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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亦步亦趨跟在表哥身旁,撲閃撲閃的漂亮眼睛滿是崇拜。那信服的模樣讓弘晏恍惚有種錯覺,他讓善恒往東善恒不敢往西,他讓善恒放火燒山,那把火定然燒得又快又準,絕不會燒到河裡去。

身為武將家的孩子,靈川生得眉目端正,比同齡人高上一截,據說從三歲開始習武,風裡雨裡,不論寒暑。弘晏不禁肅然起敬,一看就是乾大事的將軍預備役,這樣的人才,他怎麼能夠放過?

楊柏,老熟人了,自從跟著皇長孫殿下討債,曆經多次三觀重組,早已不是原先文采斐然書呆子的模樣——他升華了。又有幕僚父親、恩師王士禛的言傳身教,為人處世進步了不止一點,至少弘晏想要寫詩贈納蘭大人的時候,他能遞上一支筆。

都是鐘靈毓秀的好孩子,一顆紅心向長孫,師傅們很是滿意。進宮之前,他們的進度都與弘晏等同,今日正式開始第一堂課程,由鈕鈷祿氏的族長,滿文師傅阿靈阿教授。

這是給鈕鈷祿家一個恩典,作為未來的帝王師,榮恩如何也少不了。能夠在無逸齋見到舅舅,十阿哥高興地睡著了,九阿哥替十弟高興一陣子,繼而細細地琢磨起來。

近來九爺很是怨念。十二十三撬牆角不說,他盼著大侄子和他一道讀書,哪想除了晨讀,整個上午沒有和弘晏說話的機會,因為他們進度不同。

跑去和老爺子說學滿文,會不會被棍棒打死?

思及下場,九爺慫了。還有圍繞大侄子身旁的伴讀,左右護法似的跟著,尤其赫舍裡家那個萬分可愛的小孩,簡直就像依戀母雞的小雞仔,想到此處,不由戳了戳旁邊,“老十啊。”

十阿哥打著盹兒驀然驚醒,就聽九哥小聲問:“那個善恒,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胤俄:“……”

胤俄睡眼惺忪,認真回答:“他今年六歲。”

九爺悻悻然地收回話頭,覺得老十不懂自己。過了一會感慨道:“爺看兄弟裡頭就你最閒。連三哥都鏟土去了,就你吃了睡,睡了吃的,爺遲早讓元寶給你找個活計。”

聽到‘元寶’二字,十阿哥警鈴大作,瞌睡徹底沒了。

要說起來,大侄子也算他的紅娘。生怕九哥吃醋吃到自己身上,胤俄早已忘記如今的場合,不由拔高音量,掩飾心虛,“閒?閒什麼?不日還要娶福晉呢!”

這突然的爆發,爆得九阿哥目瞪口呆,差點滑到地上。

十阿哥嗓門嘹亮,餘音繞耳不絕如縷,講台之上講得渾然往我的師傅臉徹底黑了。

窗外,因著元寶進學前來瞧瞧乖孫,順便視察的皇上:“……”

李德全心肝一顫,總師傅閉上眼睛,半晌,皇上怒極而笑:“閒是吧?不給朕寫出《種田手冊》,成親就是妄想!”

第142章 覺醒 一更

皇上怒氣盈然,沒有收斂半分音量,話音透過窗,屋內霎時變得靜靜悄悄,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胤禟:“……”

胤俄:“……”

九阿哥腦中迸出兩個大字:壞了。

無儘的懊悔湧上心頭,早就知道老十是個憨貨,他還說什麼閒不閒的,這不是儘坑人嗎?倒了八輩子黴運撞上老爺子,這下好了,娶親前天降一本《種田手冊》,指不定他也逃不了……

十阿哥緩緩扭頭,擎著這輩子最大的定力咽了咽嗓子,露出一個笑,瞧著卻比哭還難看,“汗、汗阿瑪。”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眼觀鼻鼻觀心,暗裡為哥哥捏了把汗。汗阿瑪的臉色黑沉,像是山雨欲來,此時求情就如出頭的椽子,實在不是好時機,對不住了,十哥。

