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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吻 鬆子茶 4354 字 6個月前

這樣的梁沐秋,卻陡然生出一種麵臨人生考卷的緊張,他向來被認為從容不迫,天塌下來都不改其色,又屬實心思深沉,不然也不會當年騙得梁沐秋先告白。

可在這傍晚時分,載著他心愛的人去往遠方,他卻像個曠課已久的學生,頭一次擔心自己的考卷會不及格。

梁沐秋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這輛車在開往哪裡。

等他跟人發完微信,才從手機上抬起頭,往兩邊一掃,發現路兩邊的風景越來越熟悉,正經過一片銀杏林。

他望著銀杏林裡的店鋪,街角的花園,還有若隱若現的學校後門,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

他猛地轉過去,“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他剛才並沒有留心岑南的話,隻當岑南是要去商場。可現在這窗外的景色,卻顯然是一片他已經很久沒踏足的地方。

岑南抿了下唇,難得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答案分明太淺。

他按了下喇叭,示意前麵的車讓個道,然後低聲道,“你不是已經認出來了嗎?”

他把車穩穩地停進了車位,而在車位的不遠處,是一座已經有些老舊的公寓,公寓樓下左邊有家便利店,這麼多年還開著。

這片區域住的學生很多,現在正是下課的時候,年輕的男孩女孩牽著手從他們車前路過,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紀,開朗又明%e5%aa%9a。

梁沐秋怎麼會不認得這是哪兒。

玉蘭公寓,他跟岑南住了兩年的地方,也是他跟岑南第一個“家”。

這名字從前還被他吐槽過俗氣,說不是花就是草,索性裡麵裝修管理都安穩妥當,樓下便利店的烤包子味道也不錯,算是平息了他那一點小小的不滿。

而岑南走了以後,好幾年了,他還一直住在這兒,沒換過地址,嘴上說是住習慣了,懶得搬,但到底是為什麼什麼,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怕岑南回來找不到他。

可他等了好久,岑南都沒有回來。

他認命了,搬了出來,再也沒有回過這片地方,偶爾開車走過這裡,都會刻意不去看,不想起就不會痛,就能當什麼也沒發生。

可現在岑南卻又把他帶到了這裡。

他仰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那棟公寓,問岑南,“你帶我來這兒乾嘛?”

岑南沒回答,解開了安全帶,又下車,繞到另一邊,替他打開了車門。

“先下車再說吧。”岑南對他伸出手,像要邀請他去赴一場晚宴。

梁沐秋不太想下來。

他自認為已經算寬容豁達,他對岑南愛得坦蕩,過去七年確實銘心刻骨,他卻也不想時時刻刻計較,如果他真的陷在怨恨裡走不出來,那他根本不會與岑南在一起。

可如今這樣故地重遊,卻好像又勾起了他心底的陳年舊傷,還沒走近,心房就隱隱作痛。

但岑南固執地伸著手,掌心白皙乾淨,語氣近乎乞求,“你先下來好嗎?”

梁沐秋想了想,還是把手搭了上去,從車上走了下來。

玉蘭公寓變化不多,跟他兩年前搬走的時候也沒什麼分彆,甚至連樓下的保安都是同一個。

進了電梯,電梯三麵都是鏡子,照出兩張神色莫測的臉。

梁沐秋打量了下鏡子裡的自己。

他跟岑南住在這兒的時候,電梯裡是沒鏡子的,年輕人搞對象總是天雷勾地火,一言不合就想親親抱抱,也就是電梯裡有監控,不敢鬨得過分,但是他經常靠著靠著就倒在了岑南懷裡。

可如今他們再一起站在這兒,卻是兩個沉默的成年人,再如何看著年輕,皮囊下也是個與當初截然不同的人了。

電梯停在了七樓。

梁沐秋一點不意外,他跟岑南當初就住在706。

電梯門打開,兩個人一起走出去,樓道裡是白森森的燈,走了沒幾步,就到了公寓門前。

從看見門牌號起,梁沐秋的心跳聲就快得不像自己的了。

他再裝得如何不在意從前,也是假的,就在這扇門後,他跟岑南度過了許多好時光。

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他有多愛岑南。

可他也是在這裡,接到了岑南跟他分手的電話。

他忍不住眼眶發酸,險些要掉下淚來,急忙把頭偏過去,忍了好一會兒才忍住。

“你帶我來這兒乾嘛?”他不禁低聲責怪岑南,“故地重遊你也不挑個好點的地方。”

但他卻沒得到回答。

再一轉頭,卻發現岑南的臉色像是比他還蒼白,眼睛像一片陰沉的湖,哀慟得難以言說。

岑南像是下意識對他笑了下,笑得卻不好看,“我在國外經常夢見這兒,夢見我跟你還住在這個公寓裡,早上我要去給你買豆花和油條,晚上跟你一起去溜毛豆,期末考試周你不許我在家裡發出聲音,影響你複習就對我扔東西。”

岑南說到這兒停了下。

他臉上的肌肉像是抽搐了一下,咬緊牙關才能不泄露出情緒。

可是他聲音還是不易察覺地抖了下,“夢得多了,幾乎要分不清哪邊是現實。但我在芝加哥的房子跟這裡一點都不像,我想布置得像一點,可是連格局都不同。”

這座靠近學校的公寓並沒有什麼特彆,在這個繁華的濱城,普通得隨處可見。

但這裡住著他的心上人。

被他丟下的愛人。

岑南沉默了會兒,樓道裡安靜得近乎死寂,隻能聽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岑南把另一隻握成拳的手伸到了梁沐秋的麵前,攤開,掌心裡是一把鑰匙。

