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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福晉慢行,五爺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五福晉身上,一隻手虛虛護著她的肚子。

七爺吃藥吃了一段時日,差點補出鼻血,卻是去正院去得更勤了。在他堅持不懈的軟化之下,七福晉終是改了念頭,她看著五福晉的肚子,漸漸變得眼熱,不再對七爺冷漠相待,偶爾也會露出一二笑顏,譬如現在,比從前的態度不知好了多少。

至於八爺八福晉,偶爾對視一眼,眼底皆是熱意。

但這脈脈溫情不包括三爺。

最近幾天,福晉對他不動聲色地冷了下來,三爺沒有發現異樣,偶爾察覺到一些違和之處,也沒放在心上。當下率先跳下馬車,朝簾內伸出手,三福晉卻是忽略過去,恍若沒看見似的,慢悠悠踩著木梯,走了。

三爺:“……?”

福晉實在反常,三爺驚愕地睜大眼,來不及生出怒意。左看右看發現宮人低著頭,四處無人注目,便鬆下一口氣,一邊同她並肩而行,礙於人多嘴雜,一邊琢磨起反常的原因。

這兒離乾清宮很近,進去之後又是男女分席,故而三爺沒想出個所以然,就和三福晉分了開來。

落座後,一旁的四爺見他眉目沉凝,像是在思考人生,不禁提醒了一句,“三哥,醒神了。”

三爺如夢初醒,拍拍四爺的肩,轉而伸長脖子去尋弘晏,見他坐在小十六身邊,不由滿意地點點頭,全然忘了四弟是侄兒知己這回事。

也忘了他的左邊坐著求知己不得的大貝勒,右邊坐著四爺,還有付出極大代價轉正的五爺,是個名副其實的狼窩——

沒過多久,皇上攜太後駕到,後妃以及皇子、福晉齊齊跪拜下去。

“起身吧。”皇上隨意一掃,發現他們穿得都挺喜慶,心情不禁更好了些,笑著道,“今兒是除夕,又是家宴,不必拘束。”說罷招招手,讓弘晏坐到身邊,那兒有張專門設下的小案。

話音落下,眾人隻震動一瞬,很快恢複常態,皇長孫受寵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一溜皇阿哥更是與有榮焉,笑得比自己立功都開懷,太子瞧見這幕,有些無言,又有些恍惚。

還有老大,老大是怎麼回事?元寶是孤的兒子,還是你的兒子??

那廂醋海生波,這廂,定貴人坐在靠後的位置,雙手緊了緊,繼而溫和地、目不轉睛地望向十二阿哥。

……

皇上照例發言,同眾人喝了幾杯酒,到了禦膳房上菜時間。

弘晏赴宴之前墊過肚子,看著熱氣蒸騰的菜肴,依舊有些蠢蠢欲動,拿起筷子給皇上、太後夾菜。皇上心頭熨帖,太後樂得合不攏嘴,另一邊,三福晉一杯一杯地灌酒,看得妯娌心驚膽戰。

從未聽過三嫂酒量好,從前聚會的時候都是輕抿,何況小酌怡情,哪有這麼喝的?

兩刻鐘後。

祖孫和樂融融說著話,上首的榮妃注意到了這頭,太後也注意到了這頭。實在是三福晉喝得凶,連身子都歪斜起來,太後招招手,猜測老三福晉遇上了什麼事,讓人送醒酒湯的同時注意幾分。

慈寧宮大太監接了這個活,端著托盤走到席間,隻見人人帶笑,靠得近的幾位福晉擔憂地朝三福晉望去。唯有三福晉笑中帶淚,麵上的悲慟無法忽視,怕是酒醉得狠了。

他傾下`身子端湯,就聽三福晉低聲說:“胤祉,你對不起我。”

她流下眼淚,喃喃道:“學人養外室……算什麼本事?”

大太監:!