“皇上!”講堂上的師傅頓覺苦儘甘來,積了滿肚子話要說。

識破老師告狀的意圖,十阿哥麵色更僵,就見皇上大步而入,擺擺手沉聲道:“朕都知道。”

繼而看向十阿哥,壓下怒意,語調不容置疑:“朕說話算話。從今兒起,無逸齋不必再來,搬去皇莊,《種田手冊》就交由你主筆。養殖與播種親如一家,要如你五哥那般,為天下百姓謀實事,手冊何時製成,便何時娶親罷。”

啪嗒一聲有如晴天霹靂,九爺死死撐著胤俄的身子,不讓他軟倒下來,當下還在禦前,皇命不得違抗,振作,振作啊!

也幸虧有人撐著,眾目睽睽之下,十爺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恍恍惚惚地遵命,思想全然放空,表情就和死了爹似的絕望。

種田,他不會,哪能憑空造出勞什子手冊?

胤俄在內心哭泣,娶娜林為妻難不成要下輩子了?!

總師傅見此歎息,早知如此,何苦來哉。

隨即感慨著想,在小爺的帶動之下,天潢貴胄體會百姓疾苦,早已不是什麼大新聞,皇上有曆練十阿哥的慈父之心,種田倒也合適。

於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十爺就這樣同五爺做伴去了。

眼睜睜目送皇上離開,去尋他聰慧又伶俐的乖孫,十阿哥慢慢轉身,用虛弱又淒涼的嗓音叫了聲:“九哥。”

憤怒漸漸發酵,燒成燎原大火,汗阿瑪居然沒有遷怒。但隻要九哥願意幫忙,他就還是自個的親九哥!

九爺心虛地垂頭,手指幾乎搖成了殘影:“哥哥也不會種田……”

——

無逸齋半日一大課,早上讀書下午騎射。漢學課聽王大人引經據典,騎射課上,弘晏領到了此生第一匹小馬駒,它渾身火紅,四蹄雪白,很有踏雪紅泥千裡馬的風範。善恒同樣領來一匹紅馬,靈川與楊柏領的一黑一白,望向馬駒的神情滿是喜歡。

教導騎射的武師傅乃是皇上精心任命的富察馬武,現任兵部侍郎,富察氏的頂梁柱之一。不必誰來提醒,馬武自是儘心竭力,而後驚喜發現皇長孫殿下的身體素質與意誌力,實乃上乘中的上乘!

善恒馬步紮得淚眼汪汪,楊柏兩腿發顫東倒西歪,唯獨靈川八風不動,弘晏麵色淡然。馬武驚喜之後便是恍悟,靈川自小習武,小爺也不賴。小爺隨駕草原,比試贏了天生神力之人,他怎麼就忘了這茬?

弘晏:練了那麼久的箭術,他早已不是從前的愛新覺羅元寶,係統給的威風,跪著也要裝完。

沐浴著小表弟崇拜的目光、靈川楊柏欽佩的眼神,弘晏初顯俊秀的包子臉更為肅穆。終於挨過馬步,學著分步上馬、操控韁繩,驟然聽聞十爺即將搬出無逸齋的消息,弘晏很是震驚,“十叔要往玉泉山皇莊去?”

三喜肯定地點點頭。

剛完美安排了三叔,十叔怎麼也要外出公乾?看樣子還是被迫的。弘晏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接過巾布擦了擦汗,等到下學時分,恰恰撞上蹲在外頭翹首以盼的十阿哥。

胤俄獨自一人,並沒有貼身太監跟隨,盼到大侄子,眼睛唰的亮了起來。他像看見救命恩人似的激動,“元寶,十叔申請做你的知己!”

弘晏:“……”

亦步亦趨跟著的善恒大吃一驚,小小後退了一步。

十爺抹了把臉,忽視善恒這個小雞仔、不,小豆丁,瞧他都被九哥同化了。隨即聲淚俱下地講述被皇上懲罰的始末,控訴九爺人神共憤的過分行為,接著喘一口氣,小眼睛撲閃撲閃滿是希冀:“侄兒既擅長養豬,種田,可是侄兒新的愛好?”

