命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栽在岑南手裡,也不算冤。

“我可以答應你,” 梁沐秋抹了把臉,手背上沾著眼淚,冰涼,“但我覺得你還欠我個解釋。”

他眼睛通紅地望著岑南。

這一刻他不像置身在這個闊彆已久的臥室,而像是回到了七年前的濱城機場。

從那一天起,他心頭就像開了一個傷口,再也沒好過。

岑南回國以後,他跟這人擁抱,親%e5%90%bb,卻避之不談七年前發生了什麼,他不想聽岑南解釋,因為他太疼了,他疼得沒有辦法去顧及岑南。

但現在,在這間臥室裡,他覺得他可以聽一聽了。

他輕聲問:“你當年,到底為什麼不要我了?”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連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有多委屈,眼淚在眼眶中搖搖欲墜,卻最終沒落下來,就這樣隔著一層水霧,痛苦地望著岑南。

他在質問七年前的那個人。

他明明什麼也沒做錯,他隻是送自己的愛人去了一趟機場,回來後,一切就天翻地覆。

岑南不是他的了。

當年的愛和承諾,似乎也變成了一地煙灰,輕飄飄地散了。

岑南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跟梁沐秋終究避免不了要麵對這個問題,但他臉色蒼白地盯著梁沐秋,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是說那間關著他的小房間,說無止境的逼問,還是說他腹部的傷。

又或者說他在芝加哥的冬天,在病房裡,握著他奶奶的手,鎮定自若地撒謊,說自己無心戀愛,可他心裡卻在反駁,不,我有愛人了,他叫梁沐秋,是個很討喜的男孩。

太多事情了。

卻好像沒有一樁是可以告訴梁沐秋的。

他在梁沐秋的視線裡彆開了臉,側臉緊繃,咬緊了牙關。

這副樣子梁沐秋很熟悉。

有什麼話是岑南不願說出口的時候,他就這樣。

梁沐秋鼻尖和眼睛都紅紅的,倒也沒有逼他,隻是低下頭,低聲道,“你知道嗎,我去美國找過你。”

岑南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梁沐秋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說起這事,太難堪也太痛苦了。

但是他現在還是說了,“那是你跟我分手的半年後,我買了去美國的機票,去了你跟我說過的學生公寓。我不知道你住在哪一個房間,你沒跟我說過,我就在樓下等。好多的學生進進出出,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樹下,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回來,你有沒有搬家,打你電話也沒人接。後來我一直等到天黑了,都沒有等到你。”

天黑了,他站在樹下就更不起眼,誰都不會留意有個異鄉人在這裡苦等,就為了見一見拋棄他的愛人。

他吸了下鼻子,強迫自己聲音不要發抖,“我沒有等到你,但我看見了阮竹仙,她從那棟樓裡走了出來,手裡抱著很多東西。就是那一刻,我沒法再堅持了。”

他抬頭看了岑南一眼。

那明明也是夏天,但在看見阮竹仙的一瞬間,他遍體生寒,如墜冰窟。

現在他知道了,阮竹仙跟岑南並沒有在一起,可是當初的他並不知道。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得美國,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飛機上,空姐幾次三番從他身邊經過,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因為他看著實在太狼狽了,他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