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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翹,他快步走去,彎下腰剛要相勸,卻忽然定住身軀。

他瞳孔一縮,嗓音發啞:“這——”

九爺跟著回過神,不屑了百八十遍,戴梓根本勸不動侄兒,近水樓台有什麼用?他不甘示弱地跟過去,低下頭露出笑容,卻驟然頓在原地。

他不可思議,大受震撼:“這——”

弘晏落下最後一筆,攤開整整五張三維素描,其上標有尺寸,隨即揉揉使用過度的小手,把紙張平鋪在地上。

聽聞身邊動靜,弘晏仰起頭,試探地問:“哪張可行?”

戴梓沒開口,九爺也沒開口。

天才擁有共通之處,對待信任的人,更是毫無保留地慧眼識珠。

漸漸的,他們激蕩起來,激蕩的同時對視一眼,扭過頭去。

半晌,戴梓顫唞地伸出手,指著一號:“這張。”

九爺深吸一口氣,同步著伸出手,指向三號:“這張。”

實踐出真知,弘晏一捶定音:“那就都試試好了!”

——

實踐之前還需商議,商議的重點應是保密。

弘晏一頭鑽進寢臥,帶領兩位天才轉移陣地,叫人泡上潤嗓的水。他們的午膳在房裡用,從日頭高照到天色昏暗,直至太子妃察覺不對,遣全嬤嬤前來探看,這才意猶未儘停了下來。

深知時辰不早,再待下去太子就要回宮,九爺依依不舍同侄兒分彆,約定明日再見,離去之前不忘朝戴梓冷哼。

戴梓滿心都是圖紙,滿眼都是弘晏,差一點熱淚盈眶,發誓要為小爺奉獻自己!

何況嗓子不行,沒心思同胤禟再吵,戴梓露出一言難儘的神色。他僥幸地想,九爺……幸而與小爺是血親哪。

一刻鐘後,何柱兒笑眯眯地叩門,說是太子爺請戴先生前去書房。

戴梓強壓住激動,忙不迭答應下來。

——

太子身為儲君,自小為皇上手把手教導,心思不可謂不縝密。如今天上掉下個戴梓,身上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何況有關兒子,他不能不在意。

原以為戴梓無名無分跟在元寶身邊,會引來不解,引來輿論,可漢臣們喜氣洋洋,如同占了大便宜的神情實出乎他的預料。

更出乎意料的來了,書房裡,沒等他親自試探、敲打,戴梓那副誓死效忠元寶,為他生為他死的架勢,著實嚇了太子一跳。

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下央求,彆把他同小爺分開。他生是毓慶宮的人,死是毓慶宮的鬼,求求太子爺體恤!

太子:“……”

孤就像惡婆婆似的。

這個念頭一出,太子實在恍惚,問也問不下去了,於是關懷幾句草草結束。戴梓感激涕零地告退,何柱兒在門外徘徊,太子揚聲讓他進來,“什麼事?”

何柱兒的神色同樣恍惚,低聲稟報說:“三貝勒送來一車禮物,說是送給小爺的……長高禮。”

太子:???

老三和弘晏那叫一個半生不熟,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長高禮是什麼東西?

忽然間,他似想起什麼——算算日子,弘晏的新愛好也該來了。

“元寶今日都去了哪裡。”他沉了臉,鳳眼暗藏不悅,“何時和老三有了交集?”

難道又來一個知己不成?!

——

戴梓走後沒多久,弘晏被皇上叫去用膳。

李德全眼觀鼻,鼻觀心,裝作聽不見皇上哄人的話,儘量不去回想暢春園掛著的《溫泉賞豬圖》。

弘晏矜持地塞了口飯,勉為其難點了點頭,重新露出甜甜的笑臉,一時間祖孫和樂,構成一幅美好至極的畫麵。

直至弘晏掏出五張新式戰車設計圖,麻利鋪到皇上麵前,著重強調這是戴梓九叔共同的成就,說罷期待地眨眨眼,“汗瑪法不若任命戴先生為戰車總督造。隻是一個名號而已,能夠自由進出工部……”

皇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不見。

他的麵容一寸寸變青,像是受到莫大的刺激,想要說些什麼,或是罵些什麼,最後忍住了。

他緩慢地、僵硬地跺了跺腳,然後緩慢地、僵硬地伸手,捂住兩隻眼睛,就差奪路而逃。

弘晏:“……?”

汗瑪法學他做什麼??

第116章 信箋 一更

皇上做這些動作,並沒有彆的意圖,卻無端端給人一種熟悉之感——是的,這就是弘晏大清早泫然欲泣,‘逼迫’祖父收下賞豬圖的動作。它代表了傷心與拒絕,絕不能夠繼續刺激。

跺腳,捂眼,雖然緩慢,但皇上學到了精髓!

這叫以彼之道換彼之身。

“……”弘晏萬萬沒有想到竟有如此騷操作,整個人愣在原地,更彆提雷劈似的李德全,還有僵硬萬分的乾清宮宮人。

他們戰戰兢兢,恨不得眼睛瞎了才好,皇上龍威極盛,彆說當下了,就是親政以來,何曾有過這樣、這樣的動作?天爺哎。

弘晏想問汗瑪法今年幾歲,終是忍住了。

不準提起戴梓,就是您最後的倔強嗎?您倒是看看眼前的設計圖!