弘晏:“……”

弘晏霎時明白了。

汗瑪法是怎麼想出的種田招數?

心裡頭念著奪筍,作為貼心會疼人的大侄子,麵上對十叔的心酸感同身受,弘晏動了動唇,遲疑著開口:“侄兒近來愛好鏟土。”

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條件不允許,他目前的身份,是承包一切的包工頭呀。

他都規劃好了,水泥過後就是玻璃,定要製得又便宜又清透,讓市麵上厚重昂貴的琉璃無路可走。

何況金手指乃是隨機,下回抽到治河高手該如何?他實在不能耽誤十叔的娶親大業。

果不其然看到十爺掛上一張痛苦麵具,弘晏愧疚萬分,沉思片刻,傾情建議道:“戶部有擅播種的農事官,十叔不妨借上一借,再找些經驗豐富的老農來。”@思@兔@在@線@閱@讀@

十阿哥忙不迭地記下來,而後又是一僵:“侄兒啊,他們身份不如我,定是要我指揮,可我懂啥?”

關鍵是種田手冊要記什麼,各種糧食的長相嗎??

“……”弘晏沉默下來。

這是個大問題,可他也無能為力。想了許久,弘晏靈光一閃,小小聲地透露秘密:“自南巡歸來,四叔在後院種了些菜,聽說長勢喜人。十叔不若問問四叔?”

十爺來不及驚訝,聞言當即大喜。

他還真不知道四哥有種田的經驗。這主意好,這才是救他於水火之中的好建議,十阿哥回過味來,連聲和弘晏道謝道彆,繼而迫不及待地抬腿,就在此時腳步一停。

若說原本申請知己是為求救,也為撬九爺的牆角,當下,十爺轉變了念頭。

大侄子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大侄子,不僅僅是他和娜林的紅娘!胤俄淚眼汪汪拉著弘晏的手:“十叔想要當元寶的知己,十叔有這個榮幸嗎?”

語氣真心實意,感情豐富熾熱,弘晏無法敷衍,霎時來到騎虎難下的境地。

就在這時,救美的英雄善恒出現了。

善恒抿起嘴唇,“十阿哥,您屁股旁邊的衣服開縫了,我看見白色的褻褲……”

聲音雖小卻清晰萬分,十爺聽得臉色大變,頭頂差點兒冒煙。第一時間放開弘晏,他伸手摸了摸,沒摸到半條裂縫,又聽善恒羞澀地補充:“縫隙很小,您的手怕是夠不著。”

胤俄心下一凜,隻恨伺候的人沒有跟在身邊!

他更不想讓弘晏指認,在侄兒跟前丟臉,於是告了聲罪,左右張望一番,見周圍無人窺伺,捂著屁股火急火燎地跑了。

弘晏眼睜睜看他消失,不知擺出什麼表情為好。片刻輕咳一聲,不讚同道:“善恒,誆騙長輩是不禮貌的行為。”

善恒連忙點頭,嗓音軟糯,小心翼翼地瞅他:“表哥,知己的年紀不能相差太多,十阿哥很不合適,你可以考慮我,我願意的。”

弘晏:“……”

弘晏戳戳他的臉蛋,若無其事道:“該回毓慶宮了。”

——

十爺火急火燎跑回院子,脫下外衫和宮人一起找尋,發現屁股後頭的針線完好無損,並沒有破縫的痕跡。

頓時明白過來,他被騙了。

被一個六歲的小破孩誆騙,堪稱顏麵無存,丟臉丟大發了!加上《種田手冊》的衝擊,胤俄好懸沒有氣暈過去,捂著%e8%83%b8口深呼吸,恨不能打死清晨反駁九爺的自己,半晌虛弱道:“你去瞧瞧,四哥下衙沒有?”

得了準信,十爺忙不迭動身出宮,氣喘籲籲趕到四貝勒府,和四爺大眼對小眼地麵對麵。

四爺:“……爺為什麼要幫你?”

問話心平氣和,嘴角甚至微微帶笑,聽言,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