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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想替他走毓慶宮的門路,包括詹事府官員,也包括太子幕僚楊聲。

太子一想,順手之勞也無妨,他身為汗阿瑪最寵愛的崽,理應掌握更多的機密。

何況他也有著深深的疑惑。

挑了皇上心情好的日子,到了皇上跟前,問詢的效果極好,疑惑霎那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吃驚,太子的麵色一片空白。

無名無分跟在元寶身邊?

使喚他做什麼都可以?

洗馬跑腿,戴梓必須無怨無悔,誰叫元寶替他求情??

太子心虛,太子震撼,看向弘晏的眼神就如看一個渣男。

他都不敢告訴楊聲,以及其餘心腹了。隻在心裡歎息,還微微生了埋怨,幾個知己還不夠,連老胳膊老腿的罪臣也不放過。

瞧,又去太醫院了。早就把他這個阿瑪拋之腦後了吧?

……

總覺得阿瑪有些不對勁,瞟來的眼神幽幽的,弘晏二丈摸不著頭腦。

這些天來,九叔行蹤鬼祟,含含糊糊不願見他,眼看沒有耽誤毛衣大業,弘晏隻得遺憾地放棄尋人,把全副心思花在手冊上頭。

手冊的名聲打出去了,暫且還在印刷階段,有皇上做主,推廣隻是時間問題。隨著日子流逝,周圍人看他的目光越發炙熱,弘晏麻木著,麻木著,便已習以為常,隻偶爾無人的時候,長長歎了一口氣。

汗瑪法拚命給他刷聲望,偏要把他的名字安在前頭,就差又一次來個神女入夢。

他才五歲,他吃不消了呀。

剛在心裡歎息,弘晏便發現太子奇異的眼神,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妙。他已經錯過九叔,再不能放過阿瑪的不對勁,於是揚起甜甜的笑,試探性地旁敲側擊。

太子守口如瓶,堅決不受糖衣炮彈誘惑,表麵享受兒子撒嬌,好似揚眉吐氣一般,心裡不知有多美。眼看戴大人的車架即將入京,心知瞞不住了,太子微微一笑,終於鬆口告訴了他。

這是【妙手回春,專治不育】的最後一日,康熙三十七年最後一個夜晚。

弘晏洗漱完畢,淡定自若地爬上床,把湯婆子抱得緊緊的。隻要對係統能力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他已曆經風雨,再也不會失色,更不會沐浴焚香,一切順其自然罷。

他淡定的神色,直至太子掀開簾,驅散滿身寒氣,笑%e5%90%9f%e5%90%9f地告訴他戴大人去處的時候,驟然裂了。

“……”堂堂火器天才,不去工部發光發熱,卻被汗瑪法亂點鴛鴦譜,無名無分地伺候他?

堪稱記仇的表現,虧他還誇汗瑪法心%e8%83%b8寬廣!

他是知道戴梓的心氣的。強扭的瓜不甜,戴大人萬一憂鬱過度,尋死覓活該怎麼好?

弘晏一張圓臉滿是憂愁,恨不能衝向乾清宮對皇上說句‘胡鬨’。可如今時辰已晚,屋外刮風嚴寒,除了接受現實,抱著暖烘烘的錦被入睡,還有什麼辦法呢?

太子麵上含笑,好似隻有同他分享喜訊這一個目的,實則不動聲色,將弘晏的反應儘收眼底。

隨後滿意了,高興了,悠悠轉身出門,心道這就是四處留情,沾花惹草的下場,以後還敢不敢了?

……

並不知道親爹的險惡用心,也並不知道戴梓的車架已入京郊,第二天清晨,弘晏一骨碌起了身。

想去找他汗瑪法,轉念一想,皇上正在早朝。隻好坐在床上發愣,等待係統能力的更新,神色巋然不動,端得是無所畏懼。

大伯都賣壯暘藥了,他有什麼好怕的?