古銅色的鑰匙,上麵扣著一個毛絨絨的柯基屁股,跟岑南的氣質簡直格格不入。

梁沐秋卻隻是看一眼,就覺得鼻子一酸。

那個鑰匙扣,是他當初強迫岑南掛上的。

七年了,這座城市都變得麵目全非,這個可笑的鑰匙扣跟著岑南漂洋過海,輾轉過多少地方,居然還保存完好。

但最可笑的還不是這個。

可笑的是他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掛件,就放在他房子的收納盒裡,七年裡他無數次想扔了算了,卻還是沒下得去手。

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人到底出於什麼感情才會連這些細小的東西都悉心保管。

梁沐秋偏了下頭,不想讓岑南看見自己紅了的眼眶。

他真是不明白,一個廉價可笑的鑰匙扣都還悉心留著的人,到底怎麼做到把他拋下七年?

他聽見岑南的聲音已然失了平時的風度,不再冷靜,不再臨危不亂,像在他麵前又變回了當初十八歲的少年。

岑南抖著聲音問,“秋秋,你能跟我回家嗎?”

梁沐秋的眼睛眨了眨,一滴淚還是從臉頰邊滾了下來,滾燙。

下一章就要打開一些七年間的回憶殺~

第48章 他依然愛他

梁沐秋最終從岑南手中接過來那個鑰匙。

毛絨絨的柯基屁股鑰匙扣在這些年間似乎變得有些僵硬,他握在手裡,打開了公寓的門。

現在天色還未暗,客廳裡遮光窗簾沒有拉上,室內一片明亮,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在推開門的一瞬間,梁沐秋有一點分不清今夕何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當初他從這裡搬走的時候,公寓裡的東西很多被他扔了,他聽房東說,這裡很快有下一任住客,是幾個和他一樣的學生,他們會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這間房子。

這間公寓本該麵目全非。

但是當他打開門,裡麵卻是跟他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那個“家”,是七年前,他和岑南一起住的那個家。

米色的壁紙,深色的複古家居,黑色的窗戶邊框下是一隻深棕色的玻璃邊櫃,裡麵放著梁沐秋喜歡的瓷器和杯子。

沙發前有塊毛絨絨的白色地毯,冬天躺在這裡會覺得溫暖,旁邊的書架上有個金色的玻璃盒子,裡麵亂放著一些零碎的東西,耳機,錢包和糖果。

書架旁邊是一盆龜背竹,當年他養什麼都活不長,也就這盆龜背竹僥幸生存。

梁沐秋不由失語。

岑南走了以後,他已經逐漸改變了家裡的布局,他以為他自己已經快忘記他們最初的“家”是什麼樣子了。

但是等看見的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一分一秒都沒有忘。

岑南的手輕輕攬住了他的肩,帶著他往裡走,玄關的鞋櫃都跟當年一模一樣,打開以後裡麵是普通的灰色與黑色的拖鞋,但誰都看得出是成對的,就像這屋子裡所有用品一樣,都是雙人份。

換雙鞋,他牽著梁沐秋的手往裡走,低聲道,“這房子是我去年委托任啟涵幫我拿下的,我那時候還不方便回來,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麵。買下來以後,裡麵很多地方已經變了,我又重新裝修了一遍,這些家具,你用的茶具,擺飾,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樣的。昨天我請人又打掃了一遍,還算乾淨。”

他買下這間房的時候還在美國,隻能委托裝修公司,他負責遠程審核,對所有細節都吹毛求疵,堅決要與記憶裡一模一樣。

對麵的公司大概被他折磨得快崩潰了,不能理解他為什麼連浴室的瓷磚花紋都非要指定,要不是他給的報酬足夠豐厚,估計早就撂挑子不乾了。

最後結束工程的時候,對方連笑都勉強,一定沒少在心裡罵他是個傻逼甲方。

但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並不能確定梁沐秋還會接受他。

他那時候就知道梁沐秋沒有再交往彆人,可那有怎樣也許他一回國就會被梁沐秋判定死刑。

他辛苦地搭建這裡,找出一切細節來保證這裡恢複如初,隻是為了給自己造一個巢。

倦鳥歸巢。

即使梁沐秋真的不再愛他。

他也有一個欺騙自己的歸處。

但萬幸,今天回到這裡的是兩個人。

梁沐秋推開了客廳裡的窗戶,現在剛到傍晚,天色還未黑透,落日的餘暉滿灑了整片公寓,像一層淡金色的浮粉,從窗戶裡看過去,能看見他跟岑南的大學。

他說不清自己心裡現在是什麼感覺,故地重遊,心痛是有的,但又不完全是心痛,像凝固冰冷的血液又重新流動,途徑心臟,刺激了心臟的起伏。

他望著樓下的那片銀杏林,秋天的時候,這裡會變成金黃色,他們當初選這個公寓,除了離得近,也是因為風景好。

他還記得臥室裡有個小陽台,天氣好的時候,他會坐那兒喝咖啡,岑南在他對麵看厚得要死的法律條文,不耐煩的時候眉頭會皺在一起,煩躁地按著鋼筆。

他突然回頭問岑南,“臥室裡那個小圓桌你怎麼找的?那是我跟你是一起從中古店買回來的,應該沒有第二件。”

而在岑南離開的那一年,那個小圓桌突然毫無征兆地壞了一條腿,被他無可奈何地丟去了廢品回收處。

岑南沉默了一下。

這是他唯一沒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東西。

“我買了一個很像的。”他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