大太監手一抖,見鬼似的躬身退下,心跳都要竄出%e8%83%b8腔。他咬咬牙,不知該不該上報,還在糾結的時候,太後專注望來:“如何了?”

大太監心裡一苦,這下逃不過了。

他斟酌著語言,儘量含蓄地上報,可不論如何含蓄,太後聽罷還是大怒!

除夕之夜,本是歡暢之時。她最見不得寵妾滅妻之舉,何況堂堂皇子,養那見不得人的外室,惹得福晉強顏歡笑,哭斷了腸,真是,真是……

老三最重禮教,竟鬨出如此醜事,真是荒唐。

“胤祉!”太後一拍桌子,怒聲道,“到哀家跟前來!”

第118章 要命 一更

太後點名三貝勒的一瞬間,鼓樂聲停,觥籌交錯、歡笑融融的場麵戛然而止。

“……”三爺正和兄弟們拚酒,聞言一口嗆在喉嚨裡,差點咳得撕心裂肺。萬眾矚目之下,他渾身僵硬地站起身,這是怎的了??

皇瑪嬤的眼睛都要瞪出眶了!

三福晉端著醒酒湯的手一頓,神誌略微清醒幾分,就見太後朝她招招手,語氣和藹又憐惜,“老三媳婦,你也一道,到哀家身邊來。今兒是除夕,辭舊迎新的大日子,沒得讓人壞了心情!莫怕,哀家替你做主。”

太後雖沒有明說,字裡行間暴露的信息太過勁爆,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視線又齊齊望向三福晉。

榮妃一個咯噔,焦急不已卻毫無辦法,在心底痛罵兒子糊塗。瞧這情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是胤祉做了對不起媳婦的事!

這話說的,三爺如雷劈一般,不可置信地瞥向自家福晉。恍惚瞥見皇上收起笑意,不冷不熱地睨來,霎那間身子一軟,小腿肚子都在發抖,恨不得昏厥過去,這……這……

皇上敲了敲桌,沉聲開口:“老三,過來。”

於是弘晏眼睜睜地望著三叔三嬸來到禦前,一個神色迷茫猶如罰站,一個緊張之餘低垂著眼。

三福晉萬萬沒有想到,如此隱秘之事居然能被太後知曉,怕是醉酒後的傷心之言,被他人聽了去。後悔與惶恐漫上心頭,養外室算是家醜,為維護爺的臉麵如何也不能外揚,何況除夕家宴,這不是壞了氣氛,讓人看笑話嗎?

轉念一想,這事兒實在太過荒唐,見過寵妾滅妻,從沒見過皇阿哥養外室,無疑把福晉的尊榮往地裡踩,太後這是為她出頭呢。

霎時鼻尖一酸,她是一等公的嫡女,出身名門,絕不容許這樣糟踐,討個公道也好!這般想著,三福晉同三爺一起跪了下去,背脊挺得直直的,就是不看他。

三爺實在搞不懂,麵色一片空白,周身迷茫都要實質化了。

他到底乾了什麼罪無可恕的事??

有皇上默許,太後點點頭,目光刮過呆滯的皇阿哥們,像是殺雞儆猴的警醒;隨後落在三爺身上,音量不高不低,安慰三福晉不要怕,勇敢地說出前因後果,這兒有皇帝和她做主。

三福晉受到鼓舞,動了動乾澀的嘴唇,半晌終是開了口。

她把三爺日日傳信,心神不屬的情形告訴太後,“形容雅致,沾滿梅香的信箋,如何能是交托公務?何況孫媳派人打聽,那頭瞞得死死的,就如防賊一般!”

說著閉了閉眼,不讓人看出自己的委屈,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孫媳非是善妒,更時時刻刻牢記操持家務、打理後院的職責,隻這回太過沒有規矩。爺院裡的人,都是正經選秀指來的,從未有……未有……”私相授受之舉。

但凡宮中按流程指個人,她能這樣嗎?