不到片刻,準時準點,【妙手回春,專治不育】漸漸消失。

心臟傳來細微的觸?感,弘晏沉下心來感受,這回係統饋贈的是神醫的直覺,譬如將死之人,他細細感受,便能探出一二;還有含毒吃食,他能分辨出其中不同。

非常實用,非常適時,弘晏的心情好轉了一絲絲。

過了幾息,熟悉的電子音帶著活潑,在腦海深處響起:“係統能力【下筆如有神】,持有者胤祉、胤禟已綁定,使用時長三個月,不可解綁。”

“季拋能力啟動中……”

係統這回如此正經,驚喜來得太快,弘晏不可置信。

胤祉是他三叔,不僅讀書好,且在書畫一道有著不俗的造詣。季拋能力一看就和書畫搭邊,這點毋庸置疑。

隻這和胤禟,和他熱愛生意的九叔有什麼關係?

一時陷入疑問,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弘晏果斷放棄,迫不及待穿好衣裳,想要試試能力。

如今天氣越發冷了,太子妃舍不得兒子早起,冒著寒風去往正院,於是吩咐早膳分到阿哥房裡。用完早膳,弘晏吩咐臨門準備筆墨,自個站在書桌旁,蘸完墨的一瞬間,腦中靈光乍現,隻覺自個書聖附體,手腕力有千鈞。

他有一種預感,腦海浮現清晰的圖畫,能夠半點不差地描摹下來。

——像是素描那般。

就在此時,三喜額間冒著熱汗,氣喘籲籲地小跑進來,“主子,戴大人來了。聽說是皇上的吩咐,戴梓大人進了宮,無需麵聖,便打發他來見您了!”

“……”弘晏手一抖,整個人愣在桌前。憂愁與無言交織,不知怎的,腦中自然而然迸出一副畫麵,那是汗瑪法和他在皇莊的溫馨一幕。

半晌冷靜下來,點點頭表示知曉,“叫人迎入院裡,恭敬相待,不可有絲毫怠慢。”

三喜小心問道:“您可要在此處接見?”

能夠步入內室的,向來是主子信任的心腹、臣子,弘晏不假思索:“自然。戴大人還有多久到?”他也該親自出迎。

“大致還有兩刻鐘。”

兩刻鐘,足夠他落筆畫個大致輪廓了!

三喜輕手輕腳地出門,室內重新變得寂靜。

弘晏接連落筆,漸漸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因沉浸太深,靈感爆棚,中途改用農事官製成的炭筆,足足畫了半個時辰,繪成一副活靈活現的《溫泉賞豬圖》。

畫裡共有兩個人,泡在溫泉裡的他,以及泡在溫泉裡的皇上。

畫裡還有四隻豬,圍繞池邊歡快奔跑,皇上瞧著它們,愜意的同時滿是欣賞。

弘晏深諳詳略手法,著重描繪汗瑪法的形象。畫麵極其寫實,極其生動,除了色調黑白,堪稱情景重現,猶如照片一般!

最終署上名字,滿意收工,弘晏呼出一口氣,忽然發覺麵前站了個人。

麵目清臒,兩鬢花白,像是飽經滄桑,神色遍布激動,可現下,激動之中夾雜巨大的震驚、感慨與懷念,調色盤似的百味雜陳。

弘晏:“…………”

弘晏低頭一看,戴梓跟著低頭一看。

戴梓怔怔地念:“溫泉……賞豬圖?”

流放多年,皇上他變了。

第113章 好畫 一更

無需他人提醒,弘晏一眼就認出了老人的身份。

這就是史書為之扼腕的火器天才,汗瑪法小心眼的發作對象,從今往後無名無分跟在他身邊的戴梓戴大人。

多年流放,不曾擊碎他的脊梁,抹去他的心氣,一雙炯炯雙目嵌在蒼老麵龐之中,更沒有半分混濁。

按理說,他該仔細慰問,以禮相待,可現下情景實在有些……不可言說。

揮筆作成的《溫泉養豬圖》,被戴大人看見了!