心底浮現兩個大字‘失策’,他故作鎮定、當機立斷改口道:“總督造這事,孫兒自覺需要從長計議。”

皇上緩緩放下手。

一言難儘了片刻,弘晏小聲說:“戴梓隨侍孫兒身旁,暫無麵聖之權,至於自由出入工部的權力,是我單獨向您討要的。”

‘隨侍’二字加了重音,聞言,皇上不再跺腳,麵色緩和許多,微微頷首,恢複平日裡威嚴的模樣。

弘晏服氣了。

汗瑪法毫不掩飾他的小心眼,就想給戴先生穿小鞋,自己能怎麼辦?隻有捧著他,順著他,日後慎用跺腳揉眼的招數,這招……放在皇上手中,堪比核彈的殺傷力。

弘晏受了莫大的刺激,隻道禦桌上的謄抄版圖紙,作為提早的新年獻禮,繼而逃也似的離開禦書房,瑞鳳眼漫上些許憂愁。

下回汗瑪法再用這個招數,他可有抑製方法?難不成還要比比誰跺得響,哭聲大?

殊不知皇上看著他的背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半晌對李德全感慨:“朕終於找著對付元寶的法子了。”

他送戴梓過去是吃苦的,休想享福!

“……”李德全躬著身,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皇上不若瞧瞧小爺的畫兒?”

它們已被冷落許久,更彆提作出相同貢獻卻查無此名的九爺。

這可是新式戰車,聽著便讓人咯噔的存在——皇上您醒醒,何時才能放下戴大人呢??

——

永遠被皇上銘記於心的戴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與此同時,弘晏遇上他最不想遇上的人,三叔。

按理說三爺已然出宮開府,這時在宮裡閒逛算什麼話,但他還有一個位列妃位的額娘,以孝心堵住悠悠眾口,誰也不能指摘不是。自拉了一車禮物去毓慶宮,三爺便在榮妃宮中翹首以盼,惹來榮妃頗為不解的一瞥,見到兒子的喜意稍稍褪去,“你這是?”

三爺歎息一聲,神情專注,“額娘,兒子在籌謀知己之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榮妃:“……”

左等右等沒等來太子的回應,唯有毓慶宮冷漠無比地矗立,三爺這才恍然,走二哥的路子怕是行不通。但他一刻也等不下去,甚至頗為焦急,新式畫法擺在麵前的吸引力堪稱從前的奪嫡對於胤禔(大貝勒:?),是很難割舍下的!

胤祉生平有三愛,碎嘴,詩書,畫畫,自從整頓國庫之時,明哲保身被太子四爺小分隊吊打,更是消了小心思,對書畫愛得深沉。

他深知不能坐以待斃,又有皇上傳皇長孫用膳的口諭,決定拚一把運氣,若能在哪條宮道偶遇侄兒,他便直言不諱提出知己申請——如今還真給他碰上了!

瞧見三爺麵上的喜意,弘晏波動幾瞬,心念急轉間,很快恢複了淡然。

他把拒絕大貝勒的‘神女說’和‘知己名額已滿’這等理由,完完整整一字不漏地複述,並且誠懇說明,新式畫法也是神女傳授給他的技藝,不期然看到三爺驟然遺憾下去的眼神。

知己唯有五人……怎會隻有五人?

三爺長長一歎,就在弘晏以為萬事皆備的時候,他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做不成知己,做知音卻也可行。”三爺壓低聲線,像是輪番打擊過後,終於恢複了五分自信,“從未聽過你有知音,想來若有五個名額,叔叔也該占據一席之地吧?你眼中的畫,卻是叔叔眼中的命,侄兒啊,你忍心看著叔叔形銷骨立嗎。”

跟在他身旁的丹青狂點頭。

“……”弘晏:“???”

——

皇上終於對新式戰車作出了反應。

皇上下令知情人士保密,否則格殺勿論的下一刻,連夜召見九爺,詢問有關戰車的一切設想。至於為何不召戴梓,皇上最是清楚,九爺更是樂得如此,一顆一顆往嘴裡扔潤喉糖(這是調養手冊裡的配方),興奮得半晚上沒睡著。

如若成了,光是想想便要熱血沸騰;如若不成,不正好為以後打下奠基?

禦前,九爺不忘把親親侄兒拎出來遛了一遛,又是激動又是感慨,直說弘晏是個天才!若沒有他的巧手,他的畫技,一切不會這般順利,得來皇上與有榮焉的頷首,頓時底氣更足,“汗阿瑪,這戰車製造——”

他想混個總督造的缺,雖說毛衣生意正當火熱,年輕嘛,為立功總是不嫌累的。

卻聽皇上道:“交由打雜的看管。”

看管事多,便沒道理纏著元寶了。

九爺大吃一驚。

打雜?哪來的打雜?

——

無名無分管理耗費精力的大工程,既無補貼又無賄賂,等同一個打雜。弘晏身為上司很是愧疚,暗裡謀劃加班補貼,除了九爺不是很高興,戴梓卻是神采奕奕,激動不已,差些流下兩行熱淚。

早個十年,他隻得自己探索,自己研製,沒有團隊,一不小心為人記恨,與漢人的身份不無關係,更彆說總攬全局了。非是皇上忌憚他、打壓他,而是環境所趨,滿臣勳貴絕不容許旁人沾染火器製造,萬一落入天地會等反賊手中,那可真是養虎為患,危害江山,何況戴梓還是一個頭鐵的人。

可現如今,情勢已然大不相同。一來民心所向,若有問卷調查,百姓的幸福值必然提高幾個百分點;二來,張廷玉等等漢臣入值內閣,成為皇上心腹中的心腹,又沒了索額圖與明珠的黨爭,連帶著朝中氛圍煥然一新;三來,迎來一重又一重的打擊,反賊勢力距徹底鏟除不遠了。

而最重要的唯有一點,因為皇長孫是他的依仗,他的靠山。

小爺身後站著皇上,站著太子,站著宗室以及諸多大臣,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皇長孫以國士相待,他必用餘生報之。

戴梓推了故友相邀,無視各方試探,熱火朝天地乾了起來。皇上捏著鼻子,撥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