榮妃掐著手,待聽明白了兒媳的控訴,眼前一黑,腦袋嗡嗡地響。

宜妃用馬鞭狠抽老九的心情,她從前不懂,當下真是感同身受,胤祉這不是腦子進水,是腦子缺失了吧?!不敢再看皇上太後黑沉的麵色,榮妃借著衣袖遮掩,死死掐上自己的人中。

驚呆,氣怒,八卦的視線不一而足,連太子都震驚了,沒想到三弟是這樣假正經的三弟。

唯有兩個人反應截然不同。

弘晏:“……”

三爺:“…………”

若沒有座椅撐著,弘晏當場就要表演一個躺倒在地,說不清此時是什麼心情,後悔,就是後悔。

吃瓜萬萬沒有想到吃到自家,他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思考落荒而逃的可能性,小屁股慢慢慢慢地往外挪。

也是時間不容許,那廂,社死在除夕夜的三爺快要氣暈了!

從天而降一大鍋,冤枉啊,作孽啊。

枉他從前驕傲來著,同董鄂氏的感情算得上獨一份,哪像大哥五弟那般,幡然醒悟過後腆著臉追。除此之外還不用吃壯暘藥,三爺實在美滋滋,原來誰也逃不過,報應在這兒等著他呢。

外室?王八犢子的外室!他敢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那是和知音往來!!

三爺伸手指著三福晉,手指抖啊抖,抖啊抖,%e8%83%b8腔堵了一團氣,讓人懷疑下一秒就要中風。太後更怒了,左臉寫著‘不知悔改’,右臉寫著‘哀家對你很是失望’,恨鐵不成鋼地道:“指人做什麼?你還怨上媳婦了?”

三爺:“……”

他靈魂都要出竅了。

三爺覺得氣死之前,自己還能搶救一下。他堅強地振作起來,趁著皇上未開尊口,太後就要窮追猛打的時候,堵在%e8%83%b8腔的一口氣終於通暢,急急證明自己的清白:“皇瑪嬤,孫兒沒養勞什子外室。孫兒是在和弘晏侄兒通信!!”

話音震耳欲聾,突破斯文讀書人的極限,夾雜著巨大的悲憤,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

……

殿內忽然變得落針可聞。

弘晏痛苦地閉了閉眼。

太後一愣,皇上一愣,榮妃放開掐人中的手;三福晉不可置信地扭過臉,大貝勒握起拳頭,太子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更彆說弘晏的知己們,看熱鬨看到自己家,方才還在震驚,還在唏噓呢,當下猶如迎麵一拳,打得他們七葷八素。

老三,趁虛而入,撬牆角——

一片寂靜之中,弘晏虛弱地開口:“三叔說的沒錯,梅花箋,確是傳信予我。三叔同我探討新式畫法,故而往來頻繁,如若不信,毓慶宮留有證據……”

說是這麼說,弘晏不希望公開,否則就不是社死這麼簡單了。

隨侍身旁的臨門趕忙跟著作證,“三貝勒府的信件,都是奴才經手的。”

留在下首,如鵪鶉般戰戰兢兢的丹青也站了出來,“爺的書房還有寫了一半的信。”

“……”

所有人都恍惚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如何也不能做假,信中有落款,封麵有署名。

三福晉就像活在夢裡,老半天回過神來,麵色紅彤彤,耳朵紅彤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仿佛下一秒就要羞恥地流下眼淚。

原來是弘晏侄兒……她還討什麼公道?

她對不起自家爺。

這般想著,僵硬地不敢看向三爺,當即就要磕頭認錯。皇上瞧了半天,見弘晏頗有些坐立不安,圓臉蛋燒得慌,暗裡哼笑一聲,擺擺手製止了她。

“老三媳婦無錯,擔憂也是情理之中。”皇上一錘定音,繼而笑著同太後道,“皇額娘關懷小輩,化解一樁紛爭,老三一家都得承您的情。”

太後原本還有些不自在,轉念一想,當即舒坦了。

可不是嗎,如果誤會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