扭頭看了看高掛的鐘表,弘晏忽然了悟。怪他,原本說好兩刻鐘的作畫,生生拖到半個時辰,也沒有注意來來去去的腳步聲,所以他和戴梓的首次見麵,陰差陽錯,不鄭重也不感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心裡懷了絲絲小愧疚,卻不是對著皇上去的,弘晏輕咳一聲,淡然無比地點點頭,道:“這是我準備送給汗瑪法的禮物。”

送給皇上的禮物?

“……”戴梓艱難地挪開眼,不再去看溫泉賞豬那直擊靈魂的震撼。

他從未見過如此畫法!如此寫實,如此逼真,光暗陰影安排有當,人物情態纖毫畢現,就算水墨中的工筆也到不了這個程度。

作為擅長書畫的大家,他一眼注意到了桌上炭筆,這是與毛筆差彆迥異的工具,當即激動至極,想要開口問問小爺這是何物。

但他忍住了。

當下不是時候。

戴梓定了定神,激動地望向弘晏,繼而跪地行了大禮:“罪臣戴梓拜見皇長孫殿下,謝小爺救命之恩。”

回京路上,侍衛不吝釋放善意,深知戴梓與時事脫節太久,怕是對現狀兩眼一抹黑,於是細細同他說起皇長孫的事跡。

聰慧善武,整頓吏治,抓捕人販,以及養豬、聖痘、醫術,等等等等。天地會總壇的劇變不知道,《養豬手冊》總聽說過吧?皇長孫是上天賜予的禮物,是神女安排的代言人!

說罷同他暗示說,小爺對你好感很足,隻需專心辦差,前途光明得很。

聽著聽著,戴梓的眼眶溼潤了。

身為漢臣,天然是正統的擁護者,獲罪之時,正是明珠與索額圖鬥得激烈的時候。窩在茅屋,除了渴盼赦免,他亦憂慮國本是否穩固,直至皇長孫出生的消息傳到盛京,連他這個流放的罪臣都有所耳聞。

他暗自激動了一晚上,太子有後,天下有繼啊。

時隔多年,皇長孫聰慧過人,功勞加身,這樣的人物,竟親自為他,為一個從未謀麵的小人物求情。

還有皇上……皇上如此愛重長孫,讓他跟隨小爺,有靠山如此,即便無官無職,空餘時候仍舊可以琢磨愛好,不也是一種看重?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這麼多年,他太久沒有和人打交道了,遑論官場爭鬥,他已吃過一次苦,即便不懼,卻也不會喜歡。

這樣的安排,皇上仍是惦記他的吧?

思及此,流放的痛,受過的罪,還有回朝的忐忑,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戴梓鬥誌昂揚了一路,發誓必為皇長孫鞍前馬後,而今跪拜下去,眼底泛著濃重的熱切,將弘晏大誇特誇,“……罪臣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剛要為他解釋《溫泉養豬圖》的弘晏唬了一跳,仿佛見到為他題詩的王大人第二。

小心肝顫了顫,戴梓的反應很不對勁,著實出乎預料,這還是他頭鐵至極、從不屈服的戴大人嗎?

並不知侍衛的神助攻,也並不知戴大人的心路曆程,他連忙扶起老人家,“快起,快起。”

眼看著戴梓神色動容,張口又要來一串彩虹屁,弘晏認為不能這樣下去。

身邊的人,怎能一個接一個的不正常?

他自然地轉移話題,握住戴梓乾瘦的手,鄭重說起未來的安排:“如今首要之事,便是請太醫前來瞧瞧,養好身體為先。”

戴大人報道得太快了,容不得他找汗瑪法收回成命。既然已成定局,他就要學做一個體貼下屬的好上司,利用《調養手冊》,把戴大人虧損的身體調養回來。

下一步,任由下屬施展才華。弘晏叮囑道:“我同阿瑪打聲招